顧府前院


    正被圍在中間敬酒的顧琤得知消息,立馬趕到了後花園。


    徐幼寧滿麵淚痕,委屈巴巴的被人拖著不肯走。


    “你們放開我!放開我!我是顧琤娶回來的,要休我,也得他給休書,你們憑什麽趕我走!”


    她不傻,若是就這樣被顧府扔出去,哥哥、姑姑還有整個徐家肯定都會怪她丟臉的。


    就是賜婚的太後知道,自己為了躲避賜婚的事情而算計顧家,肯定也會不喜,上上下下都容不得她,她到時候豈不是隻有死路一條?


    這個時候,自然該是抓著顧琤不放手才能有活路了。


    因而,即便身旁的丫頭百般使勁兒拉扯,她愣是抱著水榭的朱紅柱子不肯撒手。


    終於,在徐幼寧的手要被粗使嬤嬤掰斷那一刻,顧琤慌慌張張的推著輪椅過來了。


    “幼寧!”顧琤一臉焦急,額冒熱汗,手上飛快將輪椅推過來,恨不得自己多長八隻手出來。


    “顧琤!”徐幼寧見他過來,眼淚嘩啦啦的流的更多了。


    她從前是看不起這個瘸子,可如今隻有這個瘸子才能救自己的性命,她現在哪裏還敢嫌棄他?


    掙脫開身邊兒的粗使嬤嬤便奔到顧琤身旁開始告狀。


    “我好心給笙妹妹賠禮道歉,可結果呢?”


    徐幼寧眼裏含著晶瑩的淚花,有些楚楚可憐道:“妹妹不知在那茶水裏下了什麽東西。


    竟檢驗錯了,說我還是處子之身。當日的事情,你最清楚了是不是?


    顧琤,你快跟她們解釋清楚啊!”


    隻要顧琤肯一力保全她,不承認她是處子之身的事情,不寫休書,顧府人能拿她怎麽樣呢?就是太後也不會棒打鴛鴦的吧?


    徐幼寧是這樣想的,而顧琤自然也是這樣想的。


    即便不知道徐幼寧的話有幾分真假,可就這樣讓自己心愛的女子被休棄出府,他是一萬個不願意。


    就算這次真的是徐幼寧對不起顧寶笙,他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徐幼寧去死。


    於是,顧琤當下便抿著發白得嘴唇道:“我不知道穀姑娘是怎麽診脈的。


    可是,我和幼寧有夫妻之實的確不假。她不是處子之身,更沒有為了躲避和親欺瞞太後!


    所以……”


    他抬頭堅定的對眾人道:“這封休書,無論如何,我顧琤都不會寫的!除非……”


    顧琤擲地有聲的扔了三個字:“我、死、了!”


    他將徐幼寧的手握得死緊,似乎生怕眾人要將徐幼寧身邊帶離開一樣。


    徐幼寧也是呆了一呆,她沒有想過顧琤會說這樣的話,不過片刻,她便為自己的魅力之大心中狂喜起來。


    眼神像是一把刀子,挑釁的對上了顧寶笙。


    好像是得意的再說,瞧,你再怎麽做也是枉費心機,顧琤不還是護著我的麽?


    顧寶笙眼中閃過一絲嘲諷,徐幼寧啊,未免也太容易自得自滿了……


    “夫君!”這是徐幼寧和顧琤成親後第一次叫顧琤夫君,因而顧琤也十分高興。


    兩人大庭廣眾之下,毫不避諱的將雙手交疊在一起,看著十分濃情蜜意。


    徐幼寧看了一眼顧寶笙道:“既然妹妹不喜歡我們住在顧府,還三番兩次的要陷害我……我們這便出府吧。日後再也不要回顧府來了!”


    徐幼寧的眼裏滿是得意挑釁,然而顧寶笙卻渾不在意。


    顧琤的心裏,永遠是別人比她重要,她對顧琤早已不抱期望,自然,顧琤做再多過分的事情,她都不會覺得驚訝。


    倒是顧府旁支的老太太章氏十分不滿徐幼寧的得意還有顧琤說不寫休書的話。


    京城裏,誰不知道穀太醫是給太後看病的人,就是穀太醫的女兒穀青青,那也是京城裏難得一見,妙手回春的名醫啊!


    若是顧琤今日真的非要說徐幼寧不是處子之身,那不就是在說穀青青診脈診錯了?


    這要等穀青青回家,穀太醫那老頭子能咽的下這口氣?能不跟太後提起此事?


    顧琤想死不要緊,不要拉上他們旁支!


    “琤哥兒!”章氏算得上是顧琤的奶奶了,她說話的語氣也是威嚴的命令:“娶妻當娶賢,這麽個算計你的女人,我們顧府留不得她!


    穀姑娘醫術高明,絕對不會診錯!就是太後知曉,自然也會派人來查探!你不要為了這個毒婦,讓整個顧家都蒙羞!


    快快的將休書寫了給她,從此你們各自婚嫁的好!”


    章氏一發話,便有人將筆墨紙硯遞到了顧琤的手邊,似乎是非要顧琤寫的樣子。


    顧琤的手有些發抖。


    “顧琤!”徐幼寧一臉哀求。


    顧琤自然是十分不忍的,他握著徐幼寧的手,便眼眶通紅,語氣毫不遲疑道:“我這輩子,隻愛幼寧一個人!


    若是太後要責罰,便責罰我一個人好了!與幼寧無關,與顧府更無關!


    你們什麽都不要再勸了!”


    說著,顧琤便讓聽風替他推車,而他便拉著徐幼寧,眼神堅定的朝前走去。


    徐幼寧回眸,得意的彎著唇角,笑看著章氏和顧寶笙。


    這場仗,終究是她贏了不是麽?


    但,還沒有出後花園,這美妙的後花園登時便被一群官兵占領。


    而來人,恰好是順天府的女捕頭,薛慕棠。


    一身暗紅色勁裝勾勒出纖細挺拔的身材,秋波眉秀氣淡雅,水杏眼波光盈盈,偏生氣質英氣不俗,透出一股幹淨利落。


    薛慕棠攔在前路,登時便讓徐幼寧不悅起來,“薛姑娘這是什麽意思?


    是想替三妹妹出氣麽?”


    要是薛慕棠敢這樣,她一定不會放過顧寶笙的。


    “我不是來出氣的。”薛慕棠語氣淡淡的,“是來抓你和顧琤的。”


    “你……你什麽意思?”


    徐幼寧不知道顧琤犯了什麽錯,立馬問薛慕棠,“你說清楚!切莫因為三妹妹的原因,徇私枉法,冤枉我們兩個好人!”


    薛慕棠眼波流轉,“孟行舟寫給西戎的書信,已經證實是顧琤寫的!你們,入獄吧!”


    徐幼寧和顧琤登時驚訝的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齊齊道:“這怎麽可能?”


    憑顧琤的豬腦子會做西戎的走狗?會和西戎有牽扯?


    莫說徐幼寧和眾人吃了一驚,就是顧琤自己同樣也嚇了一跳。


    顧琤強自鎮定下來反問薛慕棠,“薛捕頭,你們可有證據?”


    薛慕棠習慣性的將望了眼後頭,這才猛然想起苟博已經不在了。


    她低了下頭平複心情,方才將懷裏逮捕人的文書拿出來。


    “顧琤,此次科舉,你可是在文中引用了‘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這句話?”


    顧琤皺眉細想,他的確在寫文章時引用了這一句話,可那是張先生說,陛下喜歡冒死直諫的薛禦史,這才讓自己效仿,學薛禦史說話的。


    即便,他在寫之前,的確猶豫過,要不要罵“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這一句。


    但之前張先生的指導的確對他的課業很有幫助,也說得條條在理,頭頭是道。


    再加上張先生是六皇子舉薦的人,六皇子待他如同再生父母,他怎會懷疑呢?


    此事一定另有內情,顧琤如是想到。


    不過,這句子的確他有寫過,也並未否認此事。


    “不錯,我的確寫過這一句,可是……”顧琤又馬上解釋道:“這話並非是為了罵陛下,乃先抑後揚,其後乃是稱讚陛下的。難道有什麽不妥嗎?”


    薛慕棠皺眉,自然是不妥了,不然何必她親自過來抓人?


    “顧琤,你所謂的稱讚,便是膽大包天,用誇秦始皇的話來誇陛下麽?”


    顧琤愣了一愣,六皇子明明說陛下最是崇敬秦始皇統一天下,也希望他自己能滅掉西戎如秦始皇一般統一天下了。


    他還專門找了一首稱讚秦始皇的詩,哪裏有錯?


    薛慕棠搖頭,說道:“‘鹹陽日麗月輪高,千古聖雄淩紫霄。萬裏長城功蓋世,九州春色竟折腰。


    碧雲含笑歌一統,鐵樹生花讚舜堯。度量文同存大道,秦皇偉業越今朝。’


    顧琤,你可知,上一個寫這首詩的考生,是被五馬分屍,滿門抄斬的?”


    “五馬分屍,滿門抄斬?”


    徐幼寧一聽,登時嚇得腿都軟了。


    薛慕棠瞥她一眼,繼續道:“陛下愛民如子,最是痛恨秦始皇殘暴無良。


    曾親筆寫許渾‘龍盤虎踞樹層層,勢入浮雲亦是崩。


    一種青山秋草裏,路人唯拜漢文陵’之句,感念先帝治國仁厚,痛斥秦始皇殘忍。


    而顧琤你,不僅寫了那樣的詩,那字跡竟還同孟大人寫給西戎書信上的字跡一模一樣……


    孟大人也曾說,他進宮幾日前曾指導你文章,或許是那時,你偷偷栽贓給孟大人的,也未可知。


    顧琤,你這是在於陛下——作對!”


    寫什麽不好,偏偏寫了景仁帝最厭惡的秦始皇,還大加讚揚,拿景仁帝和秦始皇放在一起誇。


    這不是要氣死景仁帝嗎?


    “來人,把人押下去!”


    幾個身強力壯的捕快立馬就上前來。


    顧琤抓著徐幼寧的手不肯鬆開,“你們這是在冤枉我,我不信,我要麵見陛下!”


    六皇子明明不是這樣跟他說的啊!


    顧琤還想著一定要保護好徐幼寧,不能讓這些男子傷害她一根汗毛


    哪知徐幼寧卻立馬甩開他的手,連忙對薛慕棠道:“我已經被他休了,不是一家人,不能入獄的!”


    比起五馬分屍,滿門抄斬,她還不如被休呢!


    寫了這種詩句,還和西戎通敵的書信字跡一模一樣,顧琤除了死,還有別的法子嗎?


    顧琤滿臉不可置信的看著徐幼寧,事情尚且沒有定論,幼寧為何要這麽快就主動離開他?


    “幼寧?我們……”


    “什麽我們!”徐幼寧立馬狠狠瞪著他:“我是我,你是你,你們顧府方才都已經說好給我休書了。


    怎麽,你還不肯給麽?”


    章氏有些沒回過神來,這徐幼寧欺騙太後,算計顧家的事情都還沒有理清楚,怎麽顧琤又出事兒了?


    顧琤突然就如失了魂魄一般,整個人都僵硬了,嘴巴一張,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倒是顧寶笙,不疾不徐的走到一邊,命人將筆墨紙硯呈給顧琤。


    徐徐道:“既然徐姑娘不願意做顧府的兒媳婦,顧府自然不會勉強。


    希望太後娘娘召見許姑娘時,徐姑娘能解釋清楚,是徐姑娘你對不起我們顧家,而非我們顧家對不起徐姑娘你的!”


    徐幼寧惱她,“要你多管閑事!”


    宮裏橫豎有她姑母和姑父景仁帝在的,沒道理顧琤都死了,元戎太後還要為顧琤這事兒處置自己這個淑妃娘娘的侄女啊!


    小桌、宣紙和沾了墨的狼毫筆擺在顧琤麵前。


    他的手抖了又抖,遲遲提不起來,留戀而痛心道:“幼寧……我是冤枉的,如果寫了休書,那我們……”


    “什麽我們你們的?”徐幼寧壓低了聲音,怒瞪顧琤道:“你既然喜歡我,難道是想讓我跟你一塊兒死不成?


    喜歡我,不該讓我活著麽?還是你說的喜歡,就是讓我跟著你吃苦受罪?都是假的喜歡?


    你可別忘了,我跟著你過得都是些什麽苦日子!趁早一拍兩散,你成全了我的好!”


    顧琤眼裏滿是悲痛,方才還把自己當成命中唯一的女子,此刻一聽他要入獄,便忙不迭的要離開他……


    可是,徐幼寧說的也沒有錯,他喜歡她,心甘情願為她去死都做得到,能舍得徐幼寧陪他死嗎?


    即便心底知道徐幼寧不喜歡自己,顧琤仍不願傷害她。


    隻是有時,知道了真相,還是不如蒙在鼓裏,像傻子一般活得開心來得好。


    他顫抖的拿起筆,一筆一劃的寫起了休書,像是在寫訣別的書信一般,堂堂七尺男兒,眼淚輕輕彈落在信紙上。


    因著那顫抖與眼淚,一張休書寫得扭扭歪歪跟蜈蚣亂爬一樣。


    徐幼寧接過休書,心裏大鬆一口氣,又低聲嫌棄道:“難怪要被抓,休書都寫不好,能有什麽出息?真是活該去送人頭!


    活著浪費糧食,死了浪費空地兒!什麽玩意兒啊!”


    顧琤雖然有些神思恍惚,但徐幼寧的話一字不落的傳到他耳朵裏,讓他一顆心到四肢百骸都冰冷到了極點,仿佛沉在了一座冰山底下。


    而徐幼寧一說完,轉頭便對著顧寶笙和章氏得意道:“如今可是讓你們稱心如願了,我這便走就是!


    也希望你們顧府一直稱心如願,千萬不要一輩子待在牢獄裏的好啊!”


    “你……”章氏看著徐幼寧得意洋洋的朝她一笑,忍不住捂住胸口,“這是造的什麽孽啊!”


    老天爺該懲罰的人不懲罰,反倒讓顧家遭罪!


    顧琤若是被捕,那麽顧家還能逃得過嗎?


    顧寶笙卻十分淡然的接受了這件事。


    她一早知道秦沐之接近顧琤沒什麽好事,隻是顧琤這個人,從來不到最後一刻,不知道別人的心眼到底是好是壞。


    譬如眼下,才終於接受徐幼寧不喜歡他,不願意與他同甘共苦這個事實。


    然而,對於一個將死之人來說,知道與不知道真相,其實都是心如死灰,意義不大。


    顧琤很順從的跟著捕快下去了。


    而薛慕棠看顧寶笙的眼神卻十分揪心,“寶笙……”


    “薛捕頭這是要徇私枉法嗎?”


    秦沐之的屬下禦林軍副統領宋瑞慢吞吞的走過來,笑道:“薛捕頭雖然和顧三姑娘交好,但也不要忘記,國有國法,家有家規。


    這該下獄的,還是要下的!”


    “這個我自然知道,我這不是正準備抓人嗎?”


    薛慕棠的語氣有幾分急促,靠著顧寶笙便飛快道:“書信用的墨不知為何,是長公主當年獨有的,他們栽贓在了你頭上。


    說是你拿給顧琤的,是共犯。寶笙……拿著這個,有事通知我!”


    才話落,薛慕棠便被宋瑞推開,宋瑞十分客氣道:“顧三姑娘!


    陛下說為了公正起見,還是不要讓您進順天府的牢獄好。


    以免到時候有人說順天府尹平大人和薛捕頭假公濟私。


    您這……便跟著宋瑞往西麵兒天牢走一趟吧!”


    宋瑞的眼裏滿是興趣,殿下的女人啊,終於到手了。


    顧寶笙讀懂那看獵物入陷阱的得意眼神,也不惱,不慌不忙道:“宋副統領前麵帶路便是!”


    秦沐之一向有後招的,她不奇怪。


    ------題外話------


    今天二更是中午,以後晚上的二更大家不要等!置頂評論通知有時候怕大家忘了看,會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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