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竹閣


    鄭繡蓮母女倆一回屋子就關上了房門。


    “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了!”鄭繡蓮氣得滿臉通紅,咬牙切齒道:“沒種的下流東西還癡心妄想娶人!


    活該她斷子絕孫,沒人送終!”


    鄭先勇成了太監的事已經傳得人盡皆知,若是讓她的女兒嫁過去,人家背地裏指不定要怎麽笑話她賣女求榮。


    她氣得揪心,轉頭卻見孟雲遙安安靜靜的坐在一邊垂頭吃茶。


    忍不住啪的一聲打落了她的茶盞。


    嘩啦一聲,茶水四濺,灑在孟雲遙白淨的臉上。


    “你妹妹代你受了天大的委屈,你不想著替她回轉餘地,還在這兒跟個沒事人一樣?


    眼底到底還有沒有我這個娘?”


    孟雲遙平靜的抽出手帕擦擦臉,淡淡的問:“那娘有何高見?


    是想我替妹妹嫁過去,還是我負荊請罪跪在守仁伯府門口求他們原諒?”


    鄭繡蓮頓時語塞。


    管氏隻說嫁女兒,可是孟雲遙已經許給五皇子,嫁人自然是不能替的。


    即便孟雲遙願意放低身段負荊請罪,但天家人的顏麵又怎是她一個臣子妻妾能折損的?


    鄭繡蓮見大女兒臉色發白,心裏也有淡淡的悔意。


    “雲遙啊!別怪娘剛才傷了你,娘這是沒辦法了啊!”鄭繡蓮含淚拉著她的手,出主意:“你素日孝順敬愛蕭老夫人,她待你也比親孫女兒還親。


    不如……你去求求她做個和事老吧。


    管氏那賤人吃軟怕硬,軟的她如今不吃了,五皇子外祖母的麵子,她總得看!”


    她不是沒有想過給哥哥鄭則寫信,可是管氏這幾日將守仁伯門口把持得銅牆鐵壁一般嚴防死守。


    直揚言,誰傳了信兒進來,就要打死誰,再不聽人勸告的。


    顧老太太和顧明遠一個被氣病了,一個在朝堂一連受了好幾遭彈劾,哪有心思帶她們娘倆登門造訪的道歉。


    孟雲遙嘴角帶了譏誚的笑意,“娘以為出了這樣大的事,蕭老夫人還會待我如往常一般親切慈愛嗎?”


    “你這是什麽意思?”鄭繡蓮鬆開手,“你身為姐姐,不能護著弟弟妹妹就算了。


    招了這麽大的禍事,竟還想著撇幹淨?”


    話落,又想起如今隻有大女兒可以依靠,不禁急切道:“算娘求求你了,幫幫你妹妹吧。”


    “其實……這事兒也不難,”孟雲遙唇畔展開一抹陰森笑意,似乎籌謀已久:“隻要娘扶正了,成了丞相夫人。


    顧寶笙便也是娘的女兒了。比起妹妹來,我想嫁她過去,應該更合舅母的心意吧。”


    說起扶正,鄭繡蓮一陣頭疼。


    原本那日壽宴就可以和眾位夫人們宣布此事的,可是……


    “現在風不平浪不靜的,你舅舅這邊的事兒都沒解決,談何容易?”


    孟雲遙湊在她耳邊,輕聲說了幾句。


    鄭繡蓮的神色登時轉憂為喜,不禁笑歎道:“那個死丫頭,果真還是要咱們雲遙來收。”


    ……


    風辭小築


    顧寶笙穿著家常的玉色繡綠萼梅齊胸襦裙,窩在美人榻上修剪汝窯美人觚中的梅花。


    紅梅殷紅如脂,沁人心脾,小枝孤削如筆,冷傲凜凜。


    映著女子欺霜賽雪的膚色,說不出的光輝奪目。


    不是人間絕色,是落入凡塵的仙,美得驚心動魄,無可挑剔。


    一旁添茶的半夏不由看癡了,茶水溢出來猶且不知。


    還是翠荷進來看到了,笑著打趣,“人說迷人都是妖精,我卻不信的。


    瞧瞧,半夏倒是被姑娘這樣的仙女兒給迷住了。”


    半夏回神,不住的行禮道歉,懊惱的擦著小幾。


    顧寶笙笑著讓她起身,並不在意,放下纏紅線的小剪子,理了理花枝,把瓶子遞給翠荷。


    問道:“方才聽圓月說慈竹閣那邊有動靜了,可有消息是怎麽回事了?”


    那天打了翠柳的圓月,力氣格外大。


    顧寶笙留心了一下,倒是發現這丫頭雖呆了些,但委實忠心可用,便提了二等丫頭的職。


    翠荷把淺紅傳來的信兒說了,又擔心道:“說是今兒一回來就把院子裏的丫頭查了個遍。


    後來查到個叫春喜的,從前偷了幾回字畫出去賣。當場就叫人摁在院子裏活活打死了。


    今兒跟鄭姨娘商議事兒,一個丫頭也沒往院子裏放。


    也不知淺紅能不能應付下來。”


    死了替罪羔羊,以後出事,孟雲遙疑神疑鬼,保不齊會懷疑到淺紅身上。


    “日後若非要緊的事,不必來傳,好好服侍人就是。”顧寶笙淡道:“活著要緊。”


    翠荷點頭是,忙把瓶子放在梨花木圓桌上。


    剛轉身,就一眼望出水晶簾外,顧琤被圓月攔在外頭,生氣的要往院子裏闖,忙道:“姑娘,二公子來了。”


    半夏撇嘴,“別又是替別人斷案子撐腰來的吧。”


    話落,像是怕觸動顧寶笙的傷心事,忙閉了嘴。


    顧寶笙淡淡一笑,就算真的顧寶笙還活著,有這樣的哥哥幫著那對母女興風作浪,恐怕一副病弱身子也是命不久矣。


    他要助紂為虐,她便隻好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了。


    “讓他進來吧。”顧寶笙提了提身上蓋著的雪白素錦薄被,淡道:“我也想看看,他想如何興師問罪。”


    *


    翠荷行至院門口,行禮道:“二公子,姑娘說外頭天冷,請您進來吃杯熱茶呢。”


    護小雞兒似的圓月這才把橫著的手放下來。


    顧琤麵露不悅道:“我在外頭站了這麽久,現在才來請我,誠心想凍我的吧?”


    翠荷蹙眉,暗道這二公子怎麽跟小孩子一般喜歡鬧脾氣。


    “公子多慮了,”翠荷低頭誠懇道:“姑娘在裏頭午睡剛醒,並非是有意怠慢二公子的。”


    顧琤聽了,臉色這才緩和,有些得意的瞪了圓月一眼,這才大搖大擺的進了裏屋。


    進來果見顧寶笙靠在大引枕上,覆著麵紗,漂亮精致的秋水眸子睡意惺忪,像是空靈盈澈的碧水秋潭蒙了層淡淡的霧氣。


    “大哥來了?”顧寶笙忙掀開薄被要起身。


    出人意料的,顧琤攔住了她。


    破天荒的,語氣關心道:“妹妹身子虛弱,好好躺著休息就好。”


    斟茶的半夏瞪圓了眼,二少爺改性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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