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衍心裏暗罵了高風和誠意伯好幾句,他才又揚起笑臉。「胡掌櫃說得沒錯。剛才咱們這麽試探大哥,他都沒有動搖,可見他是真值得託付一切。我總算明白保和堂為什麽會和他合作這麽多年、他在鄉下的生意又是怎麽做到這麽大的了。看來,這個保和堂也一定是一個極重信義的醫館!」


    「那是必須的。」顧采寧和高風雙雙點頭。


    胡掌櫃頓時滿麵堆笑。「聽你們這麽說的,老夫都恨不能現在就去看看這個保和堂到底是個什麽樣子!」


    「放心吧,他們絕對不會讓你們失望的。」高風立馬給予肯定的答覆。


    胡掌櫃聽到這話,他頓時更加興奮,順勢就問起他們關於保和堂的情況。高風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誠意伯也趁機插話,雙方居然聊得火熱!


    在醫館的事情上,宋清衍就插不進嘴了。他心中暗暗著急,臉上卻不顯示出來,隻繼續端起溫和的笑臉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誠意伯和胡掌櫃明顯也是真心想要把醫館給開好的人,所以就算保和堂隻是一個鄉鎮裏頭的小小醫館,但細說起來,竟然也有許多可以聊的。更何況高風養蛇多年,對蛇的習性以及藥理也了解頗深。當話題轉移到蛇藥上的時候,雙方更是滔滔不絕,越聊越深入。


    等大家最終聊完,高風還爽快的拿出了一包自己做的蛇藥他們:「這裏有十種毒蛇的解毒藥。這十種毒蛇都是我自己養過的,藥性也經過試驗,效果不錯。你們可以拿回去試試。」


    「太好了!」


    胡掌櫃如獲至寶,趕緊小心翼翼的接過去,貼身揣好。


    誠意侯也興奮得閃閃發亮:「大公子今天真是讓本侯大開眼界。這樣吧,因為我們聚義堂給安心伯的幼子治好了蛇毒,安心伯心情大好,決定後天在歸雲樓擺酒席。但細論起來,真正的功臣應該是你才對,所以你也過來參加吧!到時候我將你介紹給安心伯。」


    「一定要去嗎?」高風皺眉。


    想也知道,那個酒席裏頭肯定少不了達官顯貴,他不想和那些人應酬。


    聽他這麽說,宋清衍簡直都要瘋了!


    這麽好的機會,你不去讓給我可好?他很想這麽問。


    「大哥,誠意侯一片好意,你還是別拒絕了吧?而且如果聚義堂以後真的和保和堂合作的話,這其中肯定也少不了你的居中聯絡。既然以後還要打交道的,那麽你們何不趁此機會好好的來往一下?」


    好吧!


    雖然知道他說這話肯定另有目的,但高風也必須承認——他說得很對。


    高風這才點頭。「我去。」


    「哈哈哈!」


    見狀,誠意侯放聲大笑。「大公子你的確很有意思,本侯喜歡你!既然如此,咱們後天歸雲樓見了!」


    雙方約好了時間地點,他才依依不捨的向高風道別。


    送走這群人,再等回頭看著高風,宋清衍的眼神無比複雜。


    這個人的運氣怎麽就那麽好?


    他媳婦才剛攀上了寧王妃,結果現在他就又一顆解毒藥討好了誠意侯?甚至,他還把他在鄉下的那個合作夥伴保和堂都給帶出來了!


    就以聚義堂在京城的名聲,隻要被他們選做合作對象,保和堂以後的生意都不用愁了!


    而保和堂合作的他們,那還不是一起跟著名利雙收?


    而且,在拉攏寧王府做靠山後,他們居然馬上連安心伯也要拉到身邊來了。這接二連三的,他們才來京城幾天?居然就已經得到這麽多人的支持了!


    這個進展未免太快了點,那絕對不是他樂意看到的!


    如果這話給顧采寧聽到,顧采寧肯定會一本正經的教訓他——我們這不叫運氣好,而是多年的積累得到了回報!


    不管是現在的寧王妃還是誠意侯,那都是他們之前有所付出,然後現在才得到的應有的回報。宋清衍你自己不付出,就知道直接撿便宜占,你當然不會懂得這其中的因果關係!


    隻是宋清衍現在心情很不好。


    強打起笑臉送走誠意侯一行人,他就笑吟吟的看向高風:「大哥,安心伯在京城交遊廣闊,後天他辦酒席,到時候去的客人肯定不止誠意伯一個人。京城裏的那些權貴你也都不認識,要不到時候我陪你一起去吧!有我在你身邊陪著你,遇到不認識的人也能及時提醒你幾句,你覺得呢?」


    「不用。到時候你大嫂陪我去就行了。一個她,比多少人都管用。」高風一把拉上顧采寧的手。


    宋清衍立馬發出一聲冷笑。


    「大哥你說得對,大嫂的確很管用。現在她都已經名揚京城了,誰見到她了會不賣給她一個麵子?」


    顧采寧早已經凶名在外,至少京城上下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隻要她在場,那些達官顯貴肯定得掂量一下,想想自己和吳尚書比怎麽樣,再想想得罪她是什麽下場。那樣,誰又還敢給高風臉色看?


    「客人都走了,我也累了,我先回房休息,大哥大嫂你們請便。」他立馬起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看著他的背影,顧采寧輕輕開口。「他在嫉妒你。」


    「嗯,看出來了。」高風點頭,「這也就意味著,我的重要性已經開始威脅到了他的地位,他開始擔心了。這對咱們來說是一個好現象。」


    「那是當然。」顧采寧含笑點頭。


    威脅到了宋清衍,然後又給保和堂拉到了一樁好生意,他們倆都心情大好。夫妻倆手拉著手回到家裏,此時顧采寧寫的帖子墨跡已經幹了,顧采寧就叫靈兒拿出去送到寧王府。寧王妃接了帖子,立馬爽快的答應了。


    高風也抓緊時間給保和堂的劉掌櫃寫了一封信交代他做好準備。張元立那邊,他也給他去了一封信交代現狀。


    把手頭的事情都辦完,夫妻倆就帶著滿腔的好心情去睡覺了。


    但宋清衍卻徹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他就梳洗打扮一通之後,帶著長生一起出了王府。


    主僕二人一道坐車在京城裏彎彎繞繞的足足一個時辰,才終於到了一座看起來十分普通的宅院門口。


    長生下車敲門,三長兩短敲了三遍,才有人過來打開門。


    一個年紀約莫十一二歲的小童走出來。「世子來了。二長老剛才還念叨著您呢!」


    「我也想幹爹了,所以今天特地一早就來看望他老人家。」宋清衍柔聲道。


    小童連忙轉身給他帶路,宋清衍大步走進院子裏,就見這院子外頭看起來不顯山不露水,但裏頭卻分明別有洞天。


    不管是院子裏的亭台樓閣,還是裏頭的花草樹木的布置都分外講究。宋清衍已經來過許多次了,但他也不敢隨便亂走,還是乖乖的跟在小童身後,踩著小童踩過的地方從前院穿到後院,然後來到一個看起來十分簡單的屋子裏。


    此時二長老才剛起床。


    宋清衍進門的時候,他還在穿衣服。


    宋清衍見狀,他就主動上前從丫鬟手裏接過外衣,親自給二長老穿在身上。


    二長老對他的服侍也不置可否。他隻管張開雙臂,任宋清衍給他將外袍穿上,係上腰帶。


    「幹爹,好了。」他低聲道。


    二長老低頭看看,他就頷首。「你用早飯了沒?要是沒用的話,那就和我一起用點吧!」


    「是。」宋清衍道,他連忙雙手扶著二長老,兩個人一起到了外頭。


    此時早飯已經準備好了。這裏的早飯十分簡單,就是一碗清粥,一碟醬蘿蔔一碟炒菘菜。二長老端起碗吃得津津有味,宋清衍也將自己的一碗粥都吃了個一幹二淨。


    吃過飯,二長老才主動看向他:「今天你過來,可是因為那一家子那天惹出來的事端?」


    「幹爹您也聽說了?」宋清衍低呼。


    「事情鬧得那麽大,京城上下還有誰不知道的?」二長老搖頭道,「鄉下來的就是鄉下來的,一點規矩都不懂。不過,說他們蠢吧,那也不盡然。他們現在不就藉由自己的出身,好好的在京城裏風光了一把?通過這件事,他們雖然惡名遠播,但說句實在話,這個惡名對他們也並沒有多少壞處,反倒以後他們在外頭行走的話還方便多了!」


    「孩兒也是這麽覺得的。」宋清衍連忙點頭,「不過孩兒今天過來,為的並不是這件事。」


    「哦?那你是為了什麽?」


    「孩兒是為了那件事引發出來的另一件事情。」宋清衍就連忙將昨天的事情說了。


    二長老聽後,他立馬臉色一變。「怎麽會?」


    宋清衍見狀,他也眼神稍稍變化了一下。「幹爹,怎麽了?」


    「明明我給他算過的,這個高風雖然運氣不差,但是福大禍也大。一般來說,在做了一件大事之後,緊跟在他身後的就該是一個大禍才對。可為什麽現在,他們才剛剛鬧出那麽大一灘事,他卻安然無恙,現在竟然還又要同誠意侯安心伯一起結交了?這個不對,很不對!」


    二長老沉聲說著,他連忙又撚起手指算了起來。算完了,他睜開眼:「明明就是這樣沒錯啊,那為什麽……該不會,你之前給我的生辰八字是錯的?」


    「不可能!這個生辰八字是荊氏給的。後來我去東川省接人的時候,也特地差人去附近打聽過了,確定荊氏就是在那一天那個時辰生下的他,不會有錯的!」宋清衍定定搖頭。


    「既然如此,那他的命格就是這樣,不可能出現這樣的狀況啊!除非……」


    說到這裏,二長老又臉色一變。「這個人,你必須將他帶過來給我看看!」


    「幹爹,可是之前那個王彥朗對他做了什麽?」宋清衍立馬問道。


    二長老點頭。「想當初,大師兄是我們一眾師兄弟裏最聰明、學東西最快的一個。好些師父教的東西,我們聽了多少遍都沒聽明白呢,他卻聽一遍就懂了!甚至還舉一反三,推導出許多師父都還沒來得及教的道理。雖然他早早的就被逐出師門,但也不排除他偷學了師門的東西,然後用在了那個人身上的可能。」


    「畢竟,那個人可是給他養老送終,也給他留後了。他給他們一點回報,那也是應該的。」


    第三次了!


    高風他雲起怎麽就是這麽好,在哪裏都能遇到貴人?


    宋清衍悄悄握緊拳頭。「這件事好說,孩兒回頭就找個機會把他引過來。隻是現在,孩兒還有一件事想求幹爹您幫忙。」


    「你說吧!」


    「孩兒想讓您做法,讓王晚出點事,好絆住他們,讓他們明天去不了歸雲樓!」宋清衍立馬眼中射出一抹冷芒,他咬牙切齒的道。


    「好。」二長老更是想也不想的就點頭答應了。


    於是,到了這天下午,晚哥兒又出事了。


    不過,當顧采寧聽說消息的時候,見到的卻是晚哥兒的小廝香茗一臉蒼白的被人給抬回來。晚哥兒還活蹦亂跳的站在一旁呢!


    「先把人送回房去,請大夫來給他看看。」顧采寧就道。


    下人趕緊把香茗送回去,晚哥兒也連忙跟了過去。


    顧采寧見狀,她也去了。


    眼看大夫過來,顧采寧才問道:「這又是怎麽一回事?」


    「今天我下學回來,香茗提議說可以換條路走,也換個心情,我同意了。結果誰知道,我們抄小路走了沒多久,居然就撞見一對男女在苟且。那對男女看被我抓包了,他們嚇得不行,生怕我回來向您告狀,所以他們竟然就想對我殺人滅口!然後關鍵時刻,香茗挺身而出解救了我。但隻可惜,我沒事,他卻被那兩個人一個推倒在地,另一個搬起花盆就朝他頭上砸了過去,給他開瓢了。」晚哥兒慢悠悠的說著,末了他長嘆口氣,「有一個這麽忠心的小廝陪在我身邊,我真是覺得安心多了!香茗為我付出這麽多,以後我一定要好好回報他才行!」


    躺在床上暈暈乎乎的香茗聽到這話,他卻心裏猛一個激靈!


    顧采寧聞言,她則是撇唇:「這些日子,你身邊都出了多少事了?」


    是的,是他身邊出了許多事,不是他身上出了許多事。


    因為晚哥兒每天早上都要去學堂上學,晚上還要回來的緣故,他人在外頭的時候總會遇到各種狀況。有時候是澆水的丫鬟一不小心將沉重的銅盆連水一起朝他這邊扔過來了,有時候是廚房裏突然跑出來一個燒火丫頭,這丫頭手裏還拿著一根紅通通的炭條呢!再不然,就是哪個丫鬟小廝悄悄的躲起來做東西吃,被他們主僕撞見,他們嚇得把一小鍋熱油就這麽扔了過來!


    如此種種,隻有他們想不到的,就沒有對方做不到的。


    但是,不管過程如何驚險,除了第一次外,後來的這些人和他們手裏的東西卻從沒有傷到過晚哥兒一次。倒是晚哥兒的小廝香茗就倒黴了,反正不管他如何及時發現,又一開始躲得有多遠,他總會無辜遭到波及。


    這不,才跟了晚哥兒一個月,他身上就已經大傷小傷不斷了!


    舊傷未愈,就又添新傷。這也就罷了,今天他居然還直接被人給開瓢了!


    頭頂上被砸出來碗口大的一個洞,鮮血不停的往外流。過來給他看病的大夫見狀,大夫都搖頭嘆氣:「花盆裏的土都滲到傷口裏去了,想要清理幹淨,不僅費時費力,而且你還得吃點苦頭呢!不過已經到這個時候了,你就咬牙忍忍吧,這個苦頭不吃不行!」


    然後,大夫就給他把頭髮給剃了個精光,再用水清洗過幾遍他的傷口後,就直接上烈酒消毒了!


    當烈酒碰觸到頭上的傷處,那絕頂的刺激簡直難以言表。香茗疼得渾身直發顫,肌肉僵緊,他雙手死死抓住身下的床褥,把床單都抓破了,也依然難受得想要尖叫!


    可是他剛張開嘴,旁邊的藥童就抓起一塊帕子塞進他嘴裏,生生讓他的聲音被堵在了嗓子裏。他想掙紮,藥童也早把他的手腳給捆在了床上,讓他根本動彈不得。


    他就隻能瞪圓了眼睛,強咬牙關,生生忍受著這幾近滅頂的痛苦從頭頂蔓延到全身各處。


    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直接死了算了!


    但是晚哥兒卻不許他死。


    又因為這痛楚實在是太過強烈,他想昏都昏不過去,就隻能清醒著接受大夫的消毒。


    等到把傷口清理幹淨,他都已經疼得腦子都麻木了。


    至於大夫是什麽時候走的,顧采寧是什麽時候離開的,他都不知道。


    暈暈乎乎中,晚哥兒來到他身邊坐下:「你放心,一點小傷而已。我已經讓大夫給你用最好的藥,你肯定很快就又會恢復。」


    香茗慢慢轉過頭,無神的雙眼落在他身上。


    「為什麽?」他低聲問。


    「因為你是我的貼身小廝啊!除了爹娘,你就是我身邊最親近的人了,我當然要盡我所能的救你。」晚哥兒微笑道。


    「你明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香茗突然激動起來。即便渾身上下都使不出一點力氣,他還是死死瞪著晚哥兒,「你為什麽要害我?一次兩次,都是你把我給推過去的!」


    「那你就說錯了。我可沒有推你,隻是在關鍵時刻,我後退了一步而已。然後你運氣不好,偏偏就被他們給擊中了。」晚哥兒一本正經的糾正他。


    一次兩次,可以說是他運氣不好。可現在都這麽多次了,幾乎每次那些人對著晚哥兒去的傷害,最終卻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就由不得他不多想了。


    「你怎麽辦到的?」香茗咬牙切齒的問。


    「隻是略施一點小計而已,很簡單的。」晚哥兒笑眯眯的回答。


    「怎麽可能!」香茗不信,「你肯定早知道我們的計劃,所以早就做好防備了!」


    「這個還真不是。這麽點小伎倆,哪裏需要我耗費那個精力去提前預知?」晚哥兒搖頭。


    香茗聞言,他卻又狠狠一驚。


    「什麽叫提前預知?你肯定是在胡說八道!」


    「嗯,你就當我是在胡說八道吧!」晚哥兒不置可否,他就拉上被子給香茗蓋好,「天涼了,你把被子蓋好,免得凍壞了。雖然我給你算過,知道你可以活七十歲,但這中途小傷小病什麽的少不了。不過可以的話,我還是希望你能少受點折騰。我身邊可是離不開你呢!」


    「你說謊!你一定是在說謊!」香茗大喊。


    「你雖然真的叫香茗,但是你卻並非王府的家生子,你是世子從外頭買回來的。你原本是良民,家裏有兩個姐姐一個哥哥。但是因為家貧,父母又偏寵哥哥,所以父母把兩個姐姐和你都給賣了。然而用賣了你們的錢,你父母給你哥哥娶了媳婦,還置辦了小生意。因此你很生氣,決心一定要出人頭地,讓你父母後悔。所以你才投靠了世子。然後,你就被世子放到我身邊來,打算經過你的手給我製造一係列的狀況,好印證他們加諸在我幾個姑姑身上的謠言。」晚哥兒脫口就道。


    香茗冷笑。「我的出身又不是什麽秘密,你隻要想查就能查到。」


    但馬上,他的笑臉就僵住了,因為晚哥兒說道——


    「不過,今天發生的這件事你並不事先知情。你也是突發奇想想帶著我走走新路,然後就遇上了這件事。」


    「你肯定悄悄在我身邊安插人手了!肯定是的!」香茗崩潰的大叫。


    晚哥兒連忙一手按住他的肩膀,另一手貼上他的脖子。


    原本精神激動的香茗突然安靜了下來。他明顯察覺到一股溫暖舒緩的感覺從晚哥兒緊貼著他脖子的地方緩緩注數身體,這種感覺有效撫慰了他體內的躁動,甚至就連頭上劇烈的痛楚都顯得不那麽疼了!


    不過隻堅持了半盞茶的時間,晚哥兒就放開手,此時他紅潤的麵色卻早已經透出幾分蒼白。


    「說了你現在身體不適,不宜過分激動。好了,現在你好生養著吧,雖然傷口還會有些疼,但晚上你好歹能睡上一個好覺。」


    丟下這句話,晚哥兒就出去了。


    香茗呆呆的看著他走出房間,給他關上門,然後他再慢慢回過神,卻發生頭頂上的傷口真的不怎麽疼了!


    伸手碰觸一下——「嘶!」


    明明還疼得厲害!


    「怎麽回事?怎麽可能?這個人,他……不會的!他一定是偷偷給我吃了什麽藥,肯定是的!」他不停的自言自語,聲音卻越來越低,最後幾乎聽不到了。


    當宋清衍回到王府,他就聽說香茗出事了。


    「那小公子呢?他有沒有事?」他連忙一臉關切的問。


    「小公子沒事,不過因為香茗的緣故,他自責了許久,現在心情還低落得很呢!」打聽消息回來的小廝回答。


    他要的不是那小子自責,更不是王晚的心情低落,他是要讓王晚出事,出大事,然後高風和顧采寧因為擔心兒子,明天根本邁不出這個王府好嗎?宋清衍心裏大叫。


    「原來是這樣。我知道了,你出去吧!」他強裝出平靜擺擺手。


    小廝趕緊出去了。


    前腳小廝剛走,後腳他就臉色一沉,一把將桌上的東西都給揮下地去。


    「怎麽會這樣?明明幹爹答應了我的!隻要幹爹答應我的事情,那就沒有不說到做到的!可為什麽這一次……到底這中間出什麽問題了?高風,王晚,你們到底幹了什麽!?」


    對於發生在晚哥兒身上的事情,顧采寧和高風根本就沒往心裏去。畢竟晚哥兒他根本連塊皮都沒蹭破不是嗎?


    所以夫妻倆安穩的過了一夜,第二天一道精神奕奕的打算出門。


    但他們才剛到車馬廳,就見宋清衍的小廝長生已經站在那裏了。


    「大公子,大少夫人。」長生笑嗬嗬的朝他們行個禮,「真巧呢,你們還沒出發。既然這樣,那咱們一起走吧!」


    高風開口:「世子也要去歸雲樓?」


    「是啊!說來也是巧了,今天安心伯在歸雲樓請客向誠意侯道謝,居然也想到了將世子請過去湊個熱鬧。世子這兩天身體一直不大舒服,正想找個地方熱鬧熱鬧,改換一下心情。所以就答應了。」長生回答。


    說白了,不就是宋清衍死乞白賴的給自己弄了張入場券,然後現在死活要和他們一道過去嗎?


    這個人的確神通廣大,這麽快就把這件事給搞定了。


    高風頷首。「既然這樣,那就一起去吧!」


    不過他和顧采寧還是不習慣坐車,所以兩個人依然是騎馬。宋清衍過來後,他幹脆也讓長生把他的馬給牽了過來。


    「我給大哥大嫂作伴!」他一臉豪氣幹雲的說道。


    「我們不需要。」顧采寧立馬拒絕。


    宋清衍笑意不變,還繼續厚著臉皮道:「不是大哥大嫂你們需不需要的問題,而是我就是想陪著你們。所以你們就讓我任性一回吧!從小我就看到別家的孩子身邊都是一群兄弟姐妹,就隻有我一個人形單影隻,好不孤單。現在好容易我有哥哥了,我真恨不能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這件事!所以這次,我一定要和你並肩而行!」


    顧采寧當著他的麵翻了個白眼。


    「既然你都打定主意了,我們還能說什麽?那就走吧!」


    他們都不再廢話,立馬翻身上馬。


    宋清衍也在長生的幫助下騎上馬背,然後三個人就一起出了王府,朝著歸雲樓的方向走去。


    但也不得不承認,宋清衍這個男人的確長得好。今天的他還特地精心打扮了一通,身上穿著一襲月白色的長袍,袍子上繡著精緻的花紋,腰間再扣上一條玉帶,瞬息就將他纖長的身量給展示了出來。他一頭保養良好的烏髮也在頭頂上整整齊齊的綰好,用一支細膩的羊脂白玉髮簪簪起來。


    再配上他俊秀的五官,清淡出塵的氣質,一個濁世佳公子的形象就翩然出世。


    騎在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上,他甫一出門,就給自己招來了無數道欣賞的目光。


    和打扮得如此精緻的他相比,他身邊的高風就顯得那麽的粗俗不堪。這個男人本來就長得又高又壯,皮膚也因為多年的勞作而發黑粗糙。就算現在回到京城,身上披上了錦衣華服,但他也根本受不得過分的束縛,所以衣裳都是以寬大舒適為主,頭髮也隻隨便紮了一下完事。這還是他今天因為要出門所以特地裝扮了一下呢!不然的話,平時的他隻會更粗糙。


    要是單看高風一個的話,那他勉強還能入眼。可現在身邊有了一個過分好看的宋清衍作為對比,高風就真的沒法看了。


    但這一路上,宋清衍卻堅持和高風並肩同行,還不停的和他沒話找話,努力營造出一副兄弟情深的形象。


    這一幕落在路邊百姓們眼睛裏,大家又禁不住的感嘆——「汝南王世子真好心。他那個鄉下來的哥哥那麽粗野,我看一眼都受不了的,他居然還能這麽開心的和他說笑。要換成我,我可辦不到!」


    不過,他們也隻敢小聲咕噥幾句,因為顧采寧就在高風的另一邊呢!


    那次她帶著荊芙一行人在京城裏大鬧一場後,她的名聲在京城裏就已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而且那天她輾轉的地方太多,整個京城裏幾乎一半的人都已經認識了她。所以現在一看到她出現,大傢夥第一反應就是打了一個大大的激靈!


    這個母老虎可不好惹啊!


    就連她的小姑子被欺負,她都能幹出那麽轟轟烈烈的事情來。那要是有人當著她的麵嘲笑她男人,那鬼知道她會幹出來什麽事?


    他們又沒有吳尚書的本事,自然也不敢主動往顧采寧跟前去湊。


    因此,他們這一路走得還算寧靜。


    顧采寧見狀,她也就當做什麽都沒聽到,隻管騎著馬慢悠悠的在京城的大街上行走。


    果然,做潑婦就是好。她才當眾撒潑一次,現在出門身邊就清淨多了!


    走了約莫一刻鍾,他們終於抵達歸雲樓。


    歸雲樓是京城裏數一數二的酒樓,達官顯貴們擺酒席請客最愛來這裏。安心伯自然也不例外。


    前天聚義堂的誠意侯來過之後,靈兒就已經把安心伯的底細又給顧采寧透了個一清二楚——


    「安心伯原來隻是一個平頭老百姓,但沒辦法,誰叫他生了個美貌的女兒呢?女兒長到十二歲,正逢宮裏選秀,他就把女兒送了進去。結果這個女兒就受到了皇上的喜歡,還接連給皇上生下了一位小皇子和一位小公主。那位小皇子長得和皇上幾乎一模一樣,小公主卻和安妃娘娘仿佛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這兩位小皇子小公主都極討皇上喜歡,所有安妃娘娘的位分也一升再升,現在都已經是妃位了。因為安妃娘娘的緣故,她爹也被皇上封了個安心伯,一家人都跟著雞犬升天了!」


    「不過夫人您應該也知道,有些人之前窮怕了,現在好容易有權有勢,就開始嘚瑟。這位安心伯就是如此。反正背靠著安妃娘娘,他手裏的錢多得花不完,又生怕別人笑話他出身窮酸不懂規矩,所以他動不動就在歸雲樓大擺排場請客。這京城上下的達官顯貴就沒有沒被他請過的!」


    「這次他藉口小兒子的病被治好了請客,其實也隻是為了彰顯自己的身份而已。夫人你們過去後隻管吃吃喝喝,再順著他的話拍他幾句馬屁就行。不過你們千萬記得,絕對不要提起安心伯的過去,更不要說他是靠著女兒起家的,不然他可是會翻臉的!」


    說白了,這就是一個典型的外戚,所有的臉麵都是靠在宮裏伺候皇帝的女兒撐起來的,俗稱走裙帶關係。這樣的出身,不管在什麽時代都會被人瞧不起。


    但安心伯卻又死活要臉,所以才動不動大擺酒席請客,就是為了多給自己結交一些貴人,也好擺脫自己這個靠著女兒爬到現在這個地步的形象。


    他是典型的過度自卑導致的過度自尊。


    但是說句實在話,他用這種法子,根本拓展不出去多少真正的關係。京城裏真正有權有勢的人才不屑於來和他一桌吃飯。


    這麽一來,宋清衍這個汝南王世子應當很有些重量了。


    果然。


    他們才剛到歸雲樓門口,安心伯的小廝進去通報之後,安心伯就趕緊親自跑出來迎接他們。


    「汝南王世子今天大駕光臨,真是令老夫麵上有光。世子請裏麵請!」


    「安心伯您實在是太客氣了,其實在下今天是陪大哥大嫂一起來的。他們才是您今天的貴客。」宋清衍連忙指向高風那邊。


    安心伯這才對高風拱拱手。「原來大公子和大少夫人也來了,二位裏麵請!」


    這前後態度差距可真夠大的!


    宋清衍見狀,他忙又低聲對高風道:「大哥你別往心裏去,安心伯他不是故意的。」


    「這個不用你提醒我,我知道他就是故意的。但是我並不會往心裏去,這種事情我不在乎。」高風冷聲回答。


    宋清衍唇角抽了抽,他趕緊笑道。「那就好。這樣我就放心了。」


    安心伯見狀,他也跟著嗬嗬笑個不停。「現在天氣涼了,世子您身子弱,還是別在外頭多逗留,咱們趕緊進去坐吧!對了,您想吃點什麽,記得趕緊和我說,我這就讓人吩咐廚房去做!」


    「多謝安心伯關心,我不挑食,隻要吃的清淡一點就可。」宋清衍忙道,馬上他又問高風,「大哥你有什麽想吃的嗎?」


    「肉。」高風毫不猶豫的回答。


    顧采寧再補充一句。「大塊大塊的肉。」


    「好,那記得多上點肉。」宋清衍忙道。


    安心伯聽了,他都忍不住定了高風夫妻倆看了一眼,然後才點頭:「好嘞,知道了!我這就讓廚房去準備!」


    說罷,他又殷勤的邀請宋清衍上樓。


    一行人到了樓上,就見偌大的雅間裏頭已經坐滿了人,其中誠意侯和胡掌櫃也在。


    見他們進來了,誠意侯連忙起身:「大公子,您來了!」


    他就趕緊向安心伯介紹:「伯爺,這位就是我之前和您提起過的,在關鍵時刻拿出蛇藥來解了小公子身上蛇毒的人。要不是他,小公子怕是就救不回來了呢!」


    「哦哦,原來你說的你邀請的貴客就是他呀!」安心伯恍然大悟,「我還以為他是跟著世子過來蹭飯的呢!」


    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對他們表現得那麽淡漠?


    可就算如此,這個人看人下菜碟的態度也讓人很不舒服。


    誠意侯也臉上微變。他連忙看看高風和顧采寧,卻見他們倆並沒有不高興的樣子,他才鬆了口氣:「大公子在回京城之前,在東川省養蛇製蛇藥就已經極有名氣了。前天我去汝南王府上拜見,他還又贈與我許多抗蛇毒的藥。我這兩天用貓狗試驗了幾顆,發現效果都很好!有這些藥在,以後再有人被毒蛇咬傷,那就好辦了!而且馬上,皇上不是就要去別苑秋獵了嗎?我正打算給太醫院舉薦這些藥,以備再秋獵之際有不時之需。」


    他這話一出口,安心伯立馬態度就變了。


    「原來我家小子的命就是大公子您救回來的啊!大公子您的大恩大德,我們一家人都無以為報。現在,還請大公子您受我一拜!」


    他趕緊朝著高風鄭重一禮。


    隻要高風的藥真的被太醫院採納,那高風的身份就不一般了。要是那個藥到時候起了作用,那他就前程似錦!


    這樣一個人物,安心伯打定主意一定要和他打好關係!


    變臉比翻書還快,這個人的態度也是無敵。


    高風連忙還禮。


    宋清衍在一旁見到,他也笑嗬嗬的道:「大哥你看吧,我就說安心伯為人十分爽快,你們肯定能相處得很好的。更何況你也說過,你們出身經歷都差不多,肯定有許多共同話題。」


    他話音剛落,就見剛才還滿臉堆笑的安心伯刷的一下拉下臉,看著高風的眼神裏也帶上了一抹慍怒。


    宋清衍立馬眨眨眼,他一手捂唇。「大哥,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盛世田寵:蛇蠍農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懸崖一壺茶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懸崖一壺茶並收藏盛世田寵:蛇蠍農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