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妃今天還真就是來給顧采寧撐腰的！
隻見寧王妃下車後，她就急忙問道：「怎麽樣？這裏頭的官司打到最後，誰贏了？」
吳尚書立馬臉上的肉都狠狠抽了好幾下。
這個人也是爽快得過分！
她這話現在對吳尚書來說，簡直跟刀子紮心沒多少區別了吧？
汝南王心中暗嘆，他忙說道：「這種事情，哪能算輸贏？吳尚書痛失愛子，本王也很是為他心痛。我王府上的人失手打死人命，那麽自然要為此付出代價。隻是好在吳尚書恩怨分明，並沒有過分遷怒於人，所以我們雙方各讓一步，沒有繼續追究下去。」
「也就是說，打死人的那個丫鬟不用賠命了，是嗎？」寧王妃直接問。
吳尚書的臉刷的一下全黑了。
沒能弄死荊芙為自己的兒子償命，這本來就是他心裏的一大痛。結果現在，他都還沒來得及自我調適呢，就已經有人來往他的傷口上撒鹽巴了！
而偏偏說出這話的人身份尊貴，他根本不敢拉下臉和對方嗆聲，反而還得強忍著屈辱附和汝南王：「小犬這次的確是做過了點，因此落到現在這個結局也隻能怨他命不好。下官認了！」
「哦，那就好。」寧王妃連忙鬆口氣，臉上竟然還浮現出了一抹放鬆的笑！
吳尚書見狀，他頓時殺人的心都有了！
但等弄清楚結果，寧王妃就又主動問起汝南王：「寧娘姐姐在哪裏？她走了嗎？」
她居然都管顧采寧叫起姐姐來了？
汝南王心頭又是一震，他忙道：「還沒有，人在裏頭。」
寧王妃毫不猶豫的就朝裏走去。
寧王見狀，他自然也迅速跟上。
目送這兩個人離開，汝南王慢悠悠的走到吳尚書身邊。「尚書大人，您節哀順變吧！今天那丫頭也吃夠苦頭了，您就大人有大量，繞過她吧！」
現在他除了饒恕荊芙還有顧采寧，他難道還有別的選擇嗎？吳尚書在心裏怒吼。
他算是明白了，為什麽今天顧采寧那麽膽大包天，打死了他的兒子，居然還不躲不讓，反倒提著屍體找上他們家門鬧事！原來她是攀上寧王妃了！
有這個靠山在，她的確可以為所欲為。而他……現在也的確隻能打落牙往肚裏咽！
想到這裏，吳尚書不禁冷笑：「汝南王您真是好命呢！養了一個風流多姿的世子不說，竟然連流落在外的庶長子也聰慧能幹，他還娶了一個旺夫的妻子。一邊背靠著太子殿下，一邊又搭上了寧王府這艘大船，你們王府在京城裏可算是能徹底站穩腳跟了！」
「多謝吳尚書誇獎，小王不才，其實都沒想到過那兩個孩子會那麽能幹呢！」汝南王笑嗬嗬的道。
吳尚書真想撕了他這張臉！
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這個人真是沒臉沒皮到了極致。
他立馬轉過頭。「我們走！」
「吳尚書慢走，您是朝中要臣，可千萬不要因為這件事太過傷心傷了身體啊！」汝南王又朝著他的背影拱手笑道。
吳尚書腳步一頓。「宋九明，你一定會有報應的！」
「借您吉言。隻是不知道，到頭來到底是我的報應先來，還是您的先來？」汝南王笑眯眯的問。
吳尚書頓時恨得別過頭，趕緊翻身上馬走人。
但等把人給送走，汝南王立馬笑臉一收，趕緊也坐進轎子裏。「趕緊的，回府！還有，派幾個人去攔下世子，就說我說的，讓他先別輕舉妄動！」
當寧王寧王妃兩個人一起走進京兆衙門的時候，顧采寧一群人已經全都圍攏到荊芙身邊。
看著這個被打得氣息奄奄的小姑子，顧采寧和高風都板起臉眉頭緊皺。
荊芫姐妹幾個小心摟著根本沒有任何知覺的荊芙，她們傷心的掉下幾滴眼淚：「現在怎麽辦？小妹被打得這麽慘，她還熬不熬得住啊？」
「她肯定能熬過去。」顧采寧立馬說道。
高風頷首。「之前那麽多苦難都熬過去了，今天的堂審也熬過去了，甚至最後，吳尚書還退讓了！那些誅心的話語和舉動，比這三十板子要厲害多了。既然她能熬過去那些，那麽這三十板子的皮肉傷絕對不成問題。她會好好活下去的。」
說罷，他主動將荊芙扶起來。
人剛扶起來，一縷鮮血就順著她的裙子滴落下來，淅淅瀝瀝的聚成一小灘。鮮紅鮮紅的，如此觸目驚心。
寧王妃見狀，她都不禁掩唇低呼：「天哪，對一個姑娘家，他們怎麽下手這麽狠？」
顧采寧才注意到寧王妃的存在。
她眉頭一皺：「你怎麽來了？」
「聽說你這邊熱鬧，所以我過來看看。」寧王妃笑眯眯的回答，「隻可惜，我錯過了前半程，隻看到了後半程。好傷心呢！不行，回頭你一定得好好的跟我講講你前半程都幹了些什麽！必須你來講，別人講的我不聽！」
這個人脾氣爽快是爽快，就是從小到大被嬌養得太過，很是任性，總是她想要什麽就一定得得到什麽。所以一聽她這麽說，顧采寧就一個頭兩個大。
「這個回頭再說。現在我隻想趕緊把我家小妹的傷口給處理好。」
「那是當然。」寧王妃趕緊點頭，甚至還主動招呼起他們，「快，趕緊把人抬出去，放到我們馬車上，我知道京城裏治棒瘡最好的醫館在哪！」
看吧，除了人過於任性一點，其實她其他地方還是很好的。所以顧采寧並不討厭她。
顧采寧當即點頭，荊芫幾個也小心攙扶著荊芙走動兩步。
但才剛剛挪動一下，荊芙就發出一陣痛苦的呻吟。
「不行，小妹被打得太狠了，現在她動不了！」大姐荊芫立馬哭道。
高風毫不猶豫的走到前頭：「我來背他。」
幾個人瞬時又臉色大變。「那怎麽行？大哥好歹也是王府公子，小妹她卻……」
「她是我的妹妹。」高風隻道。
他義無反顧的將荊芙給背在背上，顧采寧也脫下外衣被她包住鮮血淋漓的身體，夫妻倆一起護送她走出京兆衙門。
到了外頭，他們也沒有將荊芙放上寧王府的馬車。顧采寧隻是問了寧王妃一句：「你說的醫館在哪裏？」
「那地方離這裏不遠，我帶你們過去！」寧王妃好容易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她立馬跳上馬車，就趕緊催促車夫趕路。
就這樣，寧王府的馬車走在前頭，高風背著荊芙走在後頭，顧采寧跟在他身邊，其他幾個妹妹也都跟在他們身後，一路默然的跟著他們。
這次的路途比起方才顧采寧提著屍體一路招搖過市更加引人注目。
沒辦法，雖然大家全都收斂了身上的氣勢，隻顧著埋頭趕路。但是，偏偏現在在前頭給他們領路的是寧王府上那一輛無比華麗的馬車！這輛馬車所到之處，就沒有不引起巨大震撼的。更何況，現在馬車後頭還跟著這麽一群人？
高風他們又是先在吳尚書府門口大鬧一場，然後又在京兆衙門一通撒潑，而且鬧到最後，他們還贏了！
一對才剛從鄉下回到京城的庶子夫妻，竭盡全力的維護著身為奴婢的妹妹，這樣的舉動就已經足夠驚世駭俗。然而等把人守護下來後，他們又不顧身份懸殊，直接把人給背在了背上！
這件事又在眾人心中就又引發了一陣極大的震撼。
這一幕落入眾人眼中，瞬時有人指責，也有人誇獎。
指責高風的，自然著力點在他的身份上——
「堂堂汝南王府的長公子，居然不顧禮法，將一個奴婢背在背上，他這是也打算把自己當奴才看待嗎？鄉下來的就是鄉下來的，這種人以後肯定沒有大出息！」
但也有人感嘆：「做哥哥的就是做哥哥的，血濃於水，他疼愛妹妹的衝動完全是發自內心，這個怎麽抵擋得住？」
「不過，做嫂嫂的也能維護妹妹到這個份上，那也是沒誰了！」
「可不是嗎？我的哥哥嫂嫂要是能這麽對我，那我為我們豁出性命都願意！」
「其實他們現在不就已經為這個小妹豁出性命了嗎？隻是他們運氣好，汝南王也護著他們，現在還有寧王夫妻出手相助。不然的話……哎，他們夫妻怕也是凶多吉少呢！」
「可不是嗎？汝南王對這個庶長子真是沒的說。這麽艱難的情況下，他居然也毫不遲疑的站在了兒子這邊。甚至，就連當初在身邊伺候過的一個丫鬟的女兒，他也這麽盡心維護。他可真是義薄雲天啊！」
「是啊是啊，汝南王真是仁至義盡了。」
不過被一小會，話題就又轉移到了汝南王身上。
其他人的心思也不知不覺的被扭轉，開始對汝南王讚不絕口。
顧采寧一邊照看著荊芙的狀況，耳朵裏也捕捉到了旁邊的一些言語。聽到這些人不遺餘力的將汝南王給誇獎了個徹底，她隻冷冷一笑——這個時候還不忘記在人群裏安插人手，抓緊機會給自己營造好名聲，汝南王這手段也是沒誰了。
隻可惜，汝南王現在沒有跟過來，不然她倒是可以讓他們好好見識見識這位義薄雲天的汝南王的真麵目！
不過，以後大家打交道的機會還多著呢！也不用急於一時。她心裏暗道。
等他們回到抵達醫館，汝南王早已匆忙趕回了王府。
他卻並沒有回去自己的房間，而是徑直去了宋清衍那裏。
宋清衍正在房間裏寫字。看他一臉平靜，麵色紅潤的樣子，哪裏像是被吳三公子的死嚇得昏死過去，半天醒不過來的樣子？
見汝南王進來，他連忙放下筆。「爹，孩兒給太子殿下的舉薦信已經寫好了，您請過目。」
汝南王揮手將舉薦信給推到一邊。「你寫的東西我放心，肯定沒問題。再說了，隻要是你遞上去的，太子肯定看都不看就會聽你的，他們五個必定會被太子錄用。隻是現在，我要和你說的是那一家子。」
宋清衍瞬時眼神微微一暗。
「這個爹您放心，孩兒已經讓人給幹爹傳話過去，明天孩兒就去拜訪他。等孩兒從幹爹那裏拿到東西，我就將他們一家人都給滅了，保證神不知鬼不覺，讓任何人都察覺不到問題！」
「不，現在他們還不能死。」汝南王搖頭。
宋清衍眼中迅速閃過一絲不悅，然而他出口的聲音卻依然溫和好聽：「爹，為什麽？」
「因為我發現，那個小子他還有別的用處！還有那個顧氏，她居然真的討到了寧王妃的歡心，而且還把寧王妃給哄得很好！這兩個人還大有用處，他們不能死！」汝南王激動的道。
「對了，你知道吳尚書和瀚海軍有什麽關係嗎？」
「方才聽到他叫出吳尚書的名字，孩兒就察覺到不對，所以已經派人去查了。結果發現，吳尚書當初在軍中任職的時候，曾經和一個叫鄭宏的文書有過接觸。但沒多久那個文書就暴斃身亡了，但吳尚書卻因為戰功卓著升官，後麵更是連連升職，最終回到朝廷，入主中樞。」宋清衍道。
「果然！這個人身上有問題！」汝南王道，「那小子也分明知道一些什麽！而且看樣子，他知道的肯定還不止吳尚書的秘密！所以這個人還不能殺，先把他留著，等把他知道的秘密都給掏出來再說！」
「至於太子那邊……一切按照原定計劃行事。你離開京城半年，回來才進宮見過太子一次，這頻率太低了。你得抓緊時間多去幾次，不然要是太子身邊有了新人，那可就沒你的地方了！」
「是，孩兒知道了。」宋清衍乖巧點頭，隻是藏在袖子裏的雙手卻慢慢收緊。
吩咐完兒子，汝南王就轉過身：「我還得給吳尚書府上送一份賠禮去。今天吳尚書的麵子丟大了，我得給他找補回來一點，不然又丟兒子又丟麵子，他受的打擊該有多大？對了，寧王府那邊也得送一份賀禮。這次有他們出麵，吳尚書必定已經死了找我們麻煩的心思，這可大大的為我們省了一樁麻煩。顧氏那天到底幹了什麽，竟然讓寧王妃對她這麽上心？看來這件事我得好好研究研究才行。」
他今天滿載而歸，心情好得不得了。卻沒有發現在，在他身後的宋清衍早已經臉色鐵青。
等他漸漸走遠了，宋清衍就一把將跟前的桌子都給掀翻了！
「討好太子討好太子，難道我除了討好太子就沒有別的用處了嗎？那個混帳東西，我為什麽一直要去討好他？我看到他就噁心！」
「世子！」長生見狀，他趕緊關上門，才回頭勸道，「您小聲點吧！要是給王爺聽到，他又要生氣了。」
「他再生氣又能怎麽樣？不過是再用那個法子把我教訓一頓。在我看來，被他教訓還是去太子那裏被噁心，其實都是一樣的！」宋清衍冷笑不止。
長生急得伸手去捂他的嘴。「世子您就少說兩句吧！現在還不是發牢騷的時候。您就算真不高興，那也忍忍。等忍到那個時候，就好了！」
聽他這麽說著，宋清衍的精神果然慢慢安穩了下來。
「你說的沒錯。」他點頭道，「現在時機不到，我隻能繼續忍下去！隻是，等到了那一天，我一定要把他們欠我的全都討還回來！全部！」
高風和顧采寧全然不知，就在他們回到京城不滿半個月的時候，汝南王父子就已經對他們起了一次殺心。
不過他們也明白：這對父子打就是過河拆橋的主意。所以，這兩個人隨時都會對他們痛下殺手！他們也做好了時刻應戰的準備。
隻是現在，他們正忙著照顧荊芙。
荊芙的這三十板子打得極狠。被送到醫館之後，大夫給她揭開披在她身上的衣服，就見她的裙子都被打爛了，衣裳絲絲縷縷的陷進肉裏，和被打爛的皮肉混合在一起，全都被染成了鮮紅色。而且她的屁股也沒有一點完好的地方，有些地方甚至都能看到裏頭森白的骨頭！
要是再多打兩下，她怕是真的就連命都保不住了！
就連見到這一幕的女大夫和藥童見狀，她們都倒抽一口涼氣。「這是誰下的手？他也未免太狠了點！他們這是卯足了勁要把人往死裏打啊！」
還用說嗎？必定是那些人想偷偷賣吳尚書一個麵子，所以悄悄的對荊芙下了狠手。
隻可惜，就算他們下了狠手，荊芙也一樣憑著她頑強的意誌保存下了一口氣。
女大夫叫人拿來細針，她一根一根的把絲線從荊芙的皮肉裏挑出來。確定肉縫裏沒有一絲異物殘留，她才小心翼翼的給荊芙清洗幹淨傷口，再敷上藥。
荊芙在京兆衙門裏就已經疼得昏死過去，現在整個處理傷口的過程她也都陷入深度昏迷之中沒有醒來。但在中途，她的身體還是瑟縮了好幾下，眼角的淚珠更是一直沒有斷過。
就算昏過去了，她的身體還是覺得疼啊！
見狀，女大夫和藥童都心疼得眼淚直往下掉。
但是荊芫姐妹幾個卻隻是紅了眼圈。她們死活緊抿這雙唇，沒有讓自己的悲傷流露出太多。
顧采寧和高風在一旁看著，他們也隻是沉著臉沒有吭聲。
不得不承認，寧王妃給推薦的這家醫館的大夫醫術的確不錯，這裏的藥材質量也很好。荊芙在被清理好傷口上完藥後，她灰敗的臉色就已經好轉了許多，好歹那一層籠罩在她臉上的死氣已經不見了。她的呼吸也漸漸恢復了些許，雖然還是十分虛弱，但好歹有進氣了。
這就意味著，她的這條命撿回來了！
好容易處理完傷口，女大夫也連忙擦擦額頭上的冷汗：「雖然傷患暫時無礙，但她實在傷得太重，所以接下來一定要安心靜養，藥也要及時更換。如果養得好的話，一兩個月後，她應該就能下床行走了。」
有她這句話，大家都齊刷刷鬆了口氣。
「多謝。」高風連忙道謝。
女大夫擺手。「醫者父母心。要是能救回來一條命，我自然願意傾盡所有。而且現在能有這樣的效果，主要還是歸功於她自己不想死。不然，要是一個大男人被打成這樣，那都可能救不回來。」
正說著，外頭有人傳來一陣喧鬧聲，隱約間，還聽到有人在扯著嗓子大喊——「把你們最好的大夫叫過來！還有最好的蛇藥！我家公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們所有人都要賠命！」
女大夫頓時臉色一變，寧王妃也不爽了。「這些人怎麽耍脾氣也不看看地方？現在病人的命都掌握在大夫手裏呢，他們也敢這麽叫喚，就不怕大夫破罐子破摔，直接來個狠的？」
「有時候還真不是破罐子破摔。」女大夫卻道。
聽她這麽說，寧王妃忍不住問：「你們醫館裏的大夫醫術已經是整個京城裏數一數二的了，你醫術這麽高明，難道也有治不了的病嗎？」
「這天下不治之症多了去了，我們資歷有限，當然不能包治百病。」女大夫嘆道，「尤其這一次，這位送過來的傷患中的還是蛇毒。」
「什麽蛇毒？」高風立馬就問。
「似乎是五步蛇。人都是快半個時辰之前被咬的了，現在渾身都腫得那麽大，到現在氣都已經沒有，最多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就都咽氣。」女大夫說著，她又幽幽嘆了口氣，「大夫不是神仙，不可能什麽病都能治好。隻是有些病人家屬就是不聽，非要讓大夫治，治不好就大吵大鬧。一會這裏又該熱鬧了。不過現在，趁著人還沒咽氣，你們趕緊走吧！你們的病人需要靜養，這裏的環境馬上就不適合她了。」
「五步蛇毒，我有解藥。」高風卻說。
女大夫一愣，她馬上就擺手。「病人剛送過來的時候，我們就已經把藥鋪裏最好的解蛇毒的藥給他用過的。隻是人被送來的太晚，已經來不及了。」
「我的藥和你們的不一樣。」高風道，他堅持從懷裏摸出一顆藥丸，「反正死馬當作活馬醫，現在給人多吃一顆藥也不算什麽。」
那倒是。
都已經這個時候了，如果真有奇蹟的話，他們還是願意相信的。
女大夫想了想，她就接過藥。「多謝。」
「不用謝，這是給你救了我小妹的報答。」高風沉聲道。
說完，他就又去將荊芙給背上：「走吧！」
眼看他們就這麽走了，女大夫低頭看看手裏的蛇藥，她隻略略思索一會，就端著蛇藥去了旁邊的廂房。
很快，高風他們就出了醫館。寧王妃和寧王夫妻照舊坐上車，再折返護送他們。
一行人再次浩浩蕩蕩的抵達汝南王府門口，王府管家連忙迎出來：「今天多謝寧王殿下送我家大公子回來，寧王寧王妃殿下裏麵請趕緊喝杯茶坐坐吧！」
寧王沒有吭聲，寧王妃更是直接看向顧采寧：「寧娘姐姐，現在我們進去方便嗎？」
「不方便。」顧采寧直截了當的回答，「我們要忙著照顧小妹，沒空招待你。不過這次我的確欠了你一個大人情，那麽，前半程的故事，等我有空的時候，我會親自去給你說個清楚。」
「好啊，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寧王妃喜出望外，「那我等著你了！你什麽時候有空，隻管叫人來和我說一聲，我到時候肯定在王府恭候！不，不在王府也行，那裏咱們已經玩過了，那下次換地方吧！咱們出城賞秋景去！」
「好。」顧采寧爽快答應。
寧王妃頓時開心得飄飄欲仙，開心的和顧采寧作別，爬上馬車回家去了。
管家見狀，他連眼皮都沒抽一下，就隻管揚起笑臉：「大公子大少夫人，兩位趕緊裏麵請。」
顧采寧和高風也不客氣，他們當即跨過門檻，背著將荊芙給回去自己的院子。
荊氏早聽說了消息，她已經在那裏等候多時了。
當見到麵無人色的女兒，她也眼圈一紅，眼眶裏一下凝聚起一顆豆大的淚珠。
但她死活忍住了。
將女兒安排在房間裏躺下，荊氏就帶著荊芫幾個女兒們出來了。
來到高風顧采寧夫妻跟前，荊氏帶頭，荊芫幾個緊跟著她跪下。
高風立時臉色一變。
「娘——」
「風哥兒，你不要拉我，我現在知道我在做什麽。等我說完了想說的話，我肯定就會自己起來，不用你扶。」荊氏卻道。
高風聞言，他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去。
荊氏就鄭重的向他磕了個頭：「不管怎麽說，我雖然有生你的恩情，卻從沒有養過你一天。論身份，你是公子我是奴婢，我們真不值得你這樣做。但是一次又一次，你們把我們從火坑裏救了出來，這是更是多虧你們出手救了五姐兒。要不是你們，她現在肯定已經死了！當初你們說過要保護我們，讓我們過上安穩的日子，一開始我不信。可是現在，我信了，真的信了。」
「不是我們救了她，是她自己救了她自己。」顧采寧卻道，「如果當時她沒有反抗，而是任憑姓吳的為所欲為，那我絕對不會幫她的。」
荊氏頓了頓，她點點頭。「我明白。的確，是五姐兒自己救了自己。她沒有放棄自己，也聽了你的話決心重新開始。所以，她一開始就選擇了反抗。雖然這個反抗很微弱，但你看到了。隻有她自己不放棄自己，你才能出手幫她。」
「沒錯，就是這個道理。」顧采寧道，說著她轉過目光看向其他的小姑子們，「我一開始就說過，既然把你們給帶到身邊，我們就會護你們到底。當然了，讓你們時時刻刻的安然無恙那是不可能的，畢竟我們能力有限，所以真想安穩無虞的在這個世上活下去，一切還得靠你們自己。我們所能做的，隻是將保命的手段教給你們，然後讓你們去自保。今天你們表現得很好，以後肯定會更好的。」
幾個小姑子頓時熱淚盈眶。
其實，顧采寧她不用說的。今天她的舉動就已經印證了她一開始的允諾——她的確沒有放棄她們。甚至在這麽危難的時刻，她第一反應是挺身而出，帶著她們去鬧事，而不是畏畏縮縮的想法子遮掩真相。
而且最後，她們真的贏了！
其實跟著顧采寧走出王府大門，她們就沒想過要活著回來！然而在顧采寧的帶領下，她們做到了！
這個嫂子膽大心思，脾氣火爆得簡直嚇人，比她們厲害多了！現在她們全都心服口服。
「大嫂，你對我們的心我們徹底了解了。以後我們什麽都聽你的！你是真的為了我們好！」
「沒錯。就衝著你為五妹做的這件事，以後你讓我們上刀山下油鍋，我們絕無怨言！」
「你們都瞎說些什麽？我把你們救回來，那是打算讓你們重新開始，好好過日子的。現在經過這一鬧，所有人都知道你們是我們護著的，而且為了保護你們，我們犧牲什麽都在所不惜！現在已經有了一個姓吳的現成例子擺在那裏，以後誰要再敢對你們動歪心思，他們就得掂量掂量，看看自己有沒有姓吳的命硬了。」顧采寧淡笑道。
然後再加上寧王夫妻的鼎力相助，這件事給京城上下的震懾力度可想而知。
不出意外的話，他們這一群人現在已經名揚京城了！
是啊！想想今天發生的事情，她們還覺得一切都那麽不真實。
小妹打死了當朝尚書的親兒子啊！雖然是庶子，但也不是她們這麽低賤身份的人能得罪的人！本以為小妹死定了，結果現在小妹卻還活得好好的，隻是挨了三十板子。
三十板子對他們而言根本不算什麽。從小到大，她們挨過的責罰何止三十板子？更別提那些男人關起門來折騰得花樣……
所以現在，她們很知足。
隻是想到吳尚書最後使出的那一招，姐妹幾個心裏還是有些愧疚。
「因為我們，你們臉上也蒙羞了。我們都是不幹淨的人，你們明明什麽都沒做，卻因為我們的緣故被牽連，以後名聲都要被抹黑了。」
顧采寧聞言，她立馬笑臉一收。「這種話以後不要再讓我聽到第二次。」
啊？她怎麽生氣了？
小姑子們都愣住了。
顧采寧冷聲道：「不就是有過幾個男人嗎？你們怎麽就不幹淨了？真要說不幹淨，那也該是那些亂搞的男人才對。他們玩了不知道多少女人，都沒覺得自己不幹淨，你們為什麽要這麽覺得？」
「那是因為我們……」
「嗯？」
一股強烈的威壓氣息撲麵而來，小姑子們嚇得低下頭，不說了。
顧采寧才繼續道：「說白了，你們還是不自信。不過這也是這個世道導致的，男人三妻四妾左擁右抱隻被稱作風流，女人就成了下賤淫蕩。嗬，在我看來，這沒有任何區別。而且以前的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你們早和過去作別，不會再有任何來往。既然這樣，那又何必拘泥於之前的種種？」
「再說了，既然一開始我們就沒有嫌棄過你們天煞孤星的命格，那麽現在這點名聲而已，那算什麽？隻要你們以後好好過日子，把自己過得開開心心的，那就是最好的。」
知道她說的都是心裏話，幾個小姑子心裏暖暖的。她們趕緊點頭：「嗯，我們知道了！」
大妹妹荊芫開心的誇她：「大嫂你真好！大哥真是積了八輩子的德才娶到你了！我們也是積了八輩子的德才遇到你這麽好的嫂子！」
這下，顧采寧反倒不習慣了。
她還很少被女人稱讚，尤其是還是被稱作是好嫂子！
她還以為，就以她這個做女人的方式，而且還是在這樣的世道，她會被人唾罵死呢！
不過，這樣的稱讚倒也不紮耳朵，因為她知道小姑子們的話都是真心實意的。
顧采寧微微一笑，她就道：「你們今天也累了，留下一個人照顧小妹，其他人都去休息吧！接下來你們輪班照顧她，我和晨丫頭她爹還有些事要去辦。」
「大嫂你隻管去，不用管我們！」幾個妹妹連忙點頭。
習慣了之前她們看到她就主動退避的姿態，現在她們幾個突然都變得這麽熱情，顧采寧真是渾身上下都覺得不舒坦。
還是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吧！
她心裏暗道，趕緊轉身走了。
早在他們把荊芙送去房間裏的時候，高風就已經自己回房了。當顧采寧回來的時候，她卻發現高風不在！
「夫人，剛才大公子才剛回來呢，王爺就派人來把他給叫走了。」靈兒忙道。
汝南王？他這個時候叫高風去幹什麽？顧采寧眉頭微皺，但她還是點頭。「知道了，你們也去休息吧！」
其實她不想休息呢！靈兒心裏暗道。
今天這一場大戲實在是太精彩了！作為參與到其中的一員，她直到現在還激動得心潮澎湃！
大少夫人兇悍潑辣，這一點在她剛進王府的第一天，大家就已經親眼見識過了。但是，那隻是顧采寧在王府裏撒個潑而已。
然而今天，她卻是在京城裏撒潑！而且，她還撒贏了！
這下，顧采寧的悍名必定遠播京城上下，人盡皆知！
做潑婦做到這個份上，她也是沒誰了！
這歷史性的一幕一定會被人記錄在案。不管是好是壞，顧采寧的名聲是註定要流傳後世。而作為顧采寧的貼身丫鬟，她肯定也能跟著沾點光。
所以，跟著這樣的主子，她驕傲！
她再次覺得，當初選擇留下真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不過，顧采寧回來後沒多久，高風就回來了。
「汝南王突然找你過去幹什麽？」顧采寧問。
回來這麽久了，高風一直沒有改口，他們對汝南王也一直以王爺稱呼。汝南王掙紮過幾次之後，現在他都放棄了。
不過現在看看，似乎他又開始了新的折騰？
高風回答：「他問我今天到底用什麽事情威脅了吳尚書。」
「你說了？」顧采寧眉梢一挑。
「當然說了。」高風點頭，「既然都已經當眾說出來了，我就沒打算再把這件事當做秘密。而且這本來也不算什麽大事，不過是吳尚書當初在邊關做書記官的時候，給上官出謀劃策，讓上官血洗了邊境的一個村莊，將村子裏男人的頭都砍下來充作俘虜的腦袋，送回朝廷邀功請賞。上官得到皇上的嘉獎，因此對他也十分滿意，從此把他當做左右手，遇到好事就想著他。不然，他也不會這麽快就爬到中樞，現在還坐穩了這個位置。至於那個叫鄭宏的，那不過是他們推出去頂罪的一個替死鬼。」
「這種事情在邊關很常見。隻是民不告官不究，如果沒人追查，那一切風平浪靜。但如果吳尚書的死對頭抓住這一點深挖，正好吳尚書又處在風口浪尖上，那他或許會出一點問題。但現在我都已經當眾把事情說出來了，他現在肯的也已經想好了應對的策略。這件事已經威脅不到他了。」
「我明白。」顧采寧頷首，「隻是，你就說這麽一件事，汝南王他會放過你？」
「他當然不捨得放過。他還想從我嘴裏掏出更多的話，但我沒告訴他。」高風道。說著，他對她眨眨眼，「而且，我還趁著這個難得的機會，把他給罵了一通！」
是嗎？
顧采寧這才心情雀躍了起來。「你罵他什麽了？」
隻見寧王妃下車後，她就急忙問道：「怎麽樣？這裏頭的官司打到最後，誰贏了？」
吳尚書立馬臉上的肉都狠狠抽了好幾下。
這個人也是爽快得過分！
她這話現在對吳尚書來說，簡直跟刀子紮心沒多少區別了吧？
汝南王心中暗嘆，他忙說道：「這種事情，哪能算輸贏？吳尚書痛失愛子，本王也很是為他心痛。我王府上的人失手打死人命，那麽自然要為此付出代價。隻是好在吳尚書恩怨分明，並沒有過分遷怒於人，所以我們雙方各讓一步，沒有繼續追究下去。」
「也就是說，打死人的那個丫鬟不用賠命了，是嗎？」寧王妃直接問。
吳尚書的臉刷的一下全黑了。
沒能弄死荊芙為自己的兒子償命，這本來就是他心裏的一大痛。結果現在，他都還沒來得及自我調適呢，就已經有人來往他的傷口上撒鹽巴了！
而偏偏說出這話的人身份尊貴，他根本不敢拉下臉和對方嗆聲，反而還得強忍著屈辱附和汝南王：「小犬這次的確是做過了點，因此落到現在這個結局也隻能怨他命不好。下官認了！」
「哦，那就好。」寧王妃連忙鬆口氣，臉上竟然還浮現出了一抹放鬆的笑！
吳尚書見狀，他頓時殺人的心都有了！
但等弄清楚結果，寧王妃就又主動問起汝南王：「寧娘姐姐在哪裏？她走了嗎？」
她居然都管顧采寧叫起姐姐來了？
汝南王心頭又是一震，他忙道：「還沒有，人在裏頭。」
寧王妃毫不猶豫的就朝裏走去。
寧王見狀，他自然也迅速跟上。
目送這兩個人離開，汝南王慢悠悠的走到吳尚書身邊。「尚書大人，您節哀順變吧！今天那丫頭也吃夠苦頭了，您就大人有大量，繞過她吧！」
現在他除了饒恕荊芙還有顧采寧，他難道還有別的選擇嗎？吳尚書在心裏怒吼。
他算是明白了，為什麽今天顧采寧那麽膽大包天，打死了他的兒子，居然還不躲不讓，反倒提著屍體找上他們家門鬧事！原來她是攀上寧王妃了！
有這個靠山在，她的確可以為所欲為。而他……現在也的確隻能打落牙往肚裏咽！
想到這裏，吳尚書不禁冷笑：「汝南王您真是好命呢！養了一個風流多姿的世子不說，竟然連流落在外的庶長子也聰慧能幹，他還娶了一個旺夫的妻子。一邊背靠著太子殿下，一邊又搭上了寧王府這艘大船，你們王府在京城裏可算是能徹底站穩腳跟了！」
「多謝吳尚書誇獎，小王不才，其實都沒想到過那兩個孩子會那麽能幹呢！」汝南王笑嗬嗬的道。
吳尚書真想撕了他這張臉！
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這個人真是沒臉沒皮到了極致。
他立馬轉過頭。「我們走！」
「吳尚書慢走，您是朝中要臣，可千萬不要因為這件事太過傷心傷了身體啊！」汝南王又朝著他的背影拱手笑道。
吳尚書腳步一頓。「宋九明，你一定會有報應的！」
「借您吉言。隻是不知道，到頭來到底是我的報應先來，還是您的先來？」汝南王笑眯眯的問。
吳尚書頓時恨得別過頭，趕緊翻身上馬走人。
但等把人給送走，汝南王立馬笑臉一收，趕緊也坐進轎子裏。「趕緊的，回府！還有，派幾個人去攔下世子，就說我說的，讓他先別輕舉妄動！」
當寧王寧王妃兩個人一起走進京兆衙門的時候，顧采寧一群人已經全都圍攏到荊芙身邊。
看著這個被打得氣息奄奄的小姑子，顧采寧和高風都板起臉眉頭緊皺。
荊芫姐妹幾個小心摟著根本沒有任何知覺的荊芙，她們傷心的掉下幾滴眼淚：「現在怎麽辦？小妹被打得這麽慘，她還熬不熬得住啊？」
「她肯定能熬過去。」顧采寧立馬說道。
高風頷首。「之前那麽多苦難都熬過去了，今天的堂審也熬過去了，甚至最後，吳尚書還退讓了！那些誅心的話語和舉動，比這三十板子要厲害多了。既然她能熬過去那些，那麽這三十板子的皮肉傷絕對不成問題。她會好好活下去的。」
說罷，他主動將荊芙扶起來。
人剛扶起來，一縷鮮血就順著她的裙子滴落下來，淅淅瀝瀝的聚成一小灘。鮮紅鮮紅的，如此觸目驚心。
寧王妃見狀，她都不禁掩唇低呼：「天哪，對一個姑娘家，他們怎麽下手這麽狠？」
顧采寧才注意到寧王妃的存在。
她眉頭一皺：「你怎麽來了？」
「聽說你這邊熱鬧，所以我過來看看。」寧王妃笑眯眯的回答，「隻可惜，我錯過了前半程，隻看到了後半程。好傷心呢！不行，回頭你一定得好好的跟我講講你前半程都幹了些什麽！必須你來講，別人講的我不聽！」
這個人脾氣爽快是爽快，就是從小到大被嬌養得太過，很是任性，總是她想要什麽就一定得得到什麽。所以一聽她這麽說，顧采寧就一個頭兩個大。
「這個回頭再說。現在我隻想趕緊把我家小妹的傷口給處理好。」
「那是當然。」寧王妃趕緊點頭，甚至還主動招呼起他們，「快，趕緊把人抬出去，放到我們馬車上，我知道京城裏治棒瘡最好的醫館在哪！」
看吧，除了人過於任性一點，其實她其他地方還是很好的。所以顧采寧並不討厭她。
顧采寧當即點頭，荊芫幾個也小心攙扶著荊芙走動兩步。
但才剛剛挪動一下，荊芙就發出一陣痛苦的呻吟。
「不行，小妹被打得太狠了，現在她動不了！」大姐荊芫立馬哭道。
高風毫不猶豫的走到前頭：「我來背他。」
幾個人瞬時又臉色大變。「那怎麽行？大哥好歹也是王府公子，小妹她卻……」
「她是我的妹妹。」高風隻道。
他義無反顧的將荊芙給背在背上，顧采寧也脫下外衣被她包住鮮血淋漓的身體，夫妻倆一起護送她走出京兆衙門。
到了外頭，他們也沒有將荊芙放上寧王府的馬車。顧采寧隻是問了寧王妃一句：「你說的醫館在哪裏？」
「那地方離這裏不遠，我帶你們過去！」寧王妃好容易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她立馬跳上馬車，就趕緊催促車夫趕路。
就這樣，寧王府的馬車走在前頭，高風背著荊芙走在後頭，顧采寧跟在他身邊，其他幾個妹妹也都跟在他們身後，一路默然的跟著他們。
這次的路途比起方才顧采寧提著屍體一路招搖過市更加引人注目。
沒辦法，雖然大家全都收斂了身上的氣勢，隻顧著埋頭趕路。但是，偏偏現在在前頭給他們領路的是寧王府上那一輛無比華麗的馬車！這輛馬車所到之處，就沒有不引起巨大震撼的。更何況，現在馬車後頭還跟著這麽一群人？
高風他們又是先在吳尚書府門口大鬧一場，然後又在京兆衙門一通撒潑，而且鬧到最後，他們還贏了！
一對才剛從鄉下回到京城的庶子夫妻，竭盡全力的維護著身為奴婢的妹妹，這樣的舉動就已經足夠驚世駭俗。然而等把人守護下來後，他們又不顧身份懸殊，直接把人給背在了背上！
這件事又在眾人心中就又引發了一陣極大的震撼。
這一幕落入眾人眼中，瞬時有人指責，也有人誇獎。
指責高風的，自然著力點在他的身份上——
「堂堂汝南王府的長公子，居然不顧禮法，將一個奴婢背在背上，他這是也打算把自己當奴才看待嗎？鄉下來的就是鄉下來的，這種人以後肯定沒有大出息！」
但也有人感嘆：「做哥哥的就是做哥哥的，血濃於水，他疼愛妹妹的衝動完全是發自內心，這個怎麽抵擋得住？」
「不過，做嫂嫂的也能維護妹妹到這個份上，那也是沒誰了！」
「可不是嗎？我的哥哥嫂嫂要是能這麽對我，那我為我們豁出性命都願意！」
「其實他們現在不就已經為這個小妹豁出性命了嗎？隻是他們運氣好，汝南王也護著他們，現在還有寧王夫妻出手相助。不然的話……哎，他們夫妻怕也是凶多吉少呢！」
「可不是嗎？汝南王對這個庶長子真是沒的說。這麽艱難的情況下，他居然也毫不遲疑的站在了兒子這邊。甚至，就連當初在身邊伺候過的一個丫鬟的女兒，他也這麽盡心維護。他可真是義薄雲天啊！」
「是啊是啊，汝南王真是仁至義盡了。」
不過被一小會，話題就又轉移到了汝南王身上。
其他人的心思也不知不覺的被扭轉，開始對汝南王讚不絕口。
顧采寧一邊照看著荊芙的狀況，耳朵裏也捕捉到了旁邊的一些言語。聽到這些人不遺餘力的將汝南王給誇獎了個徹底，她隻冷冷一笑——這個時候還不忘記在人群裏安插人手，抓緊機會給自己營造好名聲，汝南王這手段也是沒誰了。
隻可惜，汝南王現在沒有跟過來，不然她倒是可以讓他們好好見識見識這位義薄雲天的汝南王的真麵目！
不過，以後大家打交道的機會還多著呢！也不用急於一時。她心裏暗道。
等他們回到抵達醫館，汝南王早已匆忙趕回了王府。
他卻並沒有回去自己的房間，而是徑直去了宋清衍那裏。
宋清衍正在房間裏寫字。看他一臉平靜，麵色紅潤的樣子，哪裏像是被吳三公子的死嚇得昏死過去，半天醒不過來的樣子？
見汝南王進來，他連忙放下筆。「爹，孩兒給太子殿下的舉薦信已經寫好了，您請過目。」
汝南王揮手將舉薦信給推到一邊。「你寫的東西我放心，肯定沒問題。再說了，隻要是你遞上去的，太子肯定看都不看就會聽你的，他們五個必定會被太子錄用。隻是現在，我要和你說的是那一家子。」
宋清衍瞬時眼神微微一暗。
「這個爹您放心，孩兒已經讓人給幹爹傳話過去，明天孩兒就去拜訪他。等孩兒從幹爹那裏拿到東西，我就將他們一家人都給滅了，保證神不知鬼不覺，讓任何人都察覺不到問題！」
「不，現在他們還不能死。」汝南王搖頭。
宋清衍眼中迅速閃過一絲不悅，然而他出口的聲音卻依然溫和好聽：「爹，為什麽？」
「因為我發現，那個小子他還有別的用處！還有那個顧氏，她居然真的討到了寧王妃的歡心，而且還把寧王妃給哄得很好！這兩個人還大有用處，他們不能死！」汝南王激動的道。
「對了，你知道吳尚書和瀚海軍有什麽關係嗎？」
「方才聽到他叫出吳尚書的名字，孩兒就察覺到不對，所以已經派人去查了。結果發現，吳尚書當初在軍中任職的時候，曾經和一個叫鄭宏的文書有過接觸。但沒多久那個文書就暴斃身亡了，但吳尚書卻因為戰功卓著升官，後麵更是連連升職，最終回到朝廷，入主中樞。」宋清衍道。
「果然！這個人身上有問題！」汝南王道，「那小子也分明知道一些什麽！而且看樣子，他知道的肯定還不止吳尚書的秘密！所以這個人還不能殺，先把他留著，等把他知道的秘密都給掏出來再說！」
「至於太子那邊……一切按照原定計劃行事。你離開京城半年，回來才進宮見過太子一次，這頻率太低了。你得抓緊時間多去幾次，不然要是太子身邊有了新人，那可就沒你的地方了！」
「是，孩兒知道了。」宋清衍乖巧點頭，隻是藏在袖子裏的雙手卻慢慢收緊。
吩咐完兒子，汝南王就轉過身：「我還得給吳尚書府上送一份賠禮去。今天吳尚書的麵子丟大了，我得給他找補回來一點，不然又丟兒子又丟麵子，他受的打擊該有多大？對了，寧王府那邊也得送一份賀禮。這次有他們出麵，吳尚書必定已經死了找我們麻煩的心思，這可大大的為我們省了一樁麻煩。顧氏那天到底幹了什麽，竟然讓寧王妃對她這麽上心？看來這件事我得好好研究研究才行。」
他今天滿載而歸，心情好得不得了。卻沒有發現在，在他身後的宋清衍早已經臉色鐵青。
等他漸漸走遠了，宋清衍就一把將跟前的桌子都給掀翻了！
「討好太子討好太子，難道我除了討好太子就沒有別的用處了嗎？那個混帳東西，我為什麽一直要去討好他？我看到他就噁心！」
「世子！」長生見狀，他趕緊關上門，才回頭勸道，「您小聲點吧！要是給王爺聽到，他又要生氣了。」
「他再生氣又能怎麽樣？不過是再用那個法子把我教訓一頓。在我看來，被他教訓還是去太子那裏被噁心，其實都是一樣的！」宋清衍冷笑不止。
長生急得伸手去捂他的嘴。「世子您就少說兩句吧！現在還不是發牢騷的時候。您就算真不高興，那也忍忍。等忍到那個時候，就好了！」
聽他這麽說著，宋清衍的精神果然慢慢安穩了下來。
「你說的沒錯。」他點頭道，「現在時機不到，我隻能繼續忍下去！隻是，等到了那一天，我一定要把他們欠我的全都討還回來！全部！」
高風和顧采寧全然不知，就在他們回到京城不滿半個月的時候，汝南王父子就已經對他們起了一次殺心。
不過他們也明白：這對父子打就是過河拆橋的主意。所以，這兩個人隨時都會對他們痛下殺手！他們也做好了時刻應戰的準備。
隻是現在，他們正忙著照顧荊芙。
荊芙的這三十板子打得極狠。被送到醫館之後，大夫給她揭開披在她身上的衣服，就見她的裙子都被打爛了，衣裳絲絲縷縷的陷進肉裏，和被打爛的皮肉混合在一起，全都被染成了鮮紅色。而且她的屁股也沒有一點完好的地方，有些地方甚至都能看到裏頭森白的骨頭！
要是再多打兩下，她怕是真的就連命都保不住了！
就連見到這一幕的女大夫和藥童見狀，她們都倒抽一口涼氣。「這是誰下的手？他也未免太狠了點！他們這是卯足了勁要把人往死裏打啊！」
還用說嗎？必定是那些人想偷偷賣吳尚書一個麵子，所以悄悄的對荊芙下了狠手。
隻可惜，就算他們下了狠手，荊芙也一樣憑著她頑強的意誌保存下了一口氣。
女大夫叫人拿來細針，她一根一根的把絲線從荊芙的皮肉裏挑出來。確定肉縫裏沒有一絲異物殘留，她才小心翼翼的給荊芙清洗幹淨傷口，再敷上藥。
荊芙在京兆衙門裏就已經疼得昏死過去，現在整個處理傷口的過程她也都陷入深度昏迷之中沒有醒來。但在中途，她的身體還是瑟縮了好幾下，眼角的淚珠更是一直沒有斷過。
就算昏過去了，她的身體還是覺得疼啊！
見狀，女大夫和藥童都心疼得眼淚直往下掉。
但是荊芫姐妹幾個卻隻是紅了眼圈。她們死活緊抿這雙唇，沒有讓自己的悲傷流露出太多。
顧采寧和高風在一旁看著，他們也隻是沉著臉沒有吭聲。
不得不承認，寧王妃給推薦的這家醫館的大夫醫術的確不錯，這裏的藥材質量也很好。荊芙在被清理好傷口上完藥後，她灰敗的臉色就已經好轉了許多，好歹那一層籠罩在她臉上的死氣已經不見了。她的呼吸也漸漸恢復了些許，雖然還是十分虛弱，但好歹有進氣了。
這就意味著，她的這條命撿回來了！
好容易處理完傷口，女大夫也連忙擦擦額頭上的冷汗：「雖然傷患暫時無礙，但她實在傷得太重，所以接下來一定要安心靜養，藥也要及時更換。如果養得好的話，一兩個月後，她應該就能下床行走了。」
有她這句話，大家都齊刷刷鬆了口氣。
「多謝。」高風連忙道謝。
女大夫擺手。「醫者父母心。要是能救回來一條命，我自然願意傾盡所有。而且現在能有這樣的效果，主要還是歸功於她自己不想死。不然，要是一個大男人被打成這樣，那都可能救不回來。」
正說著，外頭有人傳來一陣喧鬧聲，隱約間，還聽到有人在扯著嗓子大喊——「把你們最好的大夫叫過來！還有最好的蛇藥！我家公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們所有人都要賠命！」
女大夫頓時臉色一變，寧王妃也不爽了。「這些人怎麽耍脾氣也不看看地方？現在病人的命都掌握在大夫手裏呢，他們也敢這麽叫喚，就不怕大夫破罐子破摔，直接來個狠的？」
「有時候還真不是破罐子破摔。」女大夫卻道。
聽她這麽說，寧王妃忍不住問：「你們醫館裏的大夫醫術已經是整個京城裏數一數二的了，你醫術這麽高明，難道也有治不了的病嗎？」
「這天下不治之症多了去了，我們資歷有限，當然不能包治百病。」女大夫嘆道，「尤其這一次，這位送過來的傷患中的還是蛇毒。」
「什麽蛇毒？」高風立馬就問。
「似乎是五步蛇。人都是快半個時辰之前被咬的了，現在渾身都腫得那麽大，到現在氣都已經沒有，最多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就都咽氣。」女大夫說著，她又幽幽嘆了口氣，「大夫不是神仙，不可能什麽病都能治好。隻是有些病人家屬就是不聽，非要讓大夫治，治不好就大吵大鬧。一會這裏又該熱鬧了。不過現在，趁著人還沒咽氣，你們趕緊走吧！你們的病人需要靜養，這裏的環境馬上就不適合她了。」
「五步蛇毒，我有解藥。」高風卻說。
女大夫一愣，她馬上就擺手。「病人剛送過來的時候，我們就已經把藥鋪裏最好的解蛇毒的藥給他用過的。隻是人被送來的太晚，已經來不及了。」
「我的藥和你們的不一樣。」高風道，他堅持從懷裏摸出一顆藥丸，「反正死馬當作活馬醫，現在給人多吃一顆藥也不算什麽。」
那倒是。
都已經這個時候了，如果真有奇蹟的話，他們還是願意相信的。
女大夫想了想，她就接過藥。「多謝。」
「不用謝，這是給你救了我小妹的報答。」高風沉聲道。
說完，他就又去將荊芙給背上：「走吧！」
眼看他們就這麽走了，女大夫低頭看看手裏的蛇藥，她隻略略思索一會，就端著蛇藥去了旁邊的廂房。
很快，高風他們就出了醫館。寧王妃和寧王夫妻照舊坐上車，再折返護送他們。
一行人再次浩浩蕩蕩的抵達汝南王府門口，王府管家連忙迎出來：「今天多謝寧王殿下送我家大公子回來，寧王寧王妃殿下裏麵請趕緊喝杯茶坐坐吧！」
寧王沒有吭聲，寧王妃更是直接看向顧采寧：「寧娘姐姐，現在我們進去方便嗎？」
「不方便。」顧采寧直截了當的回答，「我們要忙著照顧小妹，沒空招待你。不過這次我的確欠了你一個大人情，那麽，前半程的故事，等我有空的時候，我會親自去給你說個清楚。」
「好啊，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寧王妃喜出望外，「那我等著你了！你什麽時候有空，隻管叫人來和我說一聲，我到時候肯定在王府恭候！不，不在王府也行，那裏咱們已經玩過了，那下次換地方吧！咱們出城賞秋景去！」
「好。」顧采寧爽快答應。
寧王妃頓時開心得飄飄欲仙，開心的和顧采寧作別，爬上馬車回家去了。
管家見狀，他連眼皮都沒抽一下，就隻管揚起笑臉：「大公子大少夫人，兩位趕緊裏麵請。」
顧采寧和高風也不客氣，他們當即跨過門檻，背著將荊芙給回去自己的院子。
荊氏早聽說了消息，她已經在那裏等候多時了。
當見到麵無人色的女兒，她也眼圈一紅，眼眶裏一下凝聚起一顆豆大的淚珠。
但她死活忍住了。
將女兒安排在房間裏躺下，荊氏就帶著荊芫幾個女兒們出來了。
來到高風顧采寧夫妻跟前，荊氏帶頭，荊芫幾個緊跟著她跪下。
高風立時臉色一變。
「娘——」
「風哥兒，你不要拉我，我現在知道我在做什麽。等我說完了想說的話，我肯定就會自己起來，不用你扶。」荊氏卻道。
高風聞言，他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去。
荊氏就鄭重的向他磕了個頭：「不管怎麽說，我雖然有生你的恩情，卻從沒有養過你一天。論身份，你是公子我是奴婢，我們真不值得你這樣做。但是一次又一次，你們把我們從火坑裏救了出來，這是更是多虧你們出手救了五姐兒。要不是你們，她現在肯定已經死了！當初你們說過要保護我們，讓我們過上安穩的日子，一開始我不信。可是現在，我信了，真的信了。」
「不是我們救了她，是她自己救了她自己。」顧采寧卻道，「如果當時她沒有反抗，而是任憑姓吳的為所欲為，那我絕對不會幫她的。」
荊氏頓了頓，她點點頭。「我明白。的確，是五姐兒自己救了自己。她沒有放棄自己，也聽了你的話決心重新開始。所以，她一開始就選擇了反抗。雖然這個反抗很微弱，但你看到了。隻有她自己不放棄自己，你才能出手幫她。」
「沒錯，就是這個道理。」顧采寧道，說著她轉過目光看向其他的小姑子們，「我一開始就說過，既然把你們給帶到身邊，我們就會護你們到底。當然了，讓你們時時刻刻的安然無恙那是不可能的，畢竟我們能力有限，所以真想安穩無虞的在這個世上活下去，一切還得靠你們自己。我們所能做的，隻是將保命的手段教給你們，然後讓你們去自保。今天你們表現得很好，以後肯定會更好的。」
幾個小姑子頓時熱淚盈眶。
其實，顧采寧她不用說的。今天她的舉動就已經印證了她一開始的允諾——她的確沒有放棄她們。甚至在這麽危難的時刻，她第一反應是挺身而出，帶著她們去鬧事，而不是畏畏縮縮的想法子遮掩真相。
而且最後，她們真的贏了！
其實跟著顧采寧走出王府大門，她們就沒想過要活著回來！然而在顧采寧的帶領下，她們做到了！
這個嫂子膽大心思，脾氣火爆得簡直嚇人，比她們厲害多了！現在她們全都心服口服。
「大嫂，你對我們的心我們徹底了解了。以後我們什麽都聽你的！你是真的為了我們好！」
「沒錯。就衝著你為五妹做的這件事，以後你讓我們上刀山下油鍋，我們絕無怨言！」
「你們都瞎說些什麽？我把你們救回來，那是打算讓你們重新開始，好好過日子的。現在經過這一鬧，所有人都知道你們是我們護著的，而且為了保護你們，我們犧牲什麽都在所不惜！現在已經有了一個姓吳的現成例子擺在那裏，以後誰要再敢對你們動歪心思，他們就得掂量掂量，看看自己有沒有姓吳的命硬了。」顧采寧淡笑道。
然後再加上寧王夫妻的鼎力相助，這件事給京城上下的震懾力度可想而知。
不出意外的話，他們這一群人現在已經名揚京城了！
是啊！想想今天發生的事情，她們還覺得一切都那麽不真實。
小妹打死了當朝尚書的親兒子啊！雖然是庶子，但也不是她們這麽低賤身份的人能得罪的人！本以為小妹死定了，結果現在小妹卻還活得好好的，隻是挨了三十板子。
三十板子對他們而言根本不算什麽。從小到大，她們挨過的責罰何止三十板子？更別提那些男人關起門來折騰得花樣……
所以現在，她們很知足。
隻是想到吳尚書最後使出的那一招，姐妹幾個心裏還是有些愧疚。
「因為我們，你們臉上也蒙羞了。我們都是不幹淨的人，你們明明什麽都沒做，卻因為我們的緣故被牽連，以後名聲都要被抹黑了。」
顧采寧聞言，她立馬笑臉一收。「這種話以後不要再讓我聽到第二次。」
啊？她怎麽生氣了？
小姑子們都愣住了。
顧采寧冷聲道：「不就是有過幾個男人嗎？你們怎麽就不幹淨了？真要說不幹淨，那也該是那些亂搞的男人才對。他們玩了不知道多少女人，都沒覺得自己不幹淨，你們為什麽要這麽覺得？」
「那是因為我們……」
「嗯？」
一股強烈的威壓氣息撲麵而來，小姑子們嚇得低下頭，不說了。
顧采寧才繼續道：「說白了，你們還是不自信。不過這也是這個世道導致的，男人三妻四妾左擁右抱隻被稱作風流，女人就成了下賤淫蕩。嗬，在我看來，這沒有任何區別。而且以前的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你們早和過去作別，不會再有任何來往。既然這樣，那又何必拘泥於之前的種種？」
「再說了，既然一開始我們就沒有嫌棄過你們天煞孤星的命格，那麽現在這點名聲而已，那算什麽？隻要你們以後好好過日子，把自己過得開開心心的，那就是最好的。」
知道她說的都是心裏話，幾個小姑子心裏暖暖的。她們趕緊點頭：「嗯，我們知道了！」
大妹妹荊芫開心的誇她：「大嫂你真好！大哥真是積了八輩子的德才娶到你了！我們也是積了八輩子的德才遇到你這麽好的嫂子！」
這下，顧采寧反倒不習慣了。
她還很少被女人稱讚，尤其是還是被稱作是好嫂子！
她還以為，就以她這個做女人的方式，而且還是在這樣的世道，她會被人唾罵死呢！
不過，這樣的稱讚倒也不紮耳朵，因為她知道小姑子們的話都是真心實意的。
顧采寧微微一笑，她就道：「你們今天也累了，留下一個人照顧小妹，其他人都去休息吧！接下來你們輪班照顧她，我和晨丫頭她爹還有些事要去辦。」
「大嫂你隻管去，不用管我們！」幾個妹妹連忙點頭。
習慣了之前她們看到她就主動退避的姿態，現在她們幾個突然都變得這麽熱情，顧采寧真是渾身上下都覺得不舒坦。
還是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吧！
她心裏暗道，趕緊轉身走了。
早在他們把荊芙送去房間裏的時候，高風就已經自己回房了。當顧采寧回來的時候，她卻發現高風不在！
「夫人，剛才大公子才剛回來呢，王爺就派人來把他給叫走了。」靈兒忙道。
汝南王？他這個時候叫高風去幹什麽？顧采寧眉頭微皺，但她還是點頭。「知道了，你們也去休息吧！」
其實她不想休息呢！靈兒心裏暗道。
今天這一場大戲實在是太精彩了！作為參與到其中的一員，她直到現在還激動得心潮澎湃！
大少夫人兇悍潑辣，這一點在她剛進王府的第一天，大家就已經親眼見識過了。但是，那隻是顧采寧在王府裏撒個潑而已。
然而今天，她卻是在京城裏撒潑！而且，她還撒贏了！
這下，顧采寧的悍名必定遠播京城上下，人盡皆知！
做潑婦做到這個份上，她也是沒誰了！
這歷史性的一幕一定會被人記錄在案。不管是好是壞，顧采寧的名聲是註定要流傳後世。而作為顧采寧的貼身丫鬟，她肯定也能跟著沾點光。
所以，跟著這樣的主子，她驕傲！
她再次覺得，當初選擇留下真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不過，顧采寧回來後沒多久，高風就回來了。
「汝南王突然找你過去幹什麽？」顧采寧問。
回來這麽久了，高風一直沒有改口，他們對汝南王也一直以王爺稱呼。汝南王掙紮過幾次之後，現在他都放棄了。
不過現在看看，似乎他又開始了新的折騰？
高風回答：「他問我今天到底用什麽事情威脅了吳尚書。」
「你說了？」顧采寧眉梢一挑。
「當然說了。」高風點頭，「既然都已經當眾說出來了，我就沒打算再把這件事當做秘密。而且這本來也不算什麽大事，不過是吳尚書當初在邊關做書記官的時候，給上官出謀劃策，讓上官血洗了邊境的一個村莊，將村子裏男人的頭都砍下來充作俘虜的腦袋，送回朝廷邀功請賞。上官得到皇上的嘉獎，因此對他也十分滿意，從此把他當做左右手，遇到好事就想著他。不然，他也不會這麽快就爬到中樞，現在還坐穩了這個位置。至於那個叫鄭宏的，那不過是他們推出去頂罪的一個替死鬼。」
「這種事情在邊關很常見。隻是民不告官不究，如果沒人追查，那一切風平浪靜。但如果吳尚書的死對頭抓住這一點深挖，正好吳尚書又處在風口浪尖上，那他或許會出一點問題。但現在我都已經當眾把事情說出來了，他現在肯的也已經想好了應對的策略。這件事已經威脅不到他了。」
「我明白。」顧采寧頷首，「隻是，你就說這麽一件事，汝南王他會放過你？」
「他當然不捨得放過。他還想從我嘴裏掏出更多的話，但我沒告訴他。」高風道。說著，他對她眨眨眼，「而且，我還趁著這個難得的機會，把他給罵了一通！」
是嗎？
顧采寧這才心情雀躍了起來。「你罵他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