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賢王恨不得妻子連忙將罪名認了,也好理所應當的將自己摘出去。而廣賢王妃憤懣於自己竟然愛上了一個這樣的玩意兒,想到滿院子的妾室以及外麵還有無數的花紅柳綠,再也無法容忍了。


    蕭悠眯起眼睛,緩緩退了一步,心中嘖嘖感歎,廣賢王妃娘家也是鄴都大族,可惜從大家族裏組隊培養出來的也不一定都是聰明人,相反的,這種貴族小姐驕傲得很,若是被人欺辱到了一定的程度,反而更烈性。


    比如現在。


    蕭悠目光不動聲色掃視了天牢牆壁上的小孔一眼,吳旻昊曾告訴過她,天牢裏關押的人,從進天牢起,就是被人監聽的。


    方才廣賢王和其王妃之間的對話,一定會有人半字不漏的轉述到鄴帝麵前。


    蕭悠一直不說話,蕭珍萍卻知道這樣不好,傳到有心人耳裏,與認罪無異,連忙阻止道:“父王母妃,你們在胡說些什麽,這種話是可以隨意說的嗎?”


    廣賢王這麽多年本就是血統使然,又有鄴帝護著才能身處親王之位,腦子這個東西雖然好,但是他是沒有的,僅有的那些腦子估計都在女人身上用光了。


    被蕭珍萍如此一說,廣賢王也隻是頓了一下,竟然賭氣一般轉向了一旁,不再說話了。


    廣賢王妃默默垂淚,越發覺得自己是瞎了眼,竟然看上了這樣一個沒擔當的男人。


    蕭悠左右看了看,覺得自己無用武之地,她本來是來煽風點火的,誰知道她就起了個頭,這兩人就自己鬥起來了,倒省卻她一番功夫。正欲離開,廣賢王妃卻又怒視廣賢王那個方向,罵道:“當年你故意讓我拿話激陳氏,迫陳氏自殺,可惜我當年竟沒看出你是個狼心狗肺的男人!”


    蕭悠聞言,麵上的雲淡風輕一瞬間便褪去了,微垂的目光幾乎發狠,她當時年紀尚小,但是仍然記得母親一頭撞死在廣賢王府門前,那血流了滿地,她衣裳上也有沾染。


    那鮮豔的、黏膩的血液,讓人心中發寒。


    她一直以為這件事都是廣賢王妃嫉妒不能容人,才讓人將母親和自己攔在門外,怎麽都不讓她們入府。


    廣賢王妃猶在絮叨:“你花言巧語蒙騙了陳氏,心中卻又看不起她的出身,那樣的女子,哪怕是給你做妾你都覺得跌份吧?見陳氏帶著女兒巴巴的找來,你惱恨她讓你在鄴都人麵前丟了麵子,便授意我故意激她。陳氏小門小戶出身,卻也要臉,果然如你所願就以死證明清白了……”廣賢王妃有一絲恍惚,低低呢喃,不知道是在述說還是說服自己,“從那時起,我便該知道你是不能信的,我真是太傻了……”


    蕭悠下顎緊繃,站成了一樁雕塑一般,她的目光一直盯著廣賢王,那張麵容頗有蕭家人的特色,可以看出年輕時皮相不錯,可是,那麽好看的臉,那麽惡毒的心,哪怕是曾有露水姻緣的女人,他也不放過。


    蕭珍萍下意識覺得這些話不能當著蕭悠的麵說,也許是從母妃算計蕭悠接連失敗起,不,也許更早,從蕭悠回府的第二天去正院給母妃請安,卻不著痕跡給所有人一個下馬威起,她就有些忌憚蕭悠,這個從安州之地養了數年的庶女一朝回京,注定不是好相與的。


    她原以為母妃是廣賢王妃,收拾這樣一個庶女不在話下,結果呢,不也是慘敗嗎?


    在母妃說出陳氏之死有父王為幕後推手時,蕭珍萍心驚肉跳的看著蕭悠,擔心她做出些什麽事來。


    然而蕭悠並沒有,蕭悠隻是站了片刻,溫文開口,一如既往的淡然,“女兒便先告退了。”


    然後便真的轉身而去。


    衣裳迤邐垂在地上,竟有幾分高不可攀。


    蕭珍萍茫然的看了眼仍在爭吵不休的父母,又回頭看蕭悠離去的背影,越發不解,到底何時起,這個不起眼的庶妹有了這樣的氣勢?


    ==


    廣賢王府的結局蘇子葉是第一個知道的,畢竟蕭毅經手辦案,借著討論案情的理由,每日都會爬儲秀宮的牆來和蘇子葉討論一二。


    第一天,蕭毅莫名其妙:“也不知道蕭悠跟皇叔說了什麽,皇叔和皇嬸吵起來了,皇叔說龍袍是皇嬸私藏的,自己不知情,皇嬸卻說龍袍是皇叔派人送進來的,讓她收藏的。”


    蘇子葉同樣一臉茫然,這是什麽走向。


    第二天,蕭毅拿著卷宗百思不得其解,“皇叔又反口了,但是……越反口,父皇估計越懷疑。”


    以鄴帝的疑心病,廣賢王反複無常,今日這麽說明日那麽說是最不可取的。


    蘇子葉拿著卷宗,皺眉道:“我覺得廣賢王府之所以覆滅,可能完全是自己作死的。”


    蕭毅深有同感,點頭。


    這個案子沒有多長時間,不過半個月,就結案了,出於皇室的名譽考慮,並沒有給廣賢王府定謀反的罪名,卡在私藏龍袍這一檔,便沒有上升了。


    廣賢王府被摘了牌子,廣賢王和王妃都被圈禁。


    諾大的王府僅有蕭悠一個主子。


    鄴帝到底心氣不平,鬧到最後連廣賢王的麵都不肯見了,直接讓人安排遠郊圈禁,又命人將廣賢王更名為郡主府。


    蕭悠入宮謝恩時與蘇子葉見了一麵,蘇子葉笑了笑,“恭喜郡主,如今廣賢王府所有人都受了牽連,唯有郡主不受牽連不說,還成為王府,哦,不,郡主府的新主人。”


    “也沒這麽神奇,我一個郡主,沒資格住親王級別的府邸,陛下已經命人將王府的某些建築辟開,郡主府的範圍縮小了許多了。”蕭悠懶洋洋道。


    蘇子葉心知肚明,廣賢王府有通往皇宮的暗道,縮小郡主府範圍,是因為鄴帝要將那暗道收回自己手中而已。


    見蕭悠麵上平靜,無憂無喜,不由奇怪,“郡主,如今大仇得報,您還有什麽不高興的嗎?”


    蕭悠麵上閃過一絲躁意,“我也不知道,這麽多年,我每一日都想著要為母親報仇,要這些自以為高人一等的貴人付出血的代價,我現在也的確是做到了,但是……我一點兒也不開心。”


    蘇子葉微微挑眉,靜待下文。


    蕭悠歎息一聲,悵然道:“他要成親了。”


    蘇子葉反應了一下,明白過來,‘他’是指吳旻昊。


    吳旻昊要結婚了?蘇子葉倒是沒收到這方便的消息。


    “翰林林家的嫡女,我也曾在鄴都詩會上見過,是一個十分靦腆害羞的女子,多說幾句話都會臉紅,但是待人真誠,所有人都說她心地善良。”蕭悠語氣低沉,讓蘇子葉聽出幾分鬱鬱寡歡的意味。


    蘇子葉在腦海中過了一下,對翰林林家的嫡女沒什麽印象,那估計林家也不是什麽大族。


    蘇子葉思索了一下,“這個消息是誰告訴你的?吳大人跟你說的?”蘇子葉下意識並不相信吳旻昊會娶一個翰林林家的嫡女,林家在蘇子葉腦海裏沒有備案過,很大可能就是林家不是什麽上得台麵的大族,普通的清流之家,吳旻昊會娶嗎?


    “外頭都這麽傳,聽說是有哪家夫人在中間做媒的。”蕭悠沒有察覺出蘇子葉話裏的含義,目光瞟向遠方,整個人都有些漂浮。“他成親了,你說我該怎麽辦?”


    蘇子葉是知道二人的孽緣的,因此蕭悠也沒有瞞她,可能是實在無人可以訴說,蕭悠這般沉穩有心計的人都想著要問一句怎麽辦。


    對上蕭悠的眼眸,蘇子葉愣了一下,“你可以求陛下賜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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