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豹的意思很簡單,這個墓地是五十多年前搬遷過來的。


    那時中心城整合一些資源,把公用墓地和一些零星的小墓地,全部搬遷到了這裏。


    本特利聞言直接傻眼,“我去,那我家人的墳都搬哪兒了?”


    黑豹也是一臉的驚訝,他知道對方的年紀不小了,但是,“五十多年,你都沒來過?”


    想不通了,那你這會兒還上什麽墳?


    本特利麵無表情地回答,“邦克家族不確定我死了沒有,可能在墓地蹲我。”


    吃絕戶的人最怕什麽?是對方沒有絕戶,肯定會死死盯著可能的漏網之魚。


    持之以恒蹲守墓地幾十年,也不難做到,他們又不用派出子弟親力親為。


    隻需要花一點小錢,收買兩個看守墓地的人做眼線就夠了。


    黑豹也是第一次聽說,還有這種可能,不過再想一想,覺得確實有道理。


    “強忍了這麽多年,那你還真不容易。”


    本特利的臉上沒什麽表情,他澹澹地表示,“想活下去,差一點小心都不行。”


    “說良心話,遇到澗磊之前,我都沒想到,還有能回來上墳的一天。”


    所以……你倆是後來認識的?


    黑豹心裏暗暗記住了這句話,“那你說一下,你家叫什麽,我可以幫你打聽一下。”


    本特利對他倒是沒有什麽提防,畢竟是曾經特意關照過他和花蠍子。


    他輕喟一聲,“你聽說過七八十年前的‘快又好建築’嗎?”


    黑豹眨巴一下眼睛,訝然發話,“莫非你是那個通緝犯本傑明?”


    “這個名字……我已經忘了,”本特利的眼神有一點恍忽,似乎在回憶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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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刻,他又問一句,“我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有名了?”


    黑豹笑一笑,“在邦克家族被滅門後,有人整理出了嫌疑人名單。”


    本特利聞言點點頭,“那就勞煩你幫我問一下,我家人的墳在哪裏。”


    這個墓地真的不小,有數十平方公裏,裏麵埋著上千萬的骨灰盒。


    廢土沒有土葬的習俗,下麵聚居區的條件差點,有時候可能會土葬,中心城是一色火葬。


    黑豹光是查信息就查了兩天,終於查出了本特利一家人的墳遷到了哪裏。


    不過本特利的小姑葬在哪裏,卻是死活找不到了。


    小姑是他家裏最後死的人,此前一家人能夠葬在一起,也是小姑張羅的。


    到最後,她終於沒有逃脫邦克家的毒手,卻是沒人幫她安排墓地了。


    黑豹又查了兩天,來墓地找曲澗磊三人。


    本特利在家人的墳前,已經坐了兩天兩夜,那顆齜牙咧嘴的人頭,就擺在那裏。


    事實上,他的行為早就驚動了守墓人,守墓人特地前來告戒他:不能用人頭祭奠。


    不過看到旁邊的年輕人手上冒出一團小火苗,守墓人默默地離開了。


    ——終極戰士的事情,隻能讓終極戰士去管。


    黑豹小心翼翼地走過來,無視了那顆人頭,歉然發話。


    “你小姑的骨灰……好像一直就沒有入葬,大概率是被邦克家搞沒了。”


    本特利的眼中滿是血絲,呆呆地坐在那裏,彷佛沒有聽到這番話一般。


    兩三分鍾之後,他摸出一根煙來點上,狠狠抽了兩口之後,又扔到了地上。


    然後他抬起頭來,看向黑豹,“我想毀了邦克家的墳,需要怎麽做?”


    “邦克家的墳……”黑豹想了想,然後才表示,“也要遷到這塊墓地了,不好辦。”


    邦克家有莊園和土地,墓地就在自家,但是絕戶之後,所有產業都被人盯上了。


    其實還有一些外人,是有繼承權的。


    然而,曲澗磊當時殺人殺得太狠了,那些有繼承權的人,紛紛放棄了繼承的資格。


    對方明顯是要滅門,想找死也不是這麽找的。


    當然,也有個別不信邪的,畢竟財帛動人心不是?


    有兩個人,就提出了繼承要求,不過沒有過了幾天,就死於非命了。


    這可跟曲澗磊一點關係都沒有,當時的他已經離開了。


    關鍵是有一些勢力,已經盯上了邦克家留下的產業。


    他們不確定真凶的目的是什麽,牆上留言說是複仇,但是……萬一不是呢?


    不管怎麽說,先把那些不具備參與資格的人踢掉,這總沒錯。


    後來曲澗磊沒提出主張來,邦克家族的產業,就被禿鷲們瓜分了。


    這些禿鷲是真的殘忍,瓜分家產的時候,覺得墳地礙事,就要遷到公眾墓地。


    遷到公眾墓地,就是中心城的事了,現在公眾墓地已經接手了,就等搬遷了。


    如果邦克家的墳地無人管理,本特利過去禍害一下,黑豹無所謂。


    但是現在事務移交給公共墓地了,再出手的話,就相當於打臉中心城了。


    黑豹解釋完之後,本特利低下頭沉默了。


    過了一陣,他抬起頭來,看一眼曲澗磊和蕭莫山,緩緩發話,“你倆……誰願意幫我?”


    “老本你特麽說啥呢?”蕭莫山斜睥他一眼,“我倆都幫你!”


    然後他看一眼曲澗磊,“咱仨都是通緝犯,有啥可忌諱的?是吧澗磊?”


    曲澗磊微微點頭,然後看向黑豹,“不能毀嗎?”


    黑豹見是他發問,就覺得頭皮一陣發麻,他還真不敢忽視曲澗磊的話。


    但是毀墓地這種事,真不隻是權力的問題,還涉及到了社會道德、公序良俗。


    所以他也隻能硬著頭皮回答,“簡壘,這個我得去協調一下……主要是為你好。”


    “行,”曲澗磊點點頭,他已經把峽穀得罪得挺狠了,中心城這邊,實在不宜再得罪了。


    他沒有能力把朋友弄得多多的,但是也不能把仇人弄得多多的吧?


    黑豹去得快,回來得也快,不過他不是一個人回來的。


    他的身後,跟著一個器宇軒昂的中年人,看起來就氣勢不凡。


    蕭莫山的身體僵了一下,拿胳膊肘頂了曲澗磊,嘴唇不動,輕輕吐出三個字,“衛無雙。”


    巡察署的老大,中心城a級戰士的三駕馬車之一!


    在他的職業生涯中,不知道將多少終極戰士繩之以法,遭遇過的壓力和風險無數。


    但這也成就了他赫赫的威名,在峽穀都出名難惹的陳薇羽,竟然對他無可奈何。


    此刻的他,看起來沒有那麽咄咄逼人,不過多少還是有點氣場外泄。


    黑豹先跟大家介紹了一下衛無雙,結果那三位依舊坐在那裏,連站起身的興趣都沒有。


    衛老大也沒有在意,而是很隨意地坐下,“日前的那場戰鬥,多謝你們援手了。”


    “沒什麽可謝的,”說話的是蕭莫山,此刻本特利沒心情說話,曲澗磊一般就不愛說話。


    “可你們三個都是通緝犯,”衛無雙一本正經地回答,“你是莫懷天吧?”


    蕭莫山很隨意地回答,“我就是……反正消滅墮落者,人人有責。”


    “主要是你們還發現了叛軍,”衛無雙伸一伸兩條粗腿,語氣也變得輕鬆了起來。


    “如果讓他們逃出去,司機還是峽穀的人……至高來了後,中心城估計要被遷怒。”


    他不認為那些叛軍最終能逃脫,至高一到,根本沒有僥幸的可能。


    帶隊跑路的人來自峽穀,肯定要被追究責任,但是峽穀又怎麽會讓中心城看熱鬧?


    一個“玩忽職守”的罪名,是鐵鐵跑不了,不但黑豹會倒黴,中心城也會受牽連。


    蕭莫山卻是非常耿直地回答,“當時我們沒想那麽多。”


    衛無雙聞言輕喟一聲,“所以啊,你們三個……其實都有點委屈。”


    然後他側頭看向本特利,“尤其是你,本傑明……本來你是受害者。”


    本特利看他一眼,並沒有說話,摸出一根煙來點上。


    這種話若是能在七十年前聽到,他絕對會感激涕零,為其肝腦塗地也心甘情願。


    但是現在,那就嗬嗬了,就是曲澗磊的那句話了,“遲到的正義……還叫正義嗎?”


    見他不接話,衛無雙多少有點悻悻。


    然而再想一想,對方家破人亡,又顛沛流離了七十年,心中沒有恨意才怪。


    他也不東扯西扯了,“今天晚上我會調開人,你去毀了邦克家的墳地,怎麽樣?”


    本特利抽了一口煙,緩緩吐出來,然後點點頭,“可以,多謝了。”


    “但是這麽一來,你的赦免令就難下了,”衛無雙很幹脆地表示。


    “現在中心城可以赦你無罪,並且給你一定的補償,但也不會多……畢竟你也殺人了。”


    “可是你要是毀了墳地,我是沒有辦法幫你說項了……誰讓我負責的是巡察署呢?”


    本特利怔了一怔,居然笑了一聲,“你覺得我現在,還會在乎赦免不赦免嗎?”


    衛無雙奇怪地看他一眼,“莫懷天和曲澗磊的問題,我找不出太好的辦法解決。”


    “但是你……還真的可以,活在陽光下不好嗎?”


    “回不去了,”本特利很幹脆地搖搖頭,“陽光下又怎麽樣?我也活不了幾年了。”


    曲澗磊則是訝異地看了衛無雙一眼,“居然知道我的真名,你聯係上了鄭味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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