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蘇天從手機裏茫然的抬起頭, 沒什麽大反應。


    白國剛扶著輸液架, 背脊彎成蝦米,偷偷摸摸有神話土地公的幾分神/韻, “你知道為什麽沒見到顧咕嗎?”


    蘇天塞著一隻耳塞,腿高高搭在病床床尾,根本不說話。


    白國剛卻像是看透紅塵滾滾,輕歎一口氣, “她生病了所以才沒能見你,你這麽不高興太傷別人心了。”


    蘇天不知道自己在白國剛的腦袋裏演了多少次愛恨情仇,他放下腿,揣著手機,“你怎麽不去寫故事?”


    這句話就是隱約的否認, 白國剛趕緊找論據支持自己的論點:“那你說顧咕為什麽現在出現在這了?”


    “拍戲,還能什麽。”


    蘇天覺得醫院憋得慌,他調快輸液管的滴速,“我出去晃一圈,你快點輸。”


    白國剛有些不情願,“今晚就回去啊?睡一覺,明天再回唄,能再少一個晨跑。”


    蘇天扯了扯唇線, “你在外麵多呆一晚上也找不到女朋友。”


    “... ...”


    蘇天根本沒有詢問患者意願的意思,充分用行為詮釋了什麽叫庸醫。


    蘇天逛了一圈商場回來差不多晚上七點了, 應該在床上躺屍的白國剛不見人影, 剩下傅磊鳩占鵲巢。


    他問傅磊, 傅磊滿臉純真,“跑出去玩了唄,反正死不了,隨他。”


    蘇天很難不把他的態度和單人病床的使用權聯係在一起。


    這時護士正好進來簽單,他並沒抱希望,隨口問了一句。


    線索總是出現在意想不到的人身上,護士把小夾板掛回支架勾上,“他在302房,我剛去那邊給他換輸液瓶了。”


    傅磊大咧的躺在床上,伸了個貓式懶腰:“他不會燒糊塗,連自己的病房都找不到了吧。”


    “你呆這,我去看看。”


    還沒走近,白國剛粗嘎的笑聲就破空落在耳邊,“真的啊!難怪拍出來這麽牛逼!”


    蘇天腳步一頓,微不可見的眯了眯眼,顧咕的聲音很有辨識度,像初春的泉水,幹淨清澈得不含一點雜質。


    蘇天站在門外給白國剛打了個電話,“回312。”


    白國剛唰的一下出現在房門,吼得整層樓都能聽得見:“天哥,到了就進來啊,在外麵站著幹什麽?”


    “... ...”


    避而不見就弱了聲勢,蘇天進到病房裏,和顧咕對了下眼神移開。


    白國剛咬了一個脆皮的青棗,儼然已經在極短的時間內火箭般的躥升成了顧咕的頭號粉絲,親昵從字裏行間裏跑出來:“剛才顧咕姐在跟我講劇組的事,一起聽啊,導演這些腦洞,真他媽牛逼壞了。”


    蘇天:“走不走?”


    跟生龍活虎的白國剛形成對比的真病號出現,陳勤慢慢坐起來,像是公然在停屍房詐屍的女鬼出現在蘇天的視野裏。


    “... ...”


    陳勤把擋住眼睛的幕簾往兩側扒,露出眼,吸了下鼻子,聲音像堵了兩個木塞:“這裏也能輸液,不用非得回去。”


    蘇天三魂七魄歸位,覺得醫院真該把這床單棉被換成喜慶的紅。


    陳勤像中風病人側歪著身體抽了張紙擤鼻子,看到他黑t胸口的校徽圖案,“你真的在這裏讀書啊。”


    得到驗明正身的白國剛趕緊義正言辭的接到:“我都說真的了,你非不信。”


    陳勤理直氣壯把無知當成理由:“這麽有名的學校在三線小縣城,我當然不信。”


    白國剛莫名覺得紮心,他好不容易寒窗苦才在高考這場戰役裏拿下了高分,正在他懷揣著即將在繁華大都市度過四年激動心情正準備填神聖誌願書的時候被他爹丟到了軍校報效祖國。


    白國剛唏噓一下不按心意走的人生,連滾帶爬的趕緊懟回去,“那你也該有點腦子,顧咕姐來我們這種不出名的三線小城市當然是有原因的!”


    “... ...”陳勤真的很難將千裏探夫這種深情角色和顧咕配套,她憋了半晌,有些感歎的看著蘇天:“原來顧咕姐真的是來b市看你的。”


    “... ...”


    白國剛倒是被陳勤給提醒了,他露著大大的笑容:“顧咕姐,等會兒我能不能跟你一起拍個照?”


    “可以。”


    “我們去外麵拍吧,找個好看點的背景。”


    “好。”


    “我輸完液就去換衣服。”雖然白國剛平時被訓練虐得死去活來,一點不追星,但是追星的套路還是基本都懂,熱乎的拍照要求才說兩分鍾,馬上就又想起了簽名。


    顧咕:“我給你寫哪兒?”


    陳勤:“病曆本。”


    白國剛一聽這垃圾建議,瘋狂搖頭拒絕,“不不不,等我想一下。”


    顧咕緩緩的扇了扇眼睫,“要不簽在照片背麵?”


    白國剛把顧咕放在一個自家嫂子的高度上,完全沒有不好意思,小雞啄米的點頭,“那感情好感情好。”


    顧咕對兩個人分手的事情隻字不提,無處不體現著待人處事的圓滑。


    蘇天眼底沒笑,他麵無表情的扭頭看顧咕:“我沒必要配合你,是吧?”


    “... ...是的。”


    蘇天輕描淡寫的扔下一個生物炸/彈,“我和她分手了。”


    目光從顧咕橫移向白國剛。


    “所以能不能走了?”


    白國剛目瞪口呆,差點插著輸液針從椅子上滑下去。


    陳勤的嘴巴張成‘o’形,準備挑戰口吞雞蛋的世界吉尼斯。


    她左看了看顧咕,又看了看蘇天,咽了口唾沫:“...什麽時候的事啊?”


    蘇天:“今天。”


    白國剛聽見,瞬間紅成了一隻大龍蝦,想著自己剛才瘋狂暗示顧咕,幫蘇天樹立優質好男人的傻樣,簡直有回爐重造的衝動。


    他猛地站起來,尷尬的抓了抓頭發,“我...不好意思啊,那...那我也差不多了,就先走了。”


    房間安靜下來。


    顧咕像沒事兒人一樣低頭看劇本,指間夾著馬克筆,“差不多再輸一個小時就行了。”


    陳勤仰頭看了眼逐漸癟下去的輸液袋,“嗯,差不多...顧咕姐,你不用守著我了,等會兒這個輸完我就直接睡覺。”


    “沒關係。”


    “明天早上起來打個針,再輸一天液就行了。”


    “醫生開的藥別忘了吃。”


    陳勤一想這前前後後沒顧咕不清楚的事兒。


    她擔心顧咕胡思亂想,東扯西扯把芝麻大小的事兒也拿出來講給顧咕聽,“我來的時候順路去寵物中心看了旺財,雖然絕育了,但還是喜歡和母狗在一起玩。”她突然想到不能在二十一世紀映射這樣的封建社會,住嘴。


    “我上個月房租漲了五百塊。”她突然想到顧咕不缺錢,二住嘴。


    “我媽說我在大城市找到了好工作,給她掙麵。”她突然想到顧咕是孤兒,三住嘴。


    “我小姑姑給我打電話說她女兒結婚了,說我比她女兒還大兩歲,怎麽連男朋友的動靜都沒有。”陳勤突然想到顧咕這剛分手。


    陳勤沉默下來,她覺得她還是不太適合說話。


    顧咕彎了彎唇,體貼的開口道:“你睡會兒吧,不困嗎?”


    “有點。”


    “睡吧,我守著你輸完液就走了。”


    陳勤頭陷進枕頭裏,摩擦生熱的點點頭。


    她打了個哈欠,習慣性的吸了吸鼻子:“顧咕姐,我還沒來得及跟你講今天早上有兩個劇本遞到你郵箱了。”


    顧咕沒抬頭,邊劃著台詞的節奏,“暫時不接新劇。”


    “好像還有個廣告策劃書...”


    “最近可能會出點事兒,暫時什麽都不要接。”


    陳勤:“什麽事兒?”難道是又有什麽了不起的大新聞要爆,順便提個身價?


    顧咕笑容很淡,淡得近乎看不見,眼睛有著讓人沉溺的魔力,“是我的私事。”


    雖然輸液破壞人自身免疫係統,但是不得不承認在西醫西藥這樣現代醫學的一劑猛藥下,陳勤第二天完全充電完成。


    她去片場重新擔任起端茶送水小妹的工作,顧咕在休息間隙遞給她一張名片:“你回a市吧。”


    陳勤看了眼名片,“有什麽事要做嗎?”


    “嗯,這雖然是家剛起步的傳媒公司,但是實力挺不錯的,現在好幾個小花旦都是他們捧出來的,去試試吧。”


    陽光特別燦爛,襯得顧咕的聲音有些夢幻般的燦爛。


    陳勤突然懵了一下,抬頭去看顧咕。


    “你不是想鍛煉能力嗎?”


    陳勤一畢業,連眼鏡框摘下都不自在就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去麵試了顧咕的經紀人,雖然不知道走了哪年的狗屎運被選上了,但是她知道比起真正的經紀人來說,她根本不合格。


    顧咕不需要她去洽談什麽合同,也不需要她去據理力爭什麽條款,等所有一切都敲定下來,遞到她麵前的就已經是最好的條款和結果。


    在顧咕身邊,她隻能做一個端茶送水的小妹,永遠都成不了她夢想裏的職業經紀人。


    陳勤癟了癟嘴,“顧咕姐...你要開了我啊?”


    顧咕輕笑,笑意漫開,“你少想點就好了,你不是想鍛煉一下自己嗎?一般經紀人都會同時帶好幾個藝人,要不要試試?”


    “不想試?”


    “沒!我...”陳勤鼓足自己這輩子最大的勇氣,握拳表決心:“我想試試看!”


    陳勤一直知道顧咕是漂亮的,但是卻沒辦法用任何一個詞去界定她的漂亮,就是漂亮,漂亮到上天入地絕無僅有。


    後來,她才知道這是顧咕給她的退路。


    她不管做什麽事也都是上天入地絕無僅有的,就算意外總殺得人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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