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提議雖然通過了,可是要如何實施卻也要商量著來。


    恰好在此時, 遇到過來實驗室這邊的陳茵, 楊蓮韻也就順嘴提了一下。陳茵吃了一驚, 顯然她自己也沒有預料到, 蛔蟲感染這竟然如此嚴重。


    楊蓮韻問道:“你這邊有什麽好的提議嗎?”


    如今全國上下日子都不好過, 軍、工、城市非農業人口從一開始的每人每月25市斤的糧票供應,到後麵逐漸遞減, 摻雜著據說有害胃部健康的球藻餅, 而這些都已經算是情況好的了。


    在去年蘇聯撕毀協議全麵撤走技術支援之後, 各大城市的工業曾經一度陷入停滯狀態, 這麽多的工人無法安排,前期也確實出了不少亂子。


    如今大旱依舊沒有過去, 農業生產還完全沒有恢複過來,如今再實行這麽大規模的打蟲預防工作,若是消耗大的話, 隻怕也是進行不下去的。


    陳茵既然能夠治好蔣少華的蛔厥證, 那說明她在這方麵是有經驗有發言權的。況且,若是能夠用中藥推行這項打蟲預防工作,他們需要投入的成本應該會少很多。畢竟如今這會兒,大部分西藥的成本都是比普通中藥高的。


    陳茵在家的時候,就給家裏人打過一番蟲了, 或許是陳家有陳漢生這位大夫留下的傳統, 在吃食上生活上都是極為講究的, 至少衛生方麵做的可以說比村子裏其他人家要好太多。是以, 陳家眾人被寄生蛔蟲卵的情況並不嚴重。


    也是因此,隻需要平日子吃一把榧子,幾乎就能夠解決問題了。


    可是在看過蔣少華的病症之後,如今又聽楊教授講了這樣的消息,陳茵就知道很多人的蛔厥證要比她想象中的更加嚴重。


    如今要普及打蟲預防衛生工作,這無疑是一件利民的好事,陳茵當即說道:“行,我回去琢磨琢磨擬一個合適的方子出來。不過每個人的情況都不太一樣,最好還是能夠安排一次大型的體檢,將每個人的輕重緩急都標注出來,分別給藥,這樣也比較不容易出亂子。”


    楊蓮韻點點頭,覺得有道理。


    她雖然於中醫上不太通,但是與疾病的治療、給藥劑量方麵還是極其有研究的。如今既然傾向於用中藥來達到打蟲預防的目的,這件事自然還是需要多聽一聽陳茵這位專業的中醫的意見。


    這件事最終要如何安排,還需要再去商量,此時楊教授又臉色十分鄭重的對陳茵說了一件事。


    “最近這段時間,你一些課程我做主給你請了假,就在這幾天英國那邊的團隊就快要過來了,你如今需要將主要精力放在這上麵。”


    楊蓮韻從南城回來之後,也一頭投入了關於幹擾素的研究當中,她順著陳茵提供的思路去研究。雖然受限於研究院的各種器材,卻也讓她發現了一些東西。


    而越是有所發現,楊蓮韻就越是堅定的認為,陳茵對於幹擾素的了解一定比他們都深刻。就算是她想錯了,陳茵提供的思路卻還是能讓他們有所收獲,如此她便更要讓陳茵早早的加入團隊了。


    陳茵也知道,目前來說,幹擾素這個項目已經是國家極為重視的重點項目。


    而如今國家在國際上的形勢並不好,尤其是蘇聯撤出技術支援之後,不少國家都等著看華國的笑話。而這一次,雖然跟對方隻是一次科研上的合作,但意義對於華國來說十分不同。如今,英美的科技實力在國際上毋庸置疑,這一次合作若是能出成果,確實能給世界發出一個信號——我們不懼磨難,正在崛起。


    而若是研究失利,雖不會讓情況變的更壞,但是這無疑又給他國提供了一個笑料。華夏這個民族是清醒而又強大的,在讚美中我們不會迷失了方向,在嘲笑中我們也不會彎了脊梁骨。大國風度,不外如是。


    但是機會就在眼前,誰又甘心失敗呢?


    陳茵了解的點點頭,說道:“我明白。”


    楊蓮韻又說道:“如今雖說這個項目國家給予了很大的支持,但是目前我們的全部精力都放在那項事業的研究上,因此我們這邊得到的支持就算再大,也是有限,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楊蓮韻話說的模糊,但是陳茵知道如今國家全力支持的項目研究,是原子彈的研究。不管如何,唯有自身強大,才能夠保證內外穩定,從而能夠讓國家安穩發展民生經濟。


    正如中醫上所說的營衛,不管是衛強營弱,還是衛弱營強都會使人生病,不舒服。衛可以代表國家的國防軍隊,而營則可以看做是國家的民生經濟。


    這兩者之間原本就該是相輔相成保持在一個平衡上的,曆史上窮兵黷武的王朝從來都是空耗國力不得長久;而一味的削弱武將地位的王朝,如宋朝那般哪怕是經濟空前繁榮,麵對草原民族的扣邊入侵表現的總讓人那麽無力無奈,多少名將沒有死在沙場征戰,而是死於朝中文臣弄權?


    國之重器,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本就是應當。


    當下我們國家需要發展的方向實在太多,國防事業需要發展、農業需要投入、科研需要支持……方方麵麵,自然是先緊著最要緊的那個來。


    “我明白的。”


    從實驗室回到宿舍,陳茵想起過來一個月都沒有往家裏寄過信,頓時有些內疚起來。


    他們軍訓閱兵那天剛好就是國慶,陳茵和肖丹桂還有另外兩個男生領著隊伍走在前麵,自然也有記者過來拍下了照片。


    如今報紙已經印好了,陳茵決定要將信件連帶著報紙一起寄回去。


    陳茵拿出紙筆,就趴在桌子上開始寫了起來。


    提筆的時候,她心中還有些惶惶不知道該如何落筆,想了想便將自己來到首都之後的經曆一點點寫了下來。與同學教官老師的相處,經曆的種種事情,自己又從中得到了怎麽樣的感悟。


    本以為自己會無從下筆,誰知道最終寫滿了整整三張紙都還不夠。


    她很想家,想念家裏的那些人,想念那些曾給予她善意和溫暖的人們。她本不是善於表達情感和情緒的性子,可是將自己的經曆一點點寫下來的時候,不知不覺的,便也將那些說不出口的思念表達了出來。


    一邊寫一邊回憶在身在塘壩村時候的中種法,想起了曾經和兄姐們滿山挖藥的時候的樣子,還有那個紅著臉說自己有大名的少年……雖然離開才短短一個多月,可此刻回憶起來,竟然像是已經過去了很久很久。


    外麵其他幾個室友也漸漸的回來了,見陳茵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寫著東西,全都默契的沒有上前打擾。


    等到陳茵放下筆,吳雲這才問道:“你這是在寫家書嗎?”


    陳茵點點頭,“是啊,時間過的可真快,不知不覺的一個月就過去了。之前軍訓的時候除了訓練回來收拾了內務倒頭就睡,實在想不起來其他,如今有了空閑,還是得寫一封家書,至少得讓家裏人知道我現在很好。”


    吳雲前兩天就寫了家書,連帶著學校發的補貼一起寄了回去,聽到陳茵的話,也頗為感同身受的點點頭。


    肖丹桂家就在首都,自然不需要寫什麽家書的。至於柳珍珍,她之前不用軍訓,也早已經寫好了寄回去了。如今這個月的補貼也發了下來,她跟她丈夫正計劃著等哪天放假的時候,買點東西寄回去呢。


    在首都,想要弄到適合孩子吃的好東西比起別的地方來,還是相對容易一些的。


    這會兒另外三個人聽到陳茵的話,也都被勾起了一些想家的心情。


    肖丹桂見大家情緒不對,趕緊插科打諢的說道:“哎呀,茵茵你這封家屬可真是厚實,就是不知道有沒有把我們寫進去了。”


    陳茵笑著說道:“當然寫了,我有你們這幾個這麽好的室友,怎麽可能不寫進去讓我媽他們知道呢?”


    出門在外,家裏人除了擔心她吃不好穿不暖,最為擔心的大概就是同旁人的相處問題了吧?


    陳茵寫好的家書剛剛寄出去呢,第二天就在宿管阿姨那邊拿到了從家裏寄來的包裹,這擦肩而過的巧合也是沒誰了。


    包裹挺大,陳茵拿著到了宿舍才拆開來。


    裏麵有一件棉衣,一看就知道是劉菊芬的手藝;還有一雙棉鞋,一副手套。又另外用油紙包著一層又一層的,陳茵打開一看原來是兩條烤兔腿。


    在最底下才看到了那一封比她寫回去的還要厚實一些的信,陳茵內心是有些震驚的。


    她將衣服鞋子收好,這才坐到床邊上拆開信封,細細的讀了起來。


    “聽到收音機上說,首都已經開始大範圍降溫了,棉襖早就給你準備好了。手套是你二嫂給你做的,她還謙虛的很,說是自己手藝不好,一個勁兒的說叫你不要嫌棄呢。


    那雙鞋是你大嫂給納的,聽說首都到了冬天大雪能有幾尺深,估摸著溫度肯定也是極冷的。這些雖然不怎麽防水,可勝在保暖,天晴的時候穿著還是不錯的。


    虎子說想你了,鬧著非讓他爹教他寫字兒,他在後來寫了滿滿一張紙自己的名字。對了,還有湯圓的小腳印,你等會兒記得看看,是不是特別可愛。


    對了,你二哥他打從首都回來,整個人就變得發奮起來。如今得了空就鑽在你整理收拾的書房裏,那認真的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要參加高考呢。不過既然他找到了自己喜歡的事情,我這個做娘的,咋樣都要支持他。


    他說想要看看金屬化學和煉鋼相關的書籍,你若是有時間,不妨給你二哥寄兩本回來。


    我也不指望他能夠研究出什麽厲害的有用的東西來,隻是他有心,咱們也有餘力,就支持他一下。


    對了,那煙熏兔腿你看到了吧?那是劉江和劉河弄來的,兩人送來的時候還信誓旦旦的說,平常他們兩個去山裏,根本尋摸不到什麽獵物,可是這一次,就是因為說了句要獵點東西給妹妹,就一下子打到了兩隻肥兔子。


    如今這世道,有多少人都吃不飽飯,這在山林裏麵的兔子竟然還能長出肥膘來,也確實挺叫人稀奇的。


    也不知道你的同學室友好不好相處,出門在外遇到別人有難,能幫就幫,這樣在你落難的時候,別人才有可能伸出援手。不過,也注意保護自己,不要讓自己陷入危險的境地。


    對我和你哥哥們來說,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後麵還有一堆家裏的細碎事情,陳茵一個字一個字的看過去,卻在不知不覺間濕了眼眶。沒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她對於家人的思念,縱然洶湧卻也可控。


    如今一封家書看下來,淚水便如同泄了閘的洪水,停都停不下來。


    看到有淚珠滴落在紙上,陳茵趕緊用衣袖狠狠的擦了擦眼淚,想到信中說的虎子的字和湯圓的小手印,她又手忙腳亂的翻到了後麵。


    盯著那七歪八扭勉強能看出是什麽字兒的虎子的字,和充滿了童趣的湯圓的手印,陳茵終究還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柳珍珍幾人見陳茵笑了,這才俱都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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