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季寒重新給俞婉安排了兩個大丫鬟, 一個叫金珠, 一個叫銀珠。


    金珠讀過書, 會洋文, 俞婉出門時就由金珠陪著,其實金珠還會槍,陸季寒沒告訴俞婉罷了。銀珠長了一張圓臉, 笑臉迎人,能說會道,俞婉在陸家待著時, 就讓銀珠跟著。


    成親不久, 俞婉就明白了陸季寒這般安排的意義。


    陸太太現在吃齋念佛,不太管事了, 大姨太、二姨太見風使舵,特別喜歡往俞婉這邊跑。陸季寒是個大忙人, 經常晚歸,俞婉基本晚上六點就到家了, 這時候大姨太、二姨太就會來找她, 俞婉不好攆人, 隻得招待。


    然後,每當兩個姨太太提出什麽要求時, 譬如希望安排哪個親戚去陸家的產業上班,希望俞婉給陸季寒吹吹枕邊風, 沒等俞婉開口, 銀珠就笑著道:“姨太太這可找錯人了, 誰不知道我們少奶奶隻負責服裝店啊,其他生意都歸四爺管,四爺最不喜歡少奶奶攙和他的事了,要我說啊,既然表少爺有本事,姨太太不如直接讓表少爺去廠裏應聘,靠自己進去多體麵,幹出業績來四爺也高興。”


    大姨太恨得要死,卻不得不強顏歡笑:“雖是這個理,可一家人何必那麽麻煩,誰不知道四爺疼媳婦,咱們四少奶奶一句話比什麽都管用。”


    銀珠馬上道:“那您就說錯了,別的事四爺確實肯聽少奶奶的,生意上的事四爺比誰都嚴,上次二姨太托少奶奶辦事,少奶奶剛起個話頭,四爺就把臉拉下來了,弄得我們少奶奶裏外不是人,大姨太真疼少奶奶,就別拿這些事來煩少奶奶吧?”


    大姨太被她堵得,一個屁都放不出來。


    兩個姨太太還想打死纏爛打,陸季寒回來了,進門時陰沉著臉,好像要殺人似的。


    俞婉嚇了一跳,與大姨太、二姨太一起站了起來。


    俞婉擔心地問:“這是怎麽了?”


    陸季寒看她一眼,徑直去房間了,一身煞氣。


    這是在外麵遇到麻煩了吧,大姨太、二姨太哪還敢繼續多待,趕緊走了,免得陸季寒將脾氣發到她們頭上。


    俞婉也怕氣頭上的陸季寒,但她不能走啊,送完兩位姨太太,她忐忑不安地去了臥室,一進門,就見陸季寒已經脫了西裝外套,隻穿長褲襯衫背對她躺在床上。俞婉關上門,放輕腳步走過去,坐在床邊,探身往裏瞧了瞧,進陸季寒閉著眼睛,薄唇緊抿,她小聲問道:“到底怎麽了?”


    陸季寒回頭。


    俞婉關切地看著他。


    陸季寒忽的一笑,伸手就把床邊的小女人拉了下來,翻身壓住,俞婉睜大眼睛在看,頭頂的男人目光戲謔,嘴角帶笑,哪有一點生氣的樣子?


    俞婉賭氣地捶他:“沒事為何嚇唬人?”


    陸季寒朝外麵揚揚下巴:“我不嚇唬人,她們能這麽快就走了?”


    俞婉反應過來,想到兩位姨太太灰溜溜離開的樣子,也笑了。


    陸季寒捏她的鼻子,教訓道:“你白天在外麵忙了一天,以後也不用招待她們。”


    鼻子被他捏的癢癢,俞婉抓住他的手,柔聲道:“話都被銀珠說了,我就在一旁看熱鬧,反正她們也不是天天來……”剛說到這裏,陸季寒的手就順著她旗袍開叉處往上擠了,俞婉呼吸一重,忙按住他的手,急道:“該吃飯了。”


    陸季寒輕而易舉突破她的小手,低頭親她:“飯不急,先吃你。”


    俞婉臉都紅透了,又拿他沒辦法,大概前兩年他是真的憋壞了,成親後這家夥幾乎每晚都要,而且不是一兩次,害得俞婉晚上睡不好,白天到了公司直打盹兒。


    一個小時後,俞婉披散著頭發躺在床裏麵,陸季寒一邊穿衣一邊看著她殘留餘韻的臉,笑得十分得意。俞婉瞪他,陸季寒神清氣爽地喊丫鬟備飯,端到裏麵來。


    不過快活是要付出代價的,俞婉嫁過來第三個月,就診出了喜脈。


    陸季寒剛開始挺高興,那不是一般的高興,吩咐人連續放了三晚煙花。等他終於從即將當爹的高興勁兒中回過神來,這晚摟著俞婉忍不住地親嘴兒然後在想進一步的時候被俞婉推開,羞紅著臉提醒他孕期要避諱的時候,陸季寒忽然不那麽高興了。


    這孩子耽誤老子快活啊!


    陸季寒可是剛開葷不久的新郎官,才美了三個月就得重新吃素,別提多憋屈了。


    而俞婉這一懷孕,在家休息的時候就多了。


    這天柳靜嫻來找俞婉串門了,看看俞婉還沒顯懷的肚子,柳靜嫻笑盈盈地道:“恭喜四嫂了,之前你嫁給大哥那麽久都沒消息,外麵有說閑話的,我還挺替你擔心,現在總算放心了。”說著,柳靜嫻朝靠著沙發看報紙的陸季寒看了眼。


    俞婉聽得出柳靜嫻是存心挑撥她與陸季寒來的,但她素來不喜與人做口舌之爭,笑了笑,沒回應。銀珠剛要替主子效勞,那邊陸季寒突然從報紙後瞥過來,瞄著柳靜嫻的肚子道:“二嫂嫁過來也有一年了,這麽久還沒動靜,有沒有讓二哥幫忙看看怎麽回事?”


    柳靜嫻漲紅了臉,這話要是俞婉諷刺她她都不至於多生氣,陸季寒一個爺們居然敢嘲笑她生不出孩子?


    陸季寒豈止是嘲笑,他還恍然大悟似的揉了揉額頭:“對了,我想起來了,二哥身邊新來了個小護士,嘴甜會說話,特別招人稀罕,二哥忙著提拔小護士,肯定沒時間照顧二嫂,不然二嫂怎麽有空來我們這邊閑聊。”


    柳靜嫻心眼最小,婚前就喜歡拈酸吃醋,如今聽說陸伯昌身邊居然有個小護士,她立即風似的去醫院抓.奸了。


    目送她走遠,俞婉好奇地問陸季寒:“你說的是真的?”她覺得陸伯昌不是那種人啊。


    陸季寒對著報紙道:“醫院護士多的事,她有心找,總能找到漂亮嘴甜的。”


    俞婉忍俊不禁,轉而提醒他:“讓二哥知道你挑撥離間,回頭肯定找你。”


    陸季寒放下報紙,冷哼:“誰讓他管不好自己媳婦?與其讓那女人來咱們這邊搬弄是非,不如讓她纏二哥去,反正是二哥娶回來的。”


    話題回到兩人身上,俞婉看看肚子,再看看陸季寒,她小聲問:“剛剛她那麽說,你真的一點都不介意?”


    陸季寒立馬挪到俞婉身邊,將人往懷裏一摟,抬起她下巴問:“介意什麽?介意我有本事,三個月就讓你懷了孩子?”


    銀珠還在旁邊呢,俞婉想掙開他,陸季寒卻低頭吻了下來,狠狠地啃了她一口,啃完盯著她道:“真要介意,也是介意你眼睛不好使,剛開始竟然覺得他比我好。”


    俞婉見銀珠早出去了,忍不住頂嘴道:“他有的地方確實比你好……”


    剛起個頭,陸季寒就瞪了眼睛:“他哪裏比我好?”


    俞婉認真地想了想,道:“他從來沒對我不規矩過。”


    陸季寒沉默了下,他挺滿意陸子謙的安分守己的,如果陸子謙跟他一樣不規矩,他該不高興了。


    但陸四爺嘴上肯定不能輸了氣勢,冷笑一聲,陸季寒諷刺地道:“那是他不行。”


    俞婉臉一紅,作勢要走,陸季寒拽住她,大白天的拉著她手往他身上湊,低頭在她耳邊說更混的話。俞婉嫌汙耳朵,甩不開他,她忽的吸了口氣,痛苦地道:“我肚子疼。”


    陸季寒的花花心思頓時潮水般退去,急著看她肚子:“怎麽了?”


    俞婉忍笑,一本正經地道:“孩子嫌你說的難聽,打不到你就折磨我。”


    陸季寒這才發覺自己被她騙了,想狠狠地罰她,又怕真動了抬起,隻能威脅俞婉:“你等著!”


    俞婉心想,至少孩子生下來之前,她都是安全的。


    .


    九月的時候,南城桂花飄香,俞婉經過十幾個小時的產前痛苦,終於生了個七斤二兩重的兒子。


    這是陸家的第一個孫輩兒。


    陸太太很欣慰,柳靜嫻很嫉妒,俞婉累得隻想睡覺,陸季寒守在妻兒身邊,目光比春水還柔。


    半夜的時候,俞婉醒了,睜開眼就看到了床邊的陸季寒。


    陸季寒也醒著,在看兒子,若有所覺,他抬起頭,就與俞婉看了對眼。


    他握住俞婉的手,親了又親:“辛苦你了。”


    俞婉並不覺得苦,真正的苦,是想要孩子而不得,是被人扼殺了所有希望。


    她轉向繈褓裏的孩子。


    陸季寒抱起兒子,方便她看。


    剛出生的奶娃娃睡得正香,臉蛋倒是光潤潤嫩溜溜的,閉著眼睛,隱約有幾分陸季寒的影子。


    “像你。”她笑著說。


    陸季寒自得:“我的種,不像我像誰。”


    俞婉嗔了他一眼:“現在孩子小,你胡說沒關係,等孩子長大了,不許你再這樣口沒遮攔。”


    陸季寒盯著她問:“怎麽,你還嫌棄我了?”


    俞婉不想跟他說話了。


    陸季寒瞅瞅繈褓裏的兒子,還真沒想過要如何當一個好父親。


    “外甥像舅,兒子有鳳時一半懂事我就滿意了。”陸季寒耍了個小心眼,專揀俞婉愛聽的說。


    丈夫欣賞她的親弟弟,俞婉當然喜歡聽,不過,看著小心翼翼抱著兒子的陸季寒,俞婉忽然覺得,兒子像陸季寒也挺好的。


    媳婦居然誇他了,陸季寒受寵若驚,認真地問:“你真這麽想?”


    俞婉點點頭,補充道:“別學你欺負人就好。”


    陸季寒笑:“該欺負的還得欺負,如果我不欺負你,這小子怎麽來的?”


    俞婉徹底拿他沒辦法了,賭氣地閉上眼睛,拒絕再聊。


    然後,臉頰上慢慢壓下來一處溫暖,帶著她熟悉的氣息。


    嘴角上揚,俞婉聽見陸季寒在她耳邊說:“婉婉,我這輩子做的最對的一件事,就是欺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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