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


    大眼睛若是柔和些, 則溫情似水。若是嚴肅些,看著就像目露凶光。


    那些婦人停止議論, 眼神躲閃著, 不敢與她對視。


    這丫頭可是要吃不要命的主,想從她手中摳食, 隻怕難於上天。有人打了退堂鼓, 想著雖然村子有習俗,可這年月裏野物金貴。哪家打到個兔子山雞之類的, 都偷偷藏著不說。


    小山豬雖然大些,可比兔子大不了多少。


    將心比心, 要是她們家弄到的, 也會不聲張。


    “各位嫂子嬸子在我家門口做什麽?”


    “那個, 聽人說你今早獵到山豬,來看看…”


    幾個女人推搡著, 最後把張老太推出來。張老太被推到最前麵,臉上惱怒氣憤。暗罵這些懶婆娘家,明明是她們嘴饞, 要不然怎麽也會聞著肉味跑來。


    一個個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饞別人家的一口肉吃, 拿她個老婆子作伐子。要吃肉也是她張家頭一份,哪裏輪得到她們。


    “四丫,你今日進山, 可是得了什麽野物?瞧把你小氣得, 關著門煮肉, 嚇得都不敢聲張,可是怕別人搶你的肉不成?”


    周月上看著一張張麵黃肌瘦的臉上,那種對肉食的渴望,頓時有些說不出話。婦人們還好些,瘦小的孩子們則毫不掩飾,一聽到肉字,又聞到肉味,開始喊著要吃肉菜。


    耿今來和五丫聞聲出來,站在她的身後。


    昨天那瘦婦人也在其中,看到五丫,擠出人群,“好你個五丫頭,自己跑到姐姐家裏吃肉,把自家老子娘忘得一幹二淨。愣在這裏做什麽,還不割上幾斤肉,我替你捎去下河村。”


    “桃香嬸子…”五丫低聲喚著,連連搖手,“你們誤會了,我四姐沒有打到山豬,這肉是我四姐買的。”


    張老太一聽,精光細小的眼吊起來,尖聲道:“買的?唬誰呢?一大早餓到去山裏刨食,哪裏有閑錢買肉吃。我說四丫,這就是你做得不地道,鄉裏鄉鄰的,你得了山裏的好處,也不關照一下鄰裏,當心日後遭天打雷劈!”


    自己不過是吃個肉,還能扯上天打雷劈?


    周月上無法理解這些人的思想,她自小生活富足,從沒有想過為了一口肉,會有人將自己當成十惡不赦的人,齊聲討伐。


    “張婆婆,我自己買肉自己吃,犯得哪門子的法?便是有個什麽事,那也是我們自家的事情,與你們有何相幹?諸位堵在我家門口,意欲何為?”


    “喲,嫁進顧家幾日,還學會掉書袋子。”有婦人小聲說著,被周月上眼神一瞪,低下頭去。


    其餘的人皆心中不平,若說之前是帶著看戲好事的想法過來的。眼下看到周月上絲毫不顧念鄉鄰的強硬態度,倒生出同仇敵愾之心。


    周月上環顧著他們,大眼晴逼視著眾人。


    她記得早起時,並未碰見哪個村民。倒底是誰傳他們進山尋吃食,又是誰看見他們獵到山豬了?


    最後,她的眼神定在張老太的身上。


    早上他們出門時,除了聽到張老太的罵聲,並沒有聽到其它人的聲音。


    “張婆婆,你與我家離得最近,你來說說,可有看到我們獵到山豬回家?”


    她這一句,女人孩子的眼神齊齊看向張老太。


    張老太眼一斜,“四丫,婆婆是聽過你名聲的人,這能獵到山豬也是本事,你何必藏藏掖掖,弄得像見不得人似的。”


    “我見不得人?張婆婆這張嘴好生厲害。我們早起確實進了山,不過卻沒有獵到什麽山物,倒是經過你家時,聽到你在罵誰偷了你家的兩顆蘿卜。”


    五丫聽得著急,她和四姐明明是去尋六丫,為何這些人全部咬定四姐進山弄到山豬。他們難不成是想分吃四姐家的豬肉?


    那可不行!


    “我和四姐…進山是去找…”


    “五丫,莫要解釋。他們聞到咱家的肉香味兒,是不會聽我們解釋的。倒是張婆婆令我覺得意外,我素來聽聞老人如寶睿智豁達,走的路多經的事多,比常人更知曉人情世故,哪裏想到婆婆眼饞我家的肉,竟然編出我獵到山豬的謊言。山豬何其凶猛,便是村裏的漢子,派上四五個,也獵不到一頭,何況我一個女子,還帶著我家五丫。”


    她這一說,有人沉思起來。


    眾人並未親眼所見顧家的事,都是聽人說的。


    他們低聲議論著,不大會兒,眼神望向張老太。


    周月上當下明白,傳這話的果然是張老太。


    張老太在村子裏的風評並不好,為人摳門又嘴毒。若說她饞別人家一口肉而做出這樣事情來,大家都是信的。


    突然大家安靜下來,周月上還以為自己的話鎮住別人。


    顧家的門內,站著一名男子。


    藏青的大氅,就算沒有滾狐毛邊,依然能看出料子的金貴。他長身玉立,清瘦修長的身姿,還有出塵的相貌,在這青磚黑瓦間,顯得越發的風華無雙。


    鼻子聞到淡淡的藥香,周月上心有靈至地轉頭,就看到他。


    “我父官到尚書,雖然一時被貶,卻不至於家徒四壁。周月上是我顧安之妻,她嫁進我顧家,就是我顧家人。隻恨我顧家如今大不如前,不能讓她食鹿肉著狐衾。區區豚肉,我顧家還是吃得起的。”


    清清冷冷的聲音,擲地有聲,字字清晰。


    一席話,將那門外的鎮得啞口無言。是啊,顧家是什麽人家,怎麽可能吃不起大肉?何況這大公子身上穿的衣服,一看就是值不少銀子。


    周家四丫頭身上都是新衣服,看著也值些銀子。


    眾人想著,臉色訕訕。


    顧安墨玉般的眼神睥著,睨視眾人,“各位鄉親,我顧家乃上河村人。即便發跡後仍不忘鄉情,父親時常念叨,常記掛鄉親們的好。今日我顧安回鄉養病,最需靜養,還望各位鄉親給予方便。”


    “應該的…是我們打擾了…”


    大家被顧安的風華所鎮,麵露慚愧。


    周月上心中歡喜,自己光顧著生氣,倒是忘記以勢壓人。在這些村民的眼中,自是看不上她的。可是他們忘了,顧家是顧家的大公子,那可不是一般的村民能比的。


    “沒錯,我相公說得對。我的公公,雖然不是尚書,但還是京中的六品官員。你們可知萬陵縣的縣令官是幾品?我告訴你們,是七品。比我公公品階要低,見到我公公那是要行跪拜之禮的。”


    顧安聞言,低頭嘴角微微翹起,眼神卻是深不可測。


    耿今來看自家主子出來與這些鄉民解釋,心裏有些委屈。主子是什麽身份,尋常莫說是百姓,就是朝中的四品以下的官員,想見主子一麵都難於上青天。


    “主子,你怎麽出來了?”


    “無妨,出來看看,扶我進去吧。”


    耿今來依言,扶顧安進屋。


    顧安一走,那些婦人麵對周月上姐妹倆,自是不怕的。


    “哎喲,我就說嘛,四丫現在是顧家的大少奶奶,哪裏能去山裏找吃食。也不知是哪個老眼昏花的,竟然編出這樣的話來。”


    “是啊是啊,四丫,我們不知實情,聽信別人的話…”


    這些婦人眼神無不看向張老太,將張老太賣得幹幹淨淨。周月上笑笑,看著那張老太。張老太一張老臉漲得通紅,嘴裏不知罵了什麽,罵罵咧咧地往自家跑去。


    接著開始有人拎著自家孩子回去,低聲教訓地走遠。方才雖是說著對不住,心裏則嫉妒周月上的好命。


    同是苦大的人,憑什麽四丫能嫁進顧家吃肉?


    顧家大少爺是好人,那樣的人品,比起縣令家的公子還要派頭足,豈是野丫頭能配得上的。等以後看穿四丫的真麵目,必會將她休棄。她周四丫就得是和她們一樣,天天操勞吃野菜疙瘩的命。


    人慢慢地走開,肉的香氣是越來越濃,幾個孩子還有些舍不得。


    大人們如何,小孩子都是讓人討厭不起來的。何況是一些瘦小的孩子,麵上髒汙衣著襤褸,令人不忍。


    但是理智告訴周月上,眼下不是同情心泛濫的時候。她隻要給過一次,就會有第二次。關鍵不能隻給幾個孩子,而是全村的孩子。


    給習慣了,隻要一次不給,別人就會說她不仁。


    升米恩,鬥米仇,這樣的道理她還是懂的。


    她眼神環顧,陡然眯起。


    別人都是往村子裏走,那個叫桃香黑瘦婦人又是往村外的方向。她記得昨天這桃香往村外走後沒多久五丫就上門了。


    “五丫,那人可是桃香嬸子?”


    五丫順著她的目光,認出那婦人,“是她!昨天…就是她去咱家告訴娘…你還活著的…她肯定還是去報信的。”


    “四姐,怎麽辦?”五丫說著,扯著周月上的衣服。


    要是爹娘知道六丫還活著,會不會搶回去?還有四姐家今天做了大肉,爹娘會不會上門來搶吃的?


    要是被爹娘知道四姐過得好,必是會天天來糾纏的。


    “還能怎麽辦,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們還敢搶不成?”周月上說完,拉著五丫進門,把院門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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