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問:被虛空咒語吞噬的東西最終去了哪裏?


    答:不知道。


    在世界陷入黑暗的一刻,喬以莎以為一切就這麽結束了, 她抱著懷裏的人, 雙目緊閉,等待意識徹底消散。


    然而等了半天, 她發現腦袋還是清醒的, 不過周圍的聲音都沒了……沒了雷電風雨,沒了發動機的轟鳴, 還有血族們的喊叫。


    她悄悄睜開眼, 發現自己飄在漆黑的半空中, 她低頭, 懷裏是空的。洪佑森不見了,加斯帕和阿方索也不見了,整個世界就剩下她自己這麽飄蕩著。


    周圍有一些碎玻璃狀的殘片, 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她看向離自己最近的一塊碎片,意識一動, 身體自然地飄了過去。


    她湊近那塊碎片, 猶豫片刻, 凝神看。


    像是泥潭一般, 她整個思緒很快便被吸了進去。


    她居高臨下地看了一場沉浸式的電影,裏麵各種各樣的片段一閃而逝。


    她首先看到一男一女還有一個小朋友, 好像是一家三口在一幢小樓裏吃晚飯。她認得小女孩的長相,那就是她自己。


    她初步推斷那對男女……應該是她的父母?


    男的比女的漂亮, 不愧攤上了“小白臉”的名號, 兩人膩膩歪歪, 恩恩愛愛,沒事就相互投喂,喂完再一起合喂小號喬以莎。


    畫麵很快變幻,父母在校門口等她下課,然後帶她去看望祖母。


    他們在午後一起笑,一起開懷,溫馨甜蜜,共享天倫。


    喬以莎對父母完全沒有記憶,但祖母不同,她很愛她,看到祖母慈祥和藹的笑,喬以莎有些動感情。


    她不知自己看了多久,她在畫麵裏慢慢長大,從兒時到大學畢業,最後當了老師……


    一直到相親找對象的時候,她才醒過來。


    這是什麽?


    她嫁的這斯文弱雞是個什麽東西?!


    她瞬間清醒了,從畫麵裏抽離,回到漆黑的空間裏。


    這不是她這不是她,她搓搓手,得快點幹正事,把洪佑森找出來。


    她換了另一塊碎片,一頭紮進去——


    這回換了個質感,在熱鬧繁華的市中心,一件高級單身公寓門口,一身ol裝的她正抱著一個男人熱情擁吻。


    她怎麽這麽喜歡談戀愛?


    雖然這男人看背影也不太像阿森,但喬以莎還是不死心地換了個角度辨認。


    緊接著,她看清那男人的臉,正是bly當家花旦柳老板。


    “……”


    喬以莎差點在幻境中嘔出來,這出詭異的《霸道上司夜敲門》竟然由她和柳河主演!


    這□□大戲看得她頭皮發麻,一秒也待不下去,急速退了出來。


    她肝顫地想著,等下不會有什麽她跟洪閆德的激情戲碼吧,那可真頂不住了。


    深呼吸三次,戰戰兢兢點開下一集——


    還算正常,這次她沒有魔力,規規矩矩上學,畢業了跟幾個閨蜜開了家清新的小甜品店。


    再下一集——


    隨著看的碎片越來越多,喬以莎漸漸明白,這大概是平行宇宙一類的東西……想到這,她靈光一閃,忽然憶起當初祖母教她這個咒語時的情形。


    “……這個咒語很危險,被吞噬的物體會被流放到時空的縫隙中。除非能找回自我,否則將永遠迷失。”


    好像有這麽一句話?


    喬以莎搔搔鼻尖。


    找回自我……意思是要找到屬於自己的那個時空碎片?


    她環顧四周,碎片就像銀河流沙,密密麻麻,數不清楚。


    她想來想去也沒什麽取捷徑的好辦法,隻能一個個看。


    這空間除了碎片什麽都沒有,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也感覺不到冷熱,饑餓,喬以莎飄久了,感覺自己像塊沒根的浮萍似的。


    看得越多,越是漸漸無力,一想到自己可能要永遠留在這地方,她就感到陣陣絕望。


    這是圖啥呢……


    喬以莎欲哭無淚。


    “真是悔死我了……”她情不自禁地說道。


    “悔什麽?”


    喬以莎:“什麽都悔,我怎麽這麽倒黴啊!”


    ……


    嗯?


    喬以莎虛空一抖。


    “阿森?”


    沒有回應。


    她抓著自己的頭發:“我他媽都出幻覺了?”


    “你還沒回答我。”


    不是幻覺,真的是洪佑森的聲音。


    喬以莎激動得快不會說話了。


    “阿森,你在哪!”


    “你悔什麽?”他抓著這一點不放。“後悔跟我在一起了?你覺得跟我在一起很倒黴?”


    喬以莎咂咂嘴:“也不是啦,我就是有點後悔當初腦子一熱就答應你上珠峰互動,不然也不至於落到現在這般田地,看看這鬧騰的。”


    洪佑森說:“是你說要找刺激的,你說要去一個別人都不能去的地方,我才提議這裏。”


    喬以莎聽這話,有點不對味。她一時忘了身處環境,抱起手臂,語氣考究地問:“什麽意思,現在是往我頭上甩鍋?”


    洪佑森說:“沒有,我實事求是而已。”


    喬以莎冷著臉:“你到底在哪?”


    “在你的咒語裏。”


    “我也在咒語裏,怎麽看不見你。”


    “我們的空間不一樣。”


    “你那有時空碎片嗎?就是像玻璃一樣的東西,一塊一塊的,裏麵有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沒有。”


    “?”


    “我的眼睛隻能看到真實。”


    “……”


    他鎮定自若,語氣裏甚至帶著點哲學範疇上的裝逼範兒,喬以莎皺眉道:“就是說你已經找到屬於我們原本的時空了?”


    “對。”他說,“我在等你。”


    “那你告訴我怎麽找。”


    “沒有怎麽找,看一下就看出來了。你是我的另一半,你也有這種能力。”


    喬以莎使勁擠擠眼睛,周圍沒有發生一絲變化。


    “我並不可以。”


    “那是因為你專注度不夠。”說完,頓了頓,又道:“那晚也是,你的專注力太差了,我們本來可以更好。”


    “……”


    命都要沒了,還更好。


    “要不是我機警,你早被那群鬼佬抓走紅燒了,還怪我定力差。”


    “不可能,沒有任何人能打斷我們的結合,除了我們自己。”


    喬以莎要被他杠得吐血了。


    “行……全是我的錯,我學藝不精,我□□都做不明白。行了吧?你全對!他媽的要不是你最後從天而降的一蹄子!我能被關到這鬼地方?!現在還教育我?你去死吧你!”


    喬以莎爆發一通,結束時很想順勢摔點什麽東西,但這什麽也沒有,她幹脆撿了一塊時空碎片砸向另一塊碎片,成功摔出點聲響。


    之後是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


    “我很擔心你。”他說,“動物們傳來的消息說你正遭受迫害,我有點著急。”


    她不說話。


    他聲音低了下去。


    “你別生氣,快點找過來,我等你一起走。”


    喬以莎嘀咕道:“都說了我找不到……”


    “你身體裏有我的一部分,隻要你集中注意力,一定能感應到我的存在。就像我能跟你說話一樣,你也能找到我。”


    什麽叫她的體內有他的一部分?


    喬以莎想問,剛張嘴感覺又有點懂了。


    她慢悠悠地飄在空間內。有了洪佑森的心理暗示,她再看那些碎片,好像是有點明明暗暗的差別。她挑了幾個亮的看,一邊看一邊跟洪佑森閑聊。


    “你沒看幾個碎片真是損失,這裏內容可豐……喲!這個裏麵有你啊。”她終於在經過篩選的碎片裏第一次看到洪佑森。“讓我看看你在平行時空都做了什麽。……你是個街頭混混啊,我早就說你要是沒碰到你爸,肯定要做個街頭霸王。嘖,這架打的,哎呦!你被抓起來了……這女警察……女警察……警察……”


    情節朝著不太可控的方向發展了。


    喬以莎咬著嘴唇聚精會神盯著大屏幕。


    有點出乎她的預料,當她看見洪佑森跟這女警察在小樹林裏接吻的畫麵,內心竟然還算平靜,還不如看見她自己跟柳河親熱反應劇烈。


    “那不是我。”洪佑森的聲音在她腦中響起。“你能看出來,那個人不是我。”


    的確不是他,雖然長相一模一樣,但那人的神態,他說話的方式,還有各種各樣的細節都能看出,那不是她認識的洪佑森。


    “你還記得你上一輩子的事情嗎?”她問道。


    他回答說:“一點點,但那不是我的事,隻有這輩子才是我的事。”


    喬以莎從碎片裏抽離,她看向一個方向,在那裏,有一塊碎片裏帶著暖意的光。這讓她想起她家裏那盞荷花瓣的小台燈。


    這才出來幾天,她就覺得已經好久都沒有回家了。


    “我們的假期就該躺在我那小床上喝啤酒數星星,睡個懶覺起來還能叫個外賣。”


    他說:“那以後就這樣。”


    喬以莎朝那塊碎片勾勾手指,下一秒碎片便出現在她麵前,她探頭過去……


    裏麵的畫麵很熟悉,正是她以前帶他去約架的爛尾樓群,他就坐在當初第一次變型狼身時的那層樓上,兩腳搭在外麵,望著天空。


    空中的雲裏冒出她的臉。


    “怎麽在這呢?”


    他仰頭看她:“進來就是這裏,下來啊。”


    她全然沉入這個世界,腳下有了實體,身體有了重量,她感受到了寒冷,鼻腔內都是廢棄樓群的煙塵味。


    這是活生生的世界。


    她上了兩層樓梯,看到月下坐著的男人,默默過去跟他坐在一起。


    兩人看著天邊的月亮,喬以莎晃晃脖子捶捶腰。


    “嗨呀,沒想到這虛空咒語這麽好破解,我當什麽難事呢。”


    “那是因為有我,沒有我你永遠也出不來。”


    喬以莎冷哼一聲:“沒有你我壓根也不會進去好吧。”


    清冷的小風垂著,過了一會洪佑森低聲道:“……我是不是太魯莽了。”


    喬以莎斜眼觀他側臉,看風吹起的他的黑色碎發,欣賞地勾起嘴角。


    “沒,你都不知道你從天而降的一刻有多帥。”


    他眉毛動了動,看過來:“真的?”


    “假的,哈哈哈哈!你蠢得沒邊了,怎麽會有這麽傻的男人,還敢喊我‘老婆’,誰是你老婆,你——呃!”她被抓住下頜,他湊過來,試圖堵住她的後續發言。喬以莎拿手捂住嘴。“讓你過來了嗎?”


    他從兜裏摸出個什麽東西,拿到她麵前。


    喬以莎定睛一看,這不是當初鄔索給她的那袋子天珠寶石嘛。


    她一把奪過,不料洪佑森舉起手臂,沒讓她撈到。


    “讓我過來嗎?”


    喬以莎撥他胸口:“你可有點學壞了啊。”說著靠了過去,順勢將他壓倒,親了一口。“男人不能不老實。”


    他低聲說:“我沒有。”


    他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看月光從她背後勾勒她的輪廓。


    她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他問道:“累嗎?要不要回家?”


    “好主意。”


    …


    鑰匙沒帶,洪佑森扛著女巫翻窗戶進了家門。


    喬以莎進屋第一件事就是點亮了那盞花瓣台燈,然後去浴室洗澡。舒服的熱水澡撫平了多日的驚心動魄。洗完澡回到屋子,聞到一股子肉香。


    當初魯萊送的鹿肉還沒吃完,又被他拿出來烤。


    “我來吧,還換你去洗。”他被她趕進浴室,洗了個五分鍾的戰鬥澡,又殺了回來。


    兩人吃飽喝足,到床上躺屍。


    她打了個飽嗝,他也被傳染,跟著打了一個。


    “完美啊,這生活。”她說。


    他附和地嗯了一聲。


    “那幾個洋鬼子被我關起來了,你又順利覺醒了,咱倆已經無敵了,這世上沒有任何——”


    她牛逼吹一半,忽然想起什麽,一個激靈坐了起來。


    洪佑森兩手枕在腦後,嘴裏還吧嗒著,回味著剛剛的烤鹿肉。


    “今天幾號?”


    “不知道。”


    喬以莎連滾帶爬下床查。


    “23號。”她手腳冰涼,顫顫地回頭看洪佑森,“完了,明天24號了……”


    他不甚在意,勾著腳道:“那又怎麽了?”


    喬以莎:“哥,明天放榜了。”


    洪佑森一瞬間成照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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