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綏坐在楊隊長身邊歇了一會兒, 等到天上的烏雲漸漸散開,賀綏這才站起身, “走吧,現在可以去找人了, 他身上的修為應該也已經被天雷劈散了,就是個普通人。”


    楊隊長季譚他們四人今晚也是看了場超越想象的大戲, 可以說四個人都看懵了, 要讓他們來說, 空空如也的腦袋裏隻剩下四個字兒:天崩地裂。


    雖然有點語境不合適,可親眼看見那一群飄的跑到遁地的各種妖魔鬼怪就這麽被賀綏引來的天雷給劈得跟一倉庫煙花似得,心情真的很難恢複。


    楊隊長艱難的吞了幾口唾沫, 舌尖歪著在牙齒間咬了咬, 突然想起個事,“對了那屍鬼的主人被雷劈了,需不需要叫救護車?”


    可千萬別剛逮到就嗝屁了, 他們局子裏還迫切的需要對方呢。


    賀綏頗有點惆悵的歎了口氣, “放心吧,就算是有病,這麽一劈也能回春了。”


    當然, 這回春是肉體上的, 作孽太多, 注定活不長久, 按照如今的走勢, 應當就是死在這個案子的結尾, 被判處死刑,死後還要下地府繼續接受審判。


    楊隊長稍微放心了,也爬了起來,一邊到處張望一邊嘀咕,“咱們現在可以叫其他人進來嗎?這滿地的殘骸也需要人手收拾啊。”


    看剛才天雷落下的數目,這廢棄廠房裏怕是有不下好三四百隻鬼怪,有的是孤魂野鬼被此人抓住煉製好帶過來,更多的還是連同屍骨一起帶來按照一定陣法規律埋到了地下,要不然也無法做到顛倒陰陽化出一片“陰域”。


    想想三四百具屍骨殘骸,也不知道那人是怎麽搞到的。


    齊暉跟季譚也站了起來,腿有點麻,兩個剛被強勢破了既定三觀的年輕小夥子滿身狼狽的互相攙扶著,心裏有點兒明白為什麽楊隊長要臨時找他們這樣的人過來了。


    果然這世界上就沒有白吃的午餐,這是明擺著知道這件案子裏有這些神神鬼鬼的玩意兒,所以需要他們這種有家世有背景的人作為共同參與者。


    “可以叫人進來,不過小心為上,不要單獨行動。”


    賀綏彎腰將小麗扶了起來,食指中指搭在小麗手碗上摸了片刻,“身體還好,就是最近可能會有點虛弱,回頭我開一張滋陰調和的藥方給你,花銷能報銷吧?”


    最後半句問的是楊隊長。


    楊隊長自然立馬拍著胸脯保證一定把報銷給申請下來,說話的時候還忍不住去看了齊暉跟季譚兩人,意思明擺著。


    齊暉跟季譚不吭聲,不過也沒說別的,顯然是默認了。


    楊隊長讓齊暉跟季譚送小麗先出去,順便安排人手進場掃尾,該拍照的拍照,該取證的取證,這些都是那屍鬼主人犯事兒的鐵證。


    這次季譚跟齊暉沒有多說廢話,如今大概也就晚上快十二點,他們還要連夜收拾好現場,回頭還得回局裏寫報告之類的,要忙的事多著呢。


    小麗被抽取了一股氣,身體確實有點虛弱,被季譚跟齊暉喊著“小麗姐”一左一右的扶著走了。


    楊隊長跟賀綏一起先去找屍鬼主人,羅盤裏還有一縷對方的本源之氣,要找人還是很容易的,也就走了十幾分鍾就找到了趴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一個瘦小老頭子。


    這老頭頭上的頭發已經全都燒光了,身上也是衣衫焦糊,楊隊長原本還擔心這人被燒傷了,可彎腰一扶,發現老頭皮膚也就蛻皮似得掉了一層黑泥殼子,人還好好的呢。


    “那些是他身上沾染的陰邪之氣,被天雷劈得淨化了,以後身體反而更好。”


    這下子楊隊長終於察覺到賀綏話語裏的羨慕之意了。


    雖然隻相處了短短兩天不到的時間,可賀綏這個人其實性格很容易摸透,因為賀綏不裝,很坦然。


    賀綏平時並不是一個話多的人,說一件事也並不會囉嗦,可今晚愣是把這句話說了三遍了,可見對於天雷劈人這事兒有多惦記。


    “……賀大師也想挨今晚這個雷的劈?”


    楊隊長試探性的問道。


    賀綏點點頭,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算了,也是因緣巧合,前有精疲力竭有傷在身,後又有要事需辦,天注定的。”


    若是能夠劈一回,體內的穢氣肯定能淨化不少,不過也沒什麽,賀綏也不再多去計較。


    知道被雷劈了還能強身健體,楊隊長一點不敬老的直接將老頭兒用手銬反手銬上,然後拎著就往回走,“那屍鬼就是王福海對吧?也不知道能不能剩幾根骨頭給王大媽他們送回去。”


    之前好歹也是答應了要給他們把小兒子的屍骨給找回去,楊隊長有點兒懷疑自己隻能給王大媽他們送壇骨灰了。


    楊隊長拎著人剛走幾步,突然感覺眼前一亮,天上誅邪陣聚集的烏雲已經完全散開了,而原本把月亮遮住的絮狀雲層也突然露出一個圓井似得洞口,有皎潔月光似光柱一般投射下來。


    楊隊長瞪圓了眼扭頭一看,果然,那光柱不偏不倚的落到了賀大師身上。


    賀綏這邊剛想通不再去糾結錯過了雷劈的事,突然心神一動,神魂都被一股玄妙的氣息安撫了下來,不由自主的就地盤膝而坐眼眸低垂。


    一道濃鬱的金光自天上投下,匯聚在賀綏眉心,不徐不疾的納入神府。


    賀綏凝神靜氣安靜接納,偶爾將一縷極細的金光引入肉身,原本固執的堵在肉身中的穢氣一遇見金光,就好像薄冰遇烈日一般迅速消融化解。


    在肉眼難以分辨的情況下,賀綏皮膚表層迅速多了一層灰層般的汙垢。


    那光柱也就是幾秒鍾就消失了,楊隊長抬頭看看重新被雲層遮住的月亮,以為就是個巧合,不過這個巧合也委實夠神奇的。


    可惜之前因為電子產品會影響“氣”的氣場,所以這會兒楊隊長身上也沒個手機,否則還能抓拍一下,回頭也能拿去忽悠上麵的領導,爭取多弄點資源。


    楊隊長看賀綏累得要打坐恢複,也不等了,拎著老頭兒往屍鬼爆煙花那裏查看。


    見還有幾塊骨頭,楊隊長也沒多想,彎腰伸手就去撿,一邊還嘴上念叨,“王福海啊王福海,我知道你也事受害者,這些惡事都是臭老頭兒幹的,也不知道你如今是不是已經被劈得魂飛魄散了。我答應了你父母老婆,說要把你的遺骨給送回去……”


    還在絮叨的楊隊長突然發現不對勁,這屍鬼不是被雷劈還燒起來了嗎?那怎麽地上留下的這幾塊骨頭還白生生的?


    然而這時候已經晚了,楊隊長手指已經碰到了骨頭,一股沁涼的寒意從指尖迅速躥了上來。


    先前楊隊長就被白骨手爪扣住腳踝,一股寒氣差點沒把他給凍得憋死,對這種感覺最是敏感,頭皮一炸撒手就要扔開,卻沒想到一個半透明的身影從骨頭裏飄了出來,卻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


    男人長得憨厚,一雙眼睛此時正含著幾分愧疚,“你好,我是王福海,你剛才說我爸媽還有老婆……”


    似乎是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了,且死後還被人煉製成怪物殺了人,男人羞愧得說不出話來了。


    楊隊長兩隻眼睛都要瞪得凸出來了,此時此刻他真的特別需要來支煙!


    楊隊長還在想念自己的煙,王海福卻是又鼓起勇氣繼續說話了,先是說自己剛剛才醒來,雖然無法感同身受,但是也能以旁觀者的角度看見屍鬼身上發生的一切。


    原來王福海的屍體是在當初剛下葬的第一天夜裏就被這名叫做空懸的老頭施法召了出來,之後就是煉製。


    不過為了更好的控製,空懸將王福海三魂七魄中的三魂六魄都封住了,隻留下了車禍後重傷被活活凍死在冷櫃裏的恨與怨。


    有了載體,空懸又將福康醫院裏其他受害者的怨氣煞氣以及自然催生的晦氣凝做三陰之氣將屍鬼裝在一個甕裏深埋在這個廠房之下,一邊把這裏變成鬧鬼之地占為己有,一邊勾結專門幹這種陰損之事的人或挖墳掘墓或偷盜屍體甚至害人,弄了許多厲鬼冤魂以及屍骨殘骸埋到屍鬼所在陣眼的周圍,用了七年,這才將這個地方變成了一個“陰域”。


    “附近廠裏有幾對遇害的情侶也是被空懸害死的,屍骨也在那些殘骸裏。大家身上的戾氣怨氣都被淨化了,因為害人並不是我們自己的意願,所以屍骨得以殘存,希望楊隊長能夠盡量幫他們找回家人,好歹有個安葬的地方。”


    王福海一開始說話還有點結結巴巴,後來反而順暢了。


    說完,感應到了什麽,王海福到底沒有托楊隊長給自己家人帶話,隻讓楊隊長不要讓家裏人知道自己死後對遭遇,畢竟生前如何,死後一切就應當斬斷了,否則對家裏人也不好。


    王海福朝賀綏所在的地方恭敬的拜了三拜,又朝楊隊長鞠躬,“另外,這個空懸有個不算太親近的徒弟,諢名黑鶴,空懸叫他黑鴨,福康醫院跟院長勾結的就是那個人,你們要查醫院,找到黑鴨就什麽都清楚了。”


    說罷又將那人的地址告知了楊隊長,王海福又是一鞠躬,這才轉身往不遠處突然出現的一道地門飄了過去。


    跟王海福一樣的也有其他半透明魂體,因為楊隊長開的陰眼還在,扭頭一看,半透明白色影子好幾百個,雖然多卻不亂,一個個排著隊有序的先朝盤腿而坐的賀綏拜了拜,又路過楊隊長鞠了個躬,這是感謝楊隊長為他們收斂屍骸。


    是一份感謝,也是一份請求。


    楊隊長喉結滾動,不知道該說什麽,隻站在那裏一直看著他們排著隊踏入那道泛著土黃色光芒的門裏消失不見。


    這些人害過人嗎?當然害過,楊隊長現在都還能記得先前這群鬼怪如何可怖。


    可事他們都錯嗎?他們死後都不得安寧,還要被人煉製被人驅使奴役甚至隨意滅了神魂不得輪回,說到底,還是罪魁禍首的錯。


    楊隊長忍不住在心裏偷偷期盼,希望地府裏的閻羅王判官們能夠真的像神話故事裏那樣公平公正,讓這些人不用背上不屬於他們的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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