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慎即使沒有抬頭,都能感受到遠方盯著他的視線。


    稍微想了一下,才想起來是前陣子麵試的新助理。


    隻記得她長得白白淨淨,洋溢著青春活潑的氣息。


    笑起來很甜。


    聞起來也很甜。


    他當然沒有錯過當時她的眼神。


    而這種眼神,他一點都不陌生。


    愛慕的,癡狂的,毫無自我的……


    在前幾世的時候,他見過很多。


    每一次轉生時,他都會丟失大半的記憶,隻殘留一些鮮明的印象在腦海中。在這些回憶裏,充滿著那些既狂熱又崇拜的人們,畏懼膽怯的目光,功成名就後剩下的清寂……


    就這樣日複一日。


    品嚐狂歡之後的孤獨,品嚐沒人理解的情緒。


    每過一世,心境跟想法都不一樣。


    人說返璞歸真,他覺得自己多多少少有些明悟。


    就像那個小助理明明滿身破綻,如果是以前,她不會有機會待在他身邊。


    可現在他把她留下,想看看她想做什麽。


    她的言行舉止,身份履曆,上麵隻差大大寫了個“假”字。


    嗬,抬沙發是興趣。


    她真的以為自己會相信那樣的鬼話?


    季慎輕勾唇角,往那邊看。


    小姑娘瑟瑟發抖的縮在後麵,羽絨服裹的人非常嬌小,隻露出一張凍得發白的小臉。


    季慎想了想,叫了小常。


    ……


    “小喻。”小常喊住躲在旁邊的喻晴。


    “小常哥。”喻晴躲在擋風處,此時探出頭來,“老板跟粉絲拍完照了?我,我是不是要帶他們去坐車了?”她講話時呼出濁濁白氣,聲音也有些抖。


    “嗯。”小常說,“但你不用去,可以先回車上等。”


    “什麽意思?”喻晴不理解,“我不用等?”


    她聽到這句話時腦中一懵,在腦中閃現出前陣子看的偶像劇,裏頭霸道總裁對著辦事不力的下屬說“你明天可以不用來了。”


    不要覺得她腦補,先讓你什麽事都不用做,慢慢邊緣化,讓你自己受不了或是最後幹脆汙蔑你偷懶,不正是職場上逼人辭職的套路之一嘛!


    喻晴抓住小常的手,“不,小常哥,請讓我去。”


    “可是……”


    “你看看我認真的表情,誠懇的語調,還有堅定不移的決心,我非常渴望可以帶粉絲們去車站。”喻晴睜大眼睛,試圖表現出的誠意,“我愛粉絲,我愛這份工作,我喜歡在冬天裏吹冷風!”


    哎,如果嘴唇沒那麽白,說起來還挺像那麽回事的。


    小常挺犯難,這又不是他能決定,“不然你等我下。”


    喻晴這麽有工作熱忱,作為一個前輩,當然要好好鼓勵表揚她,不要輕易打擊新人的熱情,所以他決定告訴季慎,讓老板自己決定。


    喻晴看著小常走出去,沒多久又回來。


    小常說:“後援會已經走了。”


    好快!這是什麽神一般的速度?


    小常倒是習以為常:“這種天氣他們都舍不得讓老板在外頭待太久,都不會要簽名拍照,看到本人送完裏物卡片就散了。”他又說,“反正人都走了,現在追上去也沒意義,不如先回車上等?”


    她隻好默默上車。


    喻晴坐著那輛車上載著的人不隻她,還有梳化跟造型師,有時候小常也會一起。


    季慎跟陳方單獨一輛,據說是季慎怕吵。


    網上說季慎從出道時一直都是這種作派,當年沒少被一些黑子說新人耍大牌。


    車上沒人,但暖氣開的很足,熱氣撲在臉上,瞬間解凍,稍稍伸展四肢,她舒服的歎了聲。


    終於活過來了~


    沒等多久,化妝師姐姐跟造型師哥哥就過來了。


    上車時還不忘遞給她一個保溫瓶,打開是熱騰騰的枸杞雞湯。


    化妝師姐姐摸摸喻晴的小腦袋,憐愛道:“你在外麵凍壞了吧?”


    喻晴帶著點小感動,還有些受寵若驚,“怎麽會有這個?”


    “主辦單位發的,畢竟今天很冷,氣象說今天是什麽十年難遇的低溫?”造型師哥哥說。


    “工作人員都有嗎?”主辦單位太佛心了吧,喻晴不禁熱淚盈眶。


    他們隻是笑,叫喻晴快點喝。


    說實話,喻晴已經做了幾天助理,大部分的時候都在外邊做雜事,距離季慎本人非常遠。


    雖然平時同進同出(上車下車),但多數時候隻能瞻仰他的背影,連粉絲的距離都比她還近,遠不像當初應征時想的那般夢幻。


    理所當然的,她也沒機會吸到男神仙氣,距離修為暴漲之日遙遙無期。


    哎!


    還好有工資可以撫慰她的心靈。


    明天大清早要拍雜誌外景(……),團隊沒有回b市,而是直接下榻拍攝地點附近的酒店。


    到的時候天色近晚,大家忙了一天都很累,明天還要早起,沒打算展開夜生活,洗白白就上床睡覺了。


    大部分的人是這樣。


    喻晴本來也是這樣。


    如果她沒餓醒的話。


    因為淩晨三點就要起來拍攝,到了酒店大家解散各自行動,喻晴跟化妝師姐姐一起住,化妝師姐姐在非工作時間十分養生,不隻早睡早起,平常節食,過了晚上六點就不吃飯。


    沒沾上枕頭前,喻晴都不知道自己這麽累,現在才知道整天在寒風中大聲吆喝跟罰站是這麽耗體力。


    本來打算洗完澡下樓吃飯,結果一躺上床馬上睡著,完全不帶空檔。


    喻晴:zzzzzz……


    化妝師姐姐沒有吃晚飯的習慣,當然不會特別叫醒喻晴,自己整理完就直接睡了。


    她餓醒時是晚上十點鍾。


    房裏漆黑,眯著眼過了好會兒才想起自己在哪。


    窗簾沒有拉上,外麵鉤著一彎銀月,屋裏泄出一地的光。


    喻晴摸著饑腸轆轆的肚子,糾結了很久,這時間酒店的餐廳早就打烊了,外麵好冷不想出門,叫外賣進來也要加不少服務費,還是叫客房服務?


    她找著桌上的菜單打開,看了幾眼又默默闔上。


    好貴。


    不然忍一忍?五個小時後就集合了。


    但應該不會馬上放飯……


    喻晴跟了幾天通告,雖然跟紅燒肉不熟,但有件事她早就明白:季慎從不在工作的時候吃飯(不知道他拍戲怎辦)。


    也就是說,淩晨三點起床趕去拍照,直到拍攝完成前,都不可能有東西吃。


    就算他們這些小助理有空檔,也不能吃。


    老板在工作你敢動筷,要多沒眼色才敢這樣做。


    喻晴在被窩裏掙紮許久,最後還是乖乖爬起來,唉聲歎氣踏出酒店。


    雖然現在依舊有些困,但肚子叫得太歡,她懷疑自己繼續待在房裏,化妝師姐姐會被她吵醒……


    小白花的意誌告訴她不可以。


    仙女不會放屁,也不會拉屎,肚子餓更不會響。


    至少別人不能聽到。


    酒店附近不算熱鬧,好多店早關了,喻晴步行出來,能搜索的範圍也不夠大。她找了很久才看到一家麻辣燙。


    店麵在巷子裏十分偏僻,燈光昏暗,要不是看到有人進去,她還以為這間店也沒開。


    不過味道出乎意料的好。


    她吃得滿嘴紅油,額頭被辣出細細密密的汗,心滿意足打了嗝。


    一吃飽就有點昏昏欲睡。


    但一離開溫暖的店麵,被強勁的冷風往脖子中一灌,馬上就清醒了。


    腦中不停閃過溫暖的被窩,柔軟的枕頭,一躺就陷下去的床,喻晴的腳步也越來越快。


    剛踏進大廳,那股奇異的感覺又來了。


    心髒撲通撲通跳的厲害,每次有這種感覺,就表明了季慎在附近。


    她心下奇怪,他怎麽會在大廳,而不是在房間裏?


    左右張望了一會兒,順著直覺,很快就找到在柱子陰影處的他。


    季慎背對著喻晴,正在跟人說話。


    講了一會兒,男人轉過身,帽子跟口罩都壓得很低,穿著長大衣,如果不是她有金手指,根本不可能認出他是季慎。


    原本被遮住的人露出身型,是個女孩子,距離過遠看不清長相。


    喻晴驚訝的捂住嘴。


    她躲在大型觀景盆栽後麵,看著兩人一前一後進電梯。


    電梯門一關,她馬上按另一台剛好也停在一樓的電梯,毫不猶豫的按了季慎住的樓層。


    她看著燈號一層一層往上爬,心裏說不上是什麽感覺。


    不知道自己這樣跟上去,是期待看見,還是希望什麽都沒發現。


    帶著隱約的興奮,跟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心中五味雜陳。


    長得帥的男人都有女友qaq


    電梯門“叮咚”打開。


    喻晴恰好看見季慎打開房間門,後頭的女孩子跟著進去的那一幕。


    實槌了實槌了!


    三更半夜把姑娘領回房間,這還能作假嗎?


    喻晴捂著心痛的胸口,失魂落魄的回到房裏,呆呆坐著。


    化妝師姐姐半夜起床上廁所,看見睜著烏溜溜的眼睛,坐在床邊的喻晴嚇了一跳:“你怎麽不睡覺?”


    喻晴幽幽看她一眼,用空靈飄渺的詠歎調說道:“我正在沐浴月光,好悼念剛剛才死去的愛情。”


    她的單方麵初戀,還沒開花就枯萎了,嚶嚶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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