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牛腱子肉在慢燉鍋裏一夜燉出一鍋茶色清湯,用這清湯熬大米粥,八成熟的時候將炒熟的香菇青菜碎末放下去,一滾即關火,加鹽加醬油,不許放麻油,這是藍晝最喜歡的蔬菜粥。


    其實他從小體質很好,極少生病,但他一有不舒服就容易發燒,每次燒到那雙鳳眼含著一層欲說還休的水光、看似比平時更加犀利明亮的時候,體溫計測上去肯定不少於38度。媽媽那時候總是給藍晝煮蔬菜粥,他吃了粥再吃藥,睡一覺就又是生龍活虎。


    “藍晝?”粥端上桌,夏白走到房門口輕聲叫他起來。


    拔步床裏裹著她被子的人動了一下,但是不說話也不起身,她走進去,剛到床邊就被他拖著手抓進被窩裏。


    “喂!”秋天幹燥微涼,被窩裏的熱度與外麵相差甚大,夏白被裹進去的瞬間臉就熱了,警告地喊他。


    可他拿被子裹著她,從身後抱住她,鼻音濃重:“我不舒服,難受,還疼……”


    臉熱心跳的夏白也不舒服啊!暗暗咽口水鎮定心跳,她說話之前得深呼吸才能使聲音聽起來不那麽輕飄:“起來喝粥,吃兩顆藥睡一覺就好啦。”


    “我不吃!”藍晝帶著一股委屈勁兒狠狠發脾氣,“是你害我感冒的,憑什麽我吃藥受罪啊?!”


    胡攪蠻纏,他心情不好。夏白輕聲問他發生什麽事啦?剛才會議室分開時他還好好的。


    藍晝扛不住她問,問到第二遍就說了:“藍清章給我打電話了,威脅我警告我,如果一廠沒按他規定時間搞起來的話、就不讓我去歐洲繼承家業。”


    “哦……那我是不是應該給新項目搗亂?這樣你就會留下來。”


    她說著挽留的話,語氣卻輕快,分不清她是不是真的在開玩笑。藍晝抓著她手腕的手緩緩滑下來、與她十指相扣。


    “這些年……想我的時候很難過吧?”他嗓子暗啞,同情地問。


    夏白誠懇地說也沒有,“上學和工作都很忙,空下來的時間爭分奪秒談了那麽多男朋友呢!”


    懷抱驟然收緊,吃醋的藍晝像條大蟒蛇,要把懷裏的獵物箍暈過去再一口吞掉!這又熱又緊的懷抱,夏白喘不上氣了,不敢再笑,抓著他手臂求饒:“痛!”


    話音剛落,肩膀上隔著衣服被他一口咬了上來!倒是不重,可是這樣的親密程度夏白從來沒有與誰有過,共同蓋在一張被子裏的旖旎心跳又回來了,她感到不舒服,捶著他手臂抗議,卻一張嘴就被自己嬌媚聲音嚇一跳:“藍晝……”


    大蟒蛇鬆了口,重新纏上來,口鼻貼著她後頸,他粗喘的聲音很明顯,看來意亂情迷的不是夏白一個人。


    他解了襯衫的袖扣睡的,這時橫在夏白身前的手臂從襯衫袖子裏露了出來,肌肉緊實、線條優美的健壯小臂,指腹輕輕摩挲其上,片刻他的粗喘就變得更躁動,夏白低下頭、啊嗚一口咬住那手臂。


    “看!”她重重一口,留下清晰一圈牙印,“手表!”


    “……”藍晝往她脖子湊去,“那我送你一條草莓項鏈回禮!”


    夏白捂著脖子狂笑,側過頭將臉埋進枕頭裏。他的吻起先落在她手背上,後來溫柔如水地點在她柔軟的臉頰。她羞紅了臉卻故作鎮定地睜著眼睛,藍晝將心髒狂跳的胸膛貼著她,不甘不忿不高興地逼問:“我要是現在吻你,你會不會在心裏麵給我打分排名次?”


    她有那麽多前男友!那麽多啊!而藍晝隻吻過她一個人,十八歲的初吻青澀衝動又飽含痛苦與決絕,而十年後他還是那個水準,她卻已經享受過許多銷魂吻技了吧?


    又慫又痛又生氣,大蟒蛇再次纏上來,一邊用力纏她一邊發出憤怒的悶哼聲。夏白吃力地昂起頭、小小聲哄他:“哎……其實沒有你想的那麽多人,好多都是相親吃過一次飯,後來就變成朋友了。我這個年紀還不結婚,周圍親戚朋友都會留心介紹的嘛……”


    而她一直沒有結婚,是因為心裏一直愛著他、無法忘記他!大蟒蛇被自己的推理結論感動得眼眶發酸,鬆開她、珍惜地輕輕擁著。“我偶爾會擔心你,怕你過得不好,可是清醒了想一想,你這個人,什麽樣的日子你都能過得有滋有味詩情畫意,你沒有過得不好,對吧?”


    “嗯。”她輕聲肯定地答。


    嘶……大蟒蛇又不高興了,雖然是他想聽的答案,但是她回答得一點猶豫都沒有,他又失落難過嫉妒。“你擔心我嗎?有沒有想到我就怕我過得不好?”


    “沒有,我知道你一定會心想事成、過得很好。”夏白平靜地說,“你走的時候說你討厭這裏、你要去追逐榮華富貴,你看,現在你果然很有錢。”


    藍晝笑了,低低的笑聲、聲線迷人,滾燙鼻息撲在夏白後頸,她白皙肌膚肉眼可見地浮起雞皮疙瘩,藍晝癡迷又心痛至極地低頭印上一個吻,“這些錢根本不算什麽,我想要的遠遠不止這點小數目,”他歎著氣,聲音極地極低地在她耳邊告訴她:“明年三月底是我奶奶的七十大壽,到時候我拿著我成功重振一廠的業績去歐洲,會讓她想起她的第一任丈夫、她最美好的青春。這是我爸籌備的賀壽大禮,也是我這個長房長孫第一次在家族裏露麵……夏白,我這次離開,就真的不會再回來了。”


    歐洲的家業屬於藍晝的奶奶、一個白手起家創建了航空航運帝國的傳奇女人,藍清章是她的長子,下麵有同母異父的弟弟六個,有來自歐洲其他富豪家族的血脈,有來自意大利黑手黨的後人,那樣一個富有、神秘、混亂的家族,充滿了爭奪、聯盟和暗殺,藍晝花了十年時間積攢實力,如今隻等完成一廠這個考驗,他就將正式踏進戰場、衝擊王位。


    那樣的戰爭才匹配藍晝的才華,匹配他無雙的智謀,匹配他這十年日夜不怠的努力。


    說起這些,藍晝的聲音完全冷靜了下來:“如果運氣好的話,再過個十幾年,你就會經常在國際財經版看到我了。”


    拔步床就像是在架子床外麵罩了一間小木屋,床前有腳踏、四角有立柱,這小小的天地裏,蓋在同一床被子下就像是要相守一生。可是親密相擁的兩個人,彼此爭先恐後的都在說分離一生的話。


    “我從來不看財經版,國內國外的都不看。”夏白微笑著說。


    “哦……總之,你要一直記得,我並不愛你。”藍晝緊緊抱著她,“因為不夠愛你,才會為了錢放棄你、一次又一次。你想我的時候多想想這些,好嗎?”


    “那我真的會嫁不出去哎,因為太恨你了,導致遷怒所有的男人。”


    啊?藍晝憂愁地歎氣:“那、那我怎麽做你才會嫁得好,過得幸福呢?”


    夏白在他發燙的懷抱裏轉了個身、麵朝他。白晝的光從半閉的窗簾照進來,從拔步床圍擋的海棠花雕刻裏照進來,藍晝輪廓深邃的眉眼是夏白見過最心動的藝術品,她將手從被子裏伸出來、輕輕撫她的水仙花少年,“我要你假裝很愛很愛我,假裝全世界你都不在乎、隻愛我一個,這樣等你走了,我才能沒有遺憾地去愛別人,嫁一個我沒那麽喜歡、也沒那麽喜歡我的人,”她衷心許願,笑得像個頑皮孩子,“我會跟他舉案齊眉,跟他相敬如賓,跟他生兒育女、白頭偕老。”


    “好。”藍晝親親她額頭,幹脆利落地答應,“無論你說什麽、我都為你做!”


    “那,現在我要親親~”夏白也幹脆利落。


    呃,藍晝下意識咽了口口水,低頭看她,她溫柔靜好的臉暈著夢一般的美麗光澤,然而這一刻竟然是真實的,不是他十年間那些美好的傷心的或者是色情的夢……“這樣嗎?”他含住她下唇,很輕很輕地吮。


    “這樣?”藍晝用手掌抱住她後頸,輾轉反側地加深這個吻。


    穩住!他在心裏給自己加油助威,按照這些年夢裏麵總結的經驗步驟一步一步來,一定可以讓她誤以為他也經驗豐富的!


    “這——唔!”唇齒間突如其來的柔軟觸感、她的舌尖!那香甜的溫柔的奇妙的肉肉感覺,零點一秒都不到、就將藍晝渾身點燃得劈裏啪啦作響!什麽一步一步來,他激動地差點一步躥上拔步床的頂!凶猛地翻身壓住她,啊嗚一口、惡龍吃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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