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神》最近更新的頻率愈發高, 側麵反應殷榮瀾得罪陳盞的次數直線上升,不說別的,家裏搓衣板的棱角都快被膝蓋磨光滑。


    僅僅如此也就罷了, 畢竟人類可以習慣並且一定條件下抗高壓的能力會越來越強。


    然而……


    殷榮瀾發現倒黴的僅僅是自己,相反,曾經那些在《男神》中耀目的配角, 日子都過得順遂,且在和陳盞保持聯係的情況下, 能不被寫進書裏。


    譬如譚常鳴,曾經一個混沌過日子的富二代, 聽聞最近自主創業撈金不少。


    帶著微妙的好奇心,殷榮瀾決定親自去拜會一趟。


    幹淨利落的短發, 頭上的一縷藍色也被漂染成黑, 現在的譚常鳴,看上去就是一個朝氣蓬勃的少年人。


    “殷叔叔。”他恭敬地叫了聲。


    兩人直接的年齡相差不算太大, 隻是家中長者以平輩和殷榮瀾相處, 久而久之, 譚常鳴便習慣喊一聲叔。當然更重要的是一點私心, 依照殷榮瀾和陳盞的關係,豈不是可以將那個混蛋強行歸類為‘嬸嬸’的範疇。


    想到這裏, 就覺得又爽又刺激。


    殷榮瀾沒刻意糾正這個稱呼, 直接道明來意:“你是如何從魔王摧殘下活出自我, 活出精彩?”


    “……”


    殷榮瀾:“說出來讓我借鑒一下。”


    譚常鳴深深看了他一眼, 暗歎陳盞的破壞力果然大, 連這人都壓不住。秉持著待客理念,先請人進屋,又讓家裏的阿姨去泡茶準備水果,自己則拉開抽屜取出一張宣傳單:“這是我開辦的補習班,您有興趣可以來旁聽。”


    背景圖是藍天白雲,最上麵畫了個大喇叭,配文:手把手教你如何渡過盞劫!


    殷榮瀾掃了眼大概內容,麵色不變。


    “盞劫是什麽?”他問。


    譚常鳴想了想:“有沒有聽說過天劫?都是差不多的東西。”


    “……你繼續。”


    譚常鳴:“我的輔導班,有多年經驗。隻需一個療程,保證能讓學子猶如新生,在盞劫下存活!”


    提起事業,整個人仿佛都在熠熠生輝。


    直覺告訴殷榮瀾這個輔導班有毒,智商更是提醒他不要誤入,奈何同陳盞相處久了,玲瓏心也會生出些作死的分支,片刻後道:“屆時我會去看看。”


    周五晚上,準時到場坐在最後一排。


    殷榮瀾預感自己算是正常的,至少知道戴口罩和帽子掩飾身份,再看看一些‘學生’,都在搶著坐第一排的位置,有的還拿了筆記本。


    譚常鳴站在講台上,戴著副黑框眼鏡:“今天還是分三個階段,每次十五分鍾。我們的目標是……”


    “再也不怕盞劫!”眾學子異口同聲。


    整體氛圍猶如一個大型的傳銷學院。


    殷榮瀾按了按眉心,思索要不要現在就起身離開。


    譚常鳴突然提上來一個音響:“第一階段,培養忍耐力。”


    話音落下,立馬按下開關,都是一些耳熟能詳的經典歌曲,人聽見會下意識哼唱,眼瞅著就要進入最跌宕起伏的旋律,歌聲突然戛然而止,切換成下一首。


    起初殷榮瀾以為是播放出了問題,然而接下來的每一首都是如此,在歌曲高|潮處自動停止,猶如一隻隻螞蟻排隊在心尖上走過,讓人難免覺得不爽快。


    “堅持住。”譚常鳴完全不受影響,為眾人鼓氣。


    折磨人的十五分鍾過去,譚常鳴抓緊時間直接進入下一個階段:“學會嚶嚶嚶。”頓了頓道:“正所謂男兒有淚不輕彈,所以偶爾的淚水更能讓人手足無措。”


    說罷一拍手,殷榮瀾坐在最後一排,可以看清大部分人的表情,有好幾個已經開始醞釀。隱約能看見眼角有淚花閃動。


    “……”


    不忍直視,他搖了搖頭,實在等不下去最後一個階段,從h0u''me:n悄無聲息地溜出去。


    樓下的空氣都顯得格外清新。


    正巧碰見一個青年準備上樓,口中還念叨著‘遲到了’。


    目光撞上,青年停下急匆匆的步伐:“殷總。”


    殷榮瀾微微挑眉……認識的?


    青年自我介紹:“我爸是阮蒙。”


    殷榮瀾有些印象,忽然道:“你該不會是……”


    “來聽課。”青年主動接話道。


    殷榮瀾記憶中對方並沒有被陳盞禍害過。


    知道他在想什麽,青年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圖個樂子。”


    這些上課的人,包括創辦培訓班的譚常鳴,抵抗陳盞帶來的傷害頂多占了全部原因的三分之一,歸根結底……大家太無聊了。


    找借口聚一聚,樂嗬一下,還能結交些朋友和人脈。


    殷榮瀾深深看了他一眼:“有想法。”


    說罷搖了搖頭開車離開。


    空蕩蕩的別墅自從多了一個人入住,漸漸變得不同。


    院子裏新栽種了幾棵果植,陳盞照例坐在大傘下,守著一台電腦。桌子上隻有兩隻圓團,另外一個想必是去林家找林凜。


    現在已經很晚,光亮全靠四周環繞的小彩燈支撐。


    陳盞看了殷榮瀾一眼:“不像是加班。”


    說話的同時也沒停止過敲鍵盤。


    殷榮瀾餘光瞄見屏幕上的一小段,不出所料,又是有關《男神》的更新。有些試探著開口:“這兩天我似乎行為挺規矩。”


    陳盞無動於衷,反問道:“下午去了哪裏?”


    殷榮瀾如實交代,言辭間帶著些唏噓:“人無聊到了極致,什麽都能做得出來。”


    聞言陳盞突然就笑了:“他們還不算什麽……”邊說著不停滾動鼠標,直至文章全貌展現在殷榮瀾麵前:“來看看這個——”


    一生不過百年上下,智者說時間寶貴,然而每個人都體驗過無聊,甚至做出試圖消磨時光的行徑。


    男神作為芸芸眾生中的一員,亦不例外。


    事情要從年假說起,往年男神修休假,我們會選擇出去旅遊。今年因為我腰不小心扭了一下,不得不臨時打消這個計劃。


    從醫院回來,大多數時間,我是側躺著。做飯和打掃衛生的任務自然而然落在了男神身上。現在據說是淡季,他不用處理公司遺留下的事務,基本成了家庭煮夫。


    平日裏男神沒有太多興趣,一成不變的日子過了幾天,不免覺出幾分無聊。


    每個日落時分,他便會坐在地毯上靠著我的胳膊,苦笑一聲:“夜間福利也沒了。”


    “……”


    正當我思考著要不要給他找點事情做,翌日男神一反常態表現出精神抖擻的狀態,似乎終於找到了釋放壓力的來源——


    他愛上了做飯。


    每日對照食譜,廚藝突飛猛漲。按理說是好事,唯一奇怪的是他每天早中晚都會讓我稱體重,還必須是體脂稱,借口說是在研究食譜,看看哪套方案增加的體重少還營養。


    事有蹊蹺卻又找不到端倪。


    非常時期非常手段,挑了個陰雨綿綿的日子,我虛情假意表現出玩浪漫的想法,說要吃燭光晚餐。男神一口應下,準備了牛排鮮花,還有紅酒。


    一切都在按照計劃進行,期間我一邊找著話題,一邊給他灌酒。等到男神的臉上出現薄紅,便知道時機已至。


    正思索要借由什麽打開話題,男神卻是因為醉意眯著眼,主動道:“別忘了稱重。”


    我配合地點點頭,佯裝不經意問:“為什麽要執著於體重?”


    男神搖晃著從書房拿出一張表格,笑著道:“記錄數據做樣本。”


    我不解,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男神:“我要控製你體重增長的規律,讓每日的增幅變化能連成一個愛心的形狀。”


    “……”啥玩意?


    男神還在一臉惋惜:“可惜昨天的數值有些高,桃心失敗了,隻能重新開始。”


    “……”


    一個人究竟是有多無聊,才會做出這番喪心病狂的事情!


    男神:“精確到毫克的體重秤基本沒有,所以我專門請人研發了一款。”


    “……真是辛苦你了。”


    枉費自己曾以為真人俄羅斯方塊已經是無聊的巔峰,沒想到他還能再創輝煌!


    男神是真的醉了,沒有像往常表現出激烈的求生欲,反而如小狗般把下巴抵在我的手掌上,一副求誇獎的樣子:“我……厲不厲害?”


    “很厲害。”安撫性地揉揉他的腦袋,微笑的同時,掏出隨身攜帶的小本子:“乖,你這麽厲害,自己做記錄。”


    男神點點頭,試圖找個東西靠著抵抗眩暈感,在本子上留下潦草的字跡。


    這一寫便停不下來,除了最近的所作所為,連帶著前些日子一些隱蔽進行的事情一並寫了下來。


    一目十行閱讀完,我的笑容逐漸消失,連帶著揉他腦袋的力道都重了幾分:“你、真、棒。”


    ……


    在看完一章後,殷榮瀾的笑容也逐漸消失……醉酒他記得,但酒後的所作所為卻是一點也沒印象。


    陳盞從容不迫點了發表,合上電腦準備收工,進入室內前轉身一笑:“所以這些日子的靈感來源全都要歸功於你,謝謝了。”


    “……”


    他曾目睹對方和林凜的師生情,感歎過一句造孽,如今才知道,造天大的孽都抵不過自作孽不可活。


    殷榮瀾望著陳盞的背影默默下定決心,從今天起,要學會做一個不會作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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