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在莫克洛德星的曆史上,可以說是個劃時代的裏程碑。


    我救了他們的首領軒轅,並且順利地實現了與地星智慧生物的溝通。


    地星人對我們的出現表現出極大的熱情,這讓我們十分意外。對於我們與他們截然不同的外形,他們的驚訝和恐慌顯然都控製在禮貌的範圍。這讓我們在詫異之餘,又感到振奮。


    他們把宇宙叫“天”,把自己的星球叫“地”。按照星際探險守則,今後我們就依照他們的稱呼,將這個星球稱為地星。


    在我露麵之後,地星人為我們的工作提供了一切方便。


    他們搭乘我們的陸地飛車,帶著槿找到了銅礦所在地。根據槿做的一係列實驗,這種銅可以滿足我們修理設備的需要。而在用海水提煉銅的過程中,會產生與我們需要的鋱和氳類似的重元素,完全可以滿足我們維修材料的數量。


    地星人以誠摯的態度盡量配合我們。很快,我們在距海岸不遠的一個島上立起了巨大的冶煉機。我們改造了冶煉機的動力部分,使它可以用原始的火來帶動。於是,冶煉機源源不斷地吞進大量礦石,並汲取巨量海水,在光腦的控製下進行處理。我們需要的材料日夜不停地被製造出來。


    地星人還從四麵八方給我們帶來了金塊和金沙,我們用這些金礦提煉出純金,這樣就可以在回到母船後維修損壞的儀器。


    為了表示我們的謝意,槿利用地星人現有的工具和材料,教他們冶煉青銅。他們的銅礦伴生著大量的錫,槿通過實驗,發現這兩種金屬混在一起冶煉,有種特別的硬度,而且所需原料和工藝並不複雜。槿於是教地星人在紅銅中加入適量的錫,然後在一種原始的以火焰燃燒的方式來工作的器皿中冶煉。這種器具是我們的冶煉和機械專家欸?龠?隕指導他們製造的,他們將之稱為龠。


    欣喜若狂的地星人廢寢忘食地向槿請教,並很快就在槿開發的簡單工藝的基礎上創造出新的思路。他們以非凡的技藝,在青銅裏熔入綠金色、金黃色、金紅色、紫金色和藍色的雲紋,鑄造出的青銅器色澤如虹,變幻莫測,就像沉睡的水。他們用青銅製造刀、矛、劍、鎧、戟、戈等等,雖然耗時長久,但成績斐然。


    地星人的智慧不斷創造出奇跡,讓我們驚歎不已。


    我們到達地星,已經有地星曆兩年零四個月。


    經過兩年來的觀測和計算,龠發現地星繞地星人稱之為太陽的恒星公轉一周,需要地星時間三百六十五天。那個巨大的衛星,地星人稱之為月亮,繞地星運轉一周需要三十天,所以地星人將三十天稱為一個月。


    地星與我們一樣,有四季的變化。他們稱之為花季、暑季、果季、寒季,我們並不反對。當然,我們稱這異鄉的四季仍為慣用的春、夏、秋、冬。


    地星人中有好幾個都特別聰明,這引起了我們的注意。我們試著將許多我們對地星以及地星所在的星係觀測到的現象告訴他們,其中那個名叫軒轅的年輕首領對我們觀測天象的行為本身就十分關注。我告訴他,地星上有四季變化是因為地星繞著太陽轉,以至太陽光在一年中輪番從北到南再從南到北照射,而大海的潮汐變化與月亮繞著地星轉有關係。


    軒轅顯然對於地星是個球狀體並在旋轉這件事十分懷疑,但對已經存在的自然現象卻深信不疑。他與另外一個聰明人榆罔經過長久的研究後,配合他們剛剛顯露雛形的農業生產,提出了二十四個節氣的曆法,有立春、雨水、驚蜇、春分、清明、穀雨、立夏、小滿、芒種、夏至、小暑、大暑、立秋、處暑、白露、秋分、寒露、霜降、立冬、小雪、大雪、冬至、小寒、大寒。這些名字非常優美,把農業生產應該注意的天氣變化清晰地予以界定,可以指導所有人進行農耕生產。


    有了二十四個節氣後,他們很快提出了通用曆法,即三十天為一個月,十二個月為一年。我告訴他們,如果這樣計算星曆的話,另外還有五天沒地方擱。他們傷了很久的腦筋,然後決定把這五天放在立春之前,單獨列開,作為祭祀敬神的日子。


    我認為這已經足夠,他們的文明不應該受到我們太大幹擾。其實我們現在已經介入他們的生活太多太多,但這是由於特殊的意外情況造成的。我們在降落時根本沒有足夠的能量,以便讓我們盡量避開有人居住的地方。我想,回到莫克洛德星後,總部也會體諒我們這次意外,而對我們的行為給予諒解。


    今天,偃來找我,提出了他一直找不到答案的疑問。地星的重力比我們莫克洛德星還小,為什麽進化到高級生命形態的卻是這麽弱小的一種動物?按理說,這裏完全有理由像我們莫克洛德星一樣,身軀龐大的生物應該更有機會占據生存與進化的優勢。


    此外,他有一個令我們極為震驚的發現,地星上的動物與我們之間似乎有某種血緣關係。雖然從外表上看,我們的皮膚是綠色的,與這裏的任何一種脊椎動物都不相同,但我們的血液卻一樣,都是紅色的,而且運作機能也驚人的相似,均以血液中的細胞攜帶氧原子流遍全身,以維持生命。


    靨也加入了我們的討論。兩年多來,他讓機器人去各地采集了大量的岩石標本進行研究,發現地星有著超過三十億年的曆史,而地星人卻隻是剛剛進化到智慧的黎明時期。這顯然不符合邏輯。


    難道……


    我們相顧失色。沉吟良久,我決定回到母船後,將這裏的情況和我們的發現報告莫克洛德星總部,請他們派出考察隊前來做詳細探查。


    偃碰了碰正在沉思的我,笑道:“地星人對繁殖行為的態度與我們迥異。”


    人人都對這個話題表示了極大興趣,等著他進一步闡明。


    “我們一般隻在春夏之交進行這種行為,而且始終保持理智。”他微笑著說。


    這是我們的生物本性。我們認為繁殖行為必須進行,這是種族得以延續的前提。但無節製的交配是毫無意義的,不但浪費時間,而且擾亂心神,使人無法專心工作,文明的進步也必將遲滯。


    “這裏似乎隻有群落觀念,而沒有我們那裏的家庭觀念,也沒有什麽倫理之說。”偃笑著調整了觀測儀,指著屏幕說,“他們無論何時何地,似乎都可以進行這樣的行為,而且對此沉醉。你們看,現在就有人在進行著。”


    外麵的沙灘上,有一堆巨大的岩石,在黑色的巨岩之間,我們看見有兩個地星人正在沙地上糾纏。他們完全赤裸,交疊的軀體給人一種難以言喻的原始的綺麗,讓人感覺賞心悅目。


    我們到達地星四年了。有些情況發生突變,使我們始料不及。


    禺與瑟墮入了地星人的情網。


    軒轅有個女兒叫女魃,除了仍然是兩隻手兩條腿外,外貌和氣質竟與我們莫克洛德星的美女長得很像。禺對她一見傾心,不能自拔,每天都忍不住扔下工作,跑去約女魃黎明看日出,黃昏觀日落。


    女魃對禺似乎也有好感,尤其對他製造的許多改善地星天氣變化的小玩意特別感興趣。禺把冷凝器、熱量發生器等小機器一股腦地全部送給她,並且教她怎麽操作。因為地星人對科技難以理解,禺才沒有對她說出這些機械的原理。地星人稱冷凝器為雨師,稱熱量發生器為旱器。


    至於瑟,則愛上了軒轅的另一個女兒素女。雖然以我們莫克洛德星人的眼光來看,那個女孩實在是貌不驚人,可她卻是一個真正的音樂天才。她發明並製造了一種樂器,叫琴,奏出的音樂仿若天籟之聲。瑟對她驚為天人。


    最近一段時間,瑟幹脆停止工作,與素女成天泡在一起,製作出一種有五十根弦的琴。


    我們起初還笑他,認為他有四隻手,當然可以在五十根弦上彈奏自如,可素女隻有兩隻手,而且手還小得出奇,如何彈奏。可是,素女經過練習,居然能夠自如地在這種五十弦的琴上彈奏。有了琴後,瑟和素女幾乎沒日沒夜地在創作樂曲,每一支曲子在莫克洛德星都可以成為經典。


    我和其他幾個隊員隻能對禺和瑟的行為表示諒解。在茫茫太空中航行了數十年,大家幾乎都是在孤寂中緊張地工作,特別對受損後的飛船憂慮日甚,現在忽然在這個無害而美麗的星球上遇到知己,自然不能辜負良辰美景。


    幾年間,軒轅、榆罔和我時常聚會,我們對許多問題進行了探討。他們其實對發生在地星上的現象都有注意,隻是很多不能解釋。此外,他們也有一些設想,譬如對方向的測定。他們如果要確定方向,白天隻能靠太陽,晚上隻能靠星星。當談到更深入的時候,他們提出了一個設想,打算造一部不管在什麽情況下都能明確指示方向的東西。


    地星人實在是太聰明了,但他們的科技卻遠遠落後於他們的頭腦。我大大稱讚了他們的設想,但不打算幫他們製造。


    可是,被感情衝昏頭腦的禺一聽軒轅說了設想後就激動起來,再經女魃鼓動,便開始研製在莫克洛德星上可以使用的平麵方向儀來。


    其實原理很簡單,地星有巨大的磁場,磁極就在南、北兩個極點方向。禺以木和金屬製造了一個由微電腦控製的自控機械車。車上站著一個酷似地星人的小鐵人,平伸一隻以磁鐵製造的胳膊,不管車子怎麽拐彎,他伸出的那隻胳膊都一直指向南方。當車輛轉彎時,外車輪所行的距離大於內車輪所行的距離,這種微小差異會被一套安置在機械車內部的差動齒輪記錄下來,經過一係列的齒輪傳動作用,便可以擰動小鐵人的胳膊,矯正由於車子轉向給胳膊帶來的指向變化。於是,不管車怎麽轉,胳膊總會指著南方。


    機械車造好後,軒轅他們很激動,稱之為“指南車”。我與昏了頭的禺多次談過,指出造這種指南車對地星人並沒有什麽好處,因為以他們對科學的理解,這種儀器完全是不可複製的。地星人對“指南車”的理解不是科技,而是神跡。還有,他將冷凝器和熱量發生器都給了魃,完全沒有想到,如果魃使用不當,很可能會造成連日暴雨,釀成大洪水,或者經年幹旱,令地星人顆粒無收。


    禺什麽都明白,但隻是固執地沉默著,完全無法控製自己的行為。我和其他人都十分無奈。我隱隱感到,地星人這種對科技的膜拜和狂熱的好奇心遲早會對我們構成危險。


    我的擔憂與預感很快變成現實。


    我不得不將被地星人偷偷開動的陸地飛車擊毀,以避免撞向我們的冶煉機。我們隻有這麽一台機器,並且任務還沒有完成。


    我隻能這麽做。


    瑟和禺對我說,那上麵的地星人是軒轅的兒子和榆罔的女兒。


    我感到很抱歉,同時也有些不安。他們會不會認為是我們害死了他們領袖的兒女?他們會複仇嗎?


    我在第一時間去向他們道歉。


    我對軒轅說:“對不起……”


    隊員們一直不相信,我會為了軒轅而那樣大動幹戈,做戲做上一年,甚至最後還要使用我們莫克洛德星上也才剛剛發明的基因嫁接技術,製造出一個非常像我們莫克洛德星人的生物,放去給軒轅殺掉。


    這個由偃製造出來的生物外形很像成熟的莫克洛德星人,但智力卻隻如嬰兒一般。放到山穀裏的時候,他就如初生的小鹿般幼稚而驚慌,自然無法應付軒轅,一定會被他殺死。


    說起這樣做的原因,我認為以軒轅的聰明,他完全可以為地星人的文明找到正確方向。那麽,我就不算是做了件壞事。此外,他的長子因我們而死,我們確實欠了他的情。雖然還這個情有些麻煩,但我還是認為很值得。


    做完這一切後,我們離開地星,順利與母船會合,然後在飛出太陽星係的過程中,全部修複了損壞的儀器設備。


    我將我們發現的有關這個星係的方位、地星文明的現狀及其可能的發展方向全部發往莫克洛德星總部。我相信,總部很快會成立一支地星考察隊,前來詳細研究地星的一切。


    遠離了太陽星係的引力後,我們準備再次進入冬眠狀態。


    當我閉上眼睛的時候,聽到瑟在問:“總部接到信息,然後組織探險隊,探險隊再到達地星,要多少年?”


    禺沉默了一會兒,答道:“我們的時間,一百二十年,地星的時間,七百年。”


    那樣長的時間,即使沒有滄海桑田,也已物是人非。


    我想著,陷入了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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