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鬆走上前去,在朗日和巴桑的背上各拍一掌,將雄渾的內力注入他們體內,瞬間便解了他們被封的穴道。兩人一骨碌站起,對著柳迎風怒目而視。


    柳迎風一撇嘴,“瞪我幹什麽?你們兩個打我一個,技不如人,還瞪我,要不要臉?”


    “柳小姐說得對。你們技不如人,自當認輸。”芒鬆豁達地笑道,“好吧,我們走。”


    兩個年輕人聽師父說這人竟然是個女子,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想到自己兩人居然敗在一個年輕女子手上,不由得頗感慚愧,都不再多言,轉身離去。


    這時天已黑盡,卻有一輪明月當空。他們內功都不低,對周圍的景物依然看得很清楚。


    芒鬆收回彎刀,雙手合什,溫和地道:“柳小姐,非是老衲不念舊情,這是國家大事,不能因私廢公。老衲今晚暫且退後,絕不會前來相擾。明日一早,仍會全力阻擋你們。請善自珍重。”


    展翼對他抱拳以禮,鄭重地說:“多謝大師。”


    柳迎風便也抱拳道:“多謝伯伯。”


    芒鬆大袖一展,轉身從容離去。


    等他們的身影消失,展翼才低頭看了看手裏的斷刀,輕輕歎了口氣,“他的刀可真厲害,不愧是雅尼國師。”


    柳迎風有些局促,站在月光下看著他,囁嚅道:“展大哥,你……不會怪我吧?其實,帝都有很多女子喜歡穿男裝,我以為你早就看出來了。”


    展翼抬頭看去。她不施脂粉,眉眼清秀,挺翹的鼻尖下是輪廓分明的削薄嘴唇,氣質一點也不柔弱,英姿颯爽。她有時候很孩子氣,有時候又很瀟灑,與敵人揮劍相鬥時剛毅果敢,很吸引人。她的言行舉止從不忸怩,爽朗熱情,沒有半分娘氣。除了展翼能夠一眼看穿她,卻裝作不知,芒鬆有大智慧,也能看明白之外,其他人都沒察覺。


    看著她有點不安卻很可愛的模樣,展翼笑起來,“女扮男裝,行走江湖,乃是一件平常事,何足道哉。我們快進洞吧,外麵挺冷的。”


    柳迎風明白他根本沒怪自己,頓時歡喜起來,開心地轉身進洞。伊賽克握著短刀,倚著洞壁,警惕地看著洞口,見是他們進來,這才鬆了口氣。


    展翼想了想,溫和地道:“那位芒鬆大師今晚看柳小姐的麵子,一定不會過來。但我們不能等他明天再來。他武功太高,我們不宜與他糾纏,耽誤行程。所以,我想現在上路,趁著今夜月色好,連夜翻山。等到過了祁連堡,我們就安全了。”


    柳迎風立刻同意,急不可耐地說:“展大哥,咱們這就走吧。”


    伊賽克更沒意見,三人收拾好行裝,便即出洞上路。


    月色如水,一縷蒼涼的銀光在雪原上拖拽著,緩緩地向西滑動,光的尾梢悄悄地向東生長。風漸漸強勁起來,卷著雪粉掠過高原,盤旋著向天邊奔去。


    連綿不盡的雪峰全都銀裝素裹,繼續著保持了千百萬年的沉默。厚厚的雪覆蓋了山勢的陡峭,使它們顯現出柔和的線條。整個世界都隻有冰雪,幾乎沒有生命的痕跡。籠罩著這裏的,一直是亙古的沉寂與荒涼。


    三個人騎著馬,小心翼翼地在狹窄而陡峭的山路上行走。寒風從他們身旁吹過,馬鬃、與馬尾都在風中不斷飛揚。他們呼出的熱氣在空中凝成白霧,似乎與身旁繚繞的淡淡雲霧融為一體。


    趕了一整天的路,本來已經很疲倦,但冷冽的空氣使他們毫無睡意,後麵隱伏的危險更讓他們精神緊張,隻想以最快的速度翻過喀拉塔什山,進入大晉境內。


    當他們開始下山的時候,柳如風一回頭,似乎看見一個袍袖飛舞的龐大身影,他站在高高的峰頂,靜靜地俯瞰著他們。她不由得感到一陣心悸,連忙回頭,對走在前麵的展翼說:“展大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們後麵好像有人。”


    展翼勒馬回望,卻隻看見雪峰頂上那一輪明月,並未瞧見任何人影。他放出精神力,極快地掃描了一圈,發現周圍荒無人煙,隻有芒鬆及其兩個弟子,在遠處的一個山洞裏打坐。


    他平靜地道:“大概是你眼花了吧,我沒看到有人。”


    柳如風小心翼翼地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峰頂上果然空空如也,這才鬆了口氣,“原來果然是我看錯了。”


    他們翻過庫台克裏克山,便加快速度,迅速下山,然後一路疾馳,越過茫茫戈壁灘。當啟明星升起的時候,他們終於到達祁連堡。


    他有刑部腰牌,守衛睡眼惺忪地替他們打開門,將他們安置在專門接待官吏的客棧裏。這是用石片砌出的小樓,非常結實。房間裏燃起火爐,特別溫暖。


    展翼摸出幾塊碎銀,分別打賞給守衛和客棧夥計。等他們興高采烈地出去後,他便對另外兩人說:“我們歇息一個時辰,然後奔普魯,由那裏便可以直達郡守衙門。”


    伊賽克已經累得筋疲力盡,身上又有多處傷勢,此時連站都站不穩了。不過,已經到了自己人的地盤,他安心了許多,便道:“展大哥,你也歇歇吧。”


    “嗯。”展翼過去替他把了脈,將他扶到燒得暖暖的土炕上,“你快睡吧,到時候我會叫醒你。”


    伊賽克感激地點了點頭,將外袍脫下,倒在炕上便沉沉睡去。


    展翼拉過厚厚的土布棉被,替他蓋好,便對柳迎風說:“事急從權,你也不必顧忌什麽,就在這兒睡吧。萬一有什麽事,彼此也好有個照應。”


    柳迎風開心地點頭,把腰帶解下,脫掉長袍和皮靴,隨即靠著牆上了炕。但她並沒有躺下,而是盤膝坐好,靜靜地運氣吐納。


    展翼出去喂了馬,又仔細查看四周的情況,這才回來,往爐子裏添了幾根木柴,然後輕手輕腳地上炕。


    那鋪炕很大,占了半間房。展翼坐在兩人中間,安靜地閉目調息。兩天兩夜的奔波和打鬥對他來說輕鬆得很,但卻要做出有些疲倦的模樣,這時運功調息,仿佛要盡快消除疲勞,恢複精力。


    柳迎風運功七周天,疲憊之感一掃而光。這兩天發生的事情讓她很興奮,躺下後卻睡不著,一直翻來覆去,好一番折騰。


    展翼轉頭看向她,輕聲問:“餓嗎?”


    柳迎風連連點頭,“嗯。”


    展翼笑了笑,起身下地,披上皮襖,從革囊裏拿出茶磚、酥油、糌粑,然後提了銅壺去打水,回來後放到爐火上。


    柳迎風趴在被窩裏,笑嘻嘻地看著他做出香噴噴的酥油茶,又把糌粑放到火邊烤熱。誘人的香氣彌漫了整個房間。想起夜裏走過的荒涼的冰天雪地,這裏簡直猶如天堂。


    展翼用木碗盛上熱氣騰騰的酥油茶,起身遞給她。柳迎風愉快地坐起來,把棉被裹在身上,捧著碗慢慢地喝著,輕聲笑道:“真好喝。”


    展翼對她很欣賞。這個名門大派的掌門千金一點也不嬌氣,雖然有時候愛撒賴,可一舉一動間仍然很有大家風範。他將烤好的糌粑遞給她,然後坐到炕沿上喝茶。看著她吃得很香的模樣,他輕聲問:“你到這麽遠的地方來,你爹不擔心?”


    柳迎風活潑地搖頭,“我娘很擔心,我爹說,行萬裏路,勝過讀萬卷書。”


    展翼微微頷首,“嗯,你爹說得對。”


    柳迎風咬了一口糌粑,用力咀嚼著,又補充道:“我爹還說,我的武功還算不錯,就是路上遇到個把毛賊,應該不會很吃虧。”


    展翼忍俊不禁,“豈止個把毛賊不會讓你吃虧,就是雅尼國師,要贏你也沒那麽容易。”


    “那倒是。我好歹也把家傳劍法煉到了小成境界,雖然比不上江湖高手,卻也不懼。”柳迎風泰然自若,豪情滿懷,一點也不打算謙虛。


    展翼看她搖頭晃腦,忍不住笑著提過銅壺,往她手裏的碗中又倒了一些奶茶,關切地說:“多喝點。”


    “嗯。”柳迎風捧著碗,笑眯眯地看著展翼,“展大哥,我聽人說,你名滿朝堂與江湖,有不少俠女喜歡你。那你成親了嗎?”


    展翼微微一笑,心平氣和地說:“沒有。”


    “哦。”柳迎風點頭,並不追問這些私事,“那你什麽時候回帝都?”


    展翼淡淡地道:“我還有些事情要辦,短時間內大概回不去。”


    柳迎風想了想,“那我能跟展大哥一起走,多長長見識嗎?”


    展翼笑道:“你娘會想你的。你在外麵待久了,也會想家的。”


    柳迎風眨了眨眼,“或許有可能,不過現在還不會。”


    展翼從她手上拿過碗放下,溫和地說:“睡吧,一會兒還要趕路。”


    “嗯,好。展大哥也睡吧。”柳迎風很聽他的話,立刻翻身躺下,閉上眼睛。


    屋裏很靜,隻有木柴燃燒的劈啪聲偶爾響起,有點像催眠曲,讓她很快便進入夢鄉。


    展翼收拾好東西,悠閑地坐在火爐邊烤火,慢慢地喝著酥油茶,將剩下的糌粑都吃了。


    這時,天邊已經出現淡青色的晨曦。在遠處的雪山上,芒鬆帶著兩個弟子,騎著駿馬,朝著祁連堡疾馳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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