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伯明帶的藥確實很有效,一夜過後就退了燒,咳嗽也減輕了。大病初愈,讓他很容易疲倦,外麵又是冰天雪地,很容易著涼,所以他沒有外出,一直都在家裏休息。


    下午,袁香梅打電話過來,先關心地問了他的病情,叮囑他按時吃飯與服藥,然後告訴他,“我要去一趟帝都。本家有些事,讓我回去一趟。”


    “哦?”方伯明有些意外,“你要去幾天?”


    “最多兩天。”袁香梅柔聲說,“我父親還在住院,我不放心離開得太久。”


    方伯明很自然地說:“那好吧,。你在外麵,多注意安全。”


    袁香梅沉默片刻,大概是考慮到他還在病中,到底不忍心用什麽決絕的話傷害他,隻能帶著一點疏離地答道:“好。請方先生好好休息,早日恢複健康。”


    “我會的。祝你一路平安。”


    “好,謝謝。再見。”


    “再見。”


    放下手機,他感覺有些大病初愈後的疲倦,於是懶懶地躺在沙發上,小憩片刻。


    睡夢中,他依稀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小時候。強壯的父親手裏拎著一條小木棍,就在他身邊來回轉悠,大聲說著,“練武之人,要的就是一口氣!這一口氣,頂天立地大丈夫!”


    三頭身的小孩紮著馬步,響亮地答道:“是!頂天立地大丈夫!”


    他正在夢裏激情滿滿地習武,茶幾上的手機鈴聲忽然響起,將他從睡夢中驚醒。他懵懂地坐起來,拿過手機接通,音樂聲和笑鬧聲立刻迎麵撲來。


    他隱約記起,那是曾經一起組隊出去探險的隊長老大哥和隊友們。想起那些一起冒險的快樂日子,他的臉上有了愉悅的笑容。


    老大哥的聲音很大,很豪爽,很快活,“嘿,小明,怎麽想起打電話過來?”


    好像親朋好友們都喜歡“小明”這個全國人民耳熟能詳的昵稱,方伯明聽習慣了,根本無所謂。他笑著問:“袁大哥,你那兒鶯歌燕舞的,在幹嘛呢?”


    “哈哈,幾個朋友聚在一起喝酒。隔壁有一桌美女,鬧得厲害。”老大哥哈哈大笑,“怎麽著?休假休得怎麽樣?什麽時候回來?”


    “還要一些日子,我現在也說不定。”方伯明的情緒受他感染,也很愉快,“這邊特別冷,不過還挺好玩的。”


    “冷,咱不怕。你不是去看媳婦兒的嗎?怎麽樣?娶了沒?”


    聽到他這句話,旁邊有好幾個人都大笑。


    “有媳婦兒好啊,趕緊娶回來。”


    “小明那麽小就有媳婦了,我們這些單身狗可怎麽活喲。”


    “有妻有子的混蛋滾開,別在這裏裝單身。”


    “哎,小明,你媳婦漂亮不?”


    “跟照片上一樣吧?”


    “指定比照片上更漂亮。”


    方伯明歎了口氣,對老大哥訴苦,“隻是相親而已。我被老媽逼著過去,她也是被她老爸逼著過來的。當時她就沒看上我,現在也不過是普通朋友罷了。”


    老大哥爽朗地笑道:“你得努力追求,不能坐在屋裏等。想當年,我追你嫂子,那是天南海北任遨遊,去哪兒都行,咱都沒二話。你嫂子感動得不行,就嫁給我了,給我生了個大胖小子。”


    旁邊的人又起哄。


    “得了吧,咱可聽嫂子說過,她那時候嫌你長得難看,根本不願意搭理你。”


    “你死皮賴臉地纏著人家,逼得大嫂沒法子,這才勉強嫁給你的。”


    “過程堪比王老虎搶親。”


    “就是,你還好意思說,嫂子到現在都憋著一口氣呢。”


    “是啊,咱大嫂可是方圓百裏數一數二的美人,嫁給你,那是一朵鮮花插在了……那啥上。”


    “幸好咱侄兒長得不像你,像嫂子,不然將來長大了可怎麽娶媳婦兒。”


    接著就聽老大哥怒吼一聲,“你們這群混蛋,一幫娶不到媳婦嫁不出去的剩男剩女,都給我滾開!回頭我再收拾你們!”


    周圍的人全都嘻嘻哈哈,開心得不行。


    方伯明聽著熱鬧,也是笑容滿麵,“今兒是有什麽好事嗎?大家都這麽高興。”


    老大哥裝模作樣地咳了一聲,難掩喜悅地告訴他,“這不是……你嫂子有了。這回跟上回的反應不一樣,多半是個閨女。”


    方伯明驚訝之後也為他高興,“恭喜老大哥,這下兒女雙全,湊成一個‘好’字。”


    “那是。”老大哥自我吹噓了幾句,然後就鼓勵他,“你也加把勁兒,把媳婦娶回來,趕緊生個小子,我招他做女婿。”


    周圍的人又噓他。


    “你那還沒影兒的閨女這都許了幾家了?”


    “你打算招多少女婿?”


    “借機摟錢吧?現在不是都說丈母娘的剛需很難滿足嗎?你這老丈人的剛需肯定更狠。”


    “小明,別聽他的,趕緊娶媳婦,生閨女。我家小子才滿周歲,以後正好給你做女婿。”


    “剛需……”


    “別剛需了,到時候我送幾個古董瓶子給兒媳婦做聘禮,啥都有了。”


    “那倒是,幾個瓶子比那什麽……房子車子可值錢多了。”


    那邊說得熱鬧,方伯明聽出來他們已經有些醉了,於是跟著他們一起胡說八道,“我閨女才不會輕易便宜哪個臭小子,再說,還得過我爹那一關。”


    “那倒是。要不等我家小子再長幾歲,我就把他送到你爹的武館。”


    “那敢情好,與小明的閨女青梅竹馬,將來也好下手。”


    “你個沒文化的,那叫近水樓台先得月。”


    “小心小明揍得你生活不能自理。”


    “小明的閨女肯定武藝高強,想娶她的小子如果沒本事,隻怕降不住。”


    “所以要去練武啊,就算打不過,也能扛住嘛。”


    大家隔著電話嘻嘻哈哈,展望未來的兒女親事。其實那邊的大哥大姐們很多連個戀愛對象都沒有,更別說結婚了。


    等到瞎扯了一陣,老大哥才想起來,“哎,小明,你在那邊一個人,有什麽困難就說,咱們有錢出錢,有力出力。”


    其他人亂哄哄地跟著道:“對,有事就說,別客氣。”


    方伯明咳了兩聲,有些不好意思,“我倒沒什麽事,就是……那個跟我相過親的姑娘去帝都辦事,我琢磨著……要不要跟過去。”


    “去啊。”那邊的人異口同聲。


    老大哥恨鐵不成鋼,“不追怎麽會有媳婦?這種時候麵子值幾個錢?不要臉就對了。”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


    “這還用問嗎?沒想到小明同學這麽單純。”


    “小男孩兒,還沒長醒呢。”


    “趕緊的,追過去吧。”


    “好像聽小明說過,他那個相親對象是高級知識分子,他是不是露怯了?”


    “嗨,小明啊,你記住啊,她的學識再怎麽好,那也是女人。”


    “你要把她當成女人,她才能成為你的女人。”


    “你要把她供起來,那她就是菩薩。”


    “傻小子,還等什麽?趕緊追吧。”


    “她要是看到你千裏迢迢追過去,肯定會感動。”


    “記住了,適當地耍個流氓還是可以的,別那麽彬彬有禮,講什麽紳士風度,那都是狗屁!”


    “喂,不要教壞小孩子。”


    “去去去,小明不小了,不教教他怎麽搞,他都娶不上媳婦。”


    “是啊,他要是娶不上媳婦,那將來我兒子不是也娶不上媳婦了?”


    “你還惦記著小明的閨女呢?別做夢了,那是我兒媳婦。”


    大家一陣調侃,哈哈直樂。方伯明也忍不住笑得前仰後合,心裏的猶豫頓時一掃而光。


    等到通話結束,他就雷厲風行地定好了第二天的機票,直飛帝都。


    袁香梅接到他的電話,喜悅之情溢於言表,“方先生來了,請務必到我家來小住。”


    方伯明依稀記想,帝都這裏好像是袁氏本家。袁香梅所在的那一支雖然早年就離開這裏,在外麵發展,但每年都會回來參加祭祖,袁氏本家的老宅裏也給他們一家留著院子。對於袁香梅的邀請,他自是欣然答應。


    袁香梅住的院子略偏僻,但前後都是梅林,十分風雅,環境很不錯。


    方伯明入住後,就像在自己家裏一樣自在。他穿著家居服,懶洋洋地倚在沙發裏,看著袁香梅插花,隨口問道:“你這花道的境界……已經登堂入室了吧?是什麽流派?”


    袁香梅跪坐在長條矮幾前,將一枝細細的穗花慢慢插進花盤,然後仔細端詳片刻,確定不再改動,這才轉頭看向他,“我主要喜歡池坊的生花流,還融合了一些自由花的風格。”


    “哦,很不錯。”方伯明很內行地誇讚,“池坊立花是花道的主流派,講究意韻深邃雋永,但是表現方式略顯單調死板,後來衍生出生花和自由花,內容就豐富多彩了。之後還有一些宗匠大師創立了生花新風體和立花新風體,讓池坊的表現力更加豐富。”


    “是啊。”袁香梅的眼中有一絲驚喜,像是遇到了知己般,“花道不單要表達花的美態,更要表達意境與思想。在插花的時候,我們必須對植物本性有深刻的認識和尊重,花材的用量要少,選材要簡潔,以花的盛開、待放、含苞代表過去、現在、未來,花與枝葉的自然循環互相映襯的生態美姿是宇宙永恒的縮影。作品完成後,觀賞者就會直接體會到園藝家的境界。”說著,她將手裏的花插進花盤,默默地笑了。


    方伯明看著她麵前的插花作品漸漸成型。其實花隻有一朵,其餘都是草葉穗子之類的輔材,搭配起來卻如上佳的藝術品,意境幽遠,難以用言語來形容。


    方伯明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其實,以園藝入道也很不錯……”


    他驚愕地住口,“入道”二字一出,仿佛撕開了一道厚厚的無形屏障。海量的記憶如潮水般湧進他的腦海,眼前的景物卻轟然破碎,變成一片五彩繽紛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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