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人,三十一柄劍,圍攻赤峰一人。劍光耀眼,劍氣充盈整個宅院,葉衾寒慢慢向後退,直退到門邊方止。


    隻見八人飛身而起,長劍橫劈,八道劍光縱橫交錯,籠罩下去,八人又持劍緊隨劍光之後。又有八人從左攻進,八柄劍同時出手,劍如閃電,分刺赤峰周身八處。另外八人從赤峰身後,用劍緩慢,卻是穩穩向前,將赤峰的退路全部封死。剩下雲溪子七人在赤峰前麵,四人站地,兩人飛躍而上,站在四人的肩上,剩下雲溪子飛身在最頂處,踩住兩人的肩膀。劍鋒所指,七道劍光和劍氣相交相和,最終融匯成一道碗口粗細的光柱,有開山之勢般衝撞向赤峰。


    葉衾寒站在遠處,心驚不已。武當派高手果然名不虛傳,倘若換做自己被圍攻,根本沒有生還的可能,會被這天羅地網般攻勢碾壓成齏粉。


    赤峰對周圍的情況熟視無睹,一般這種情況下隻有兩種人才這樣。一是對成敗胸有成竹,知曉對方不能傷害自己;第二種就是知道自己必死無疑,在死前流露出淡定的神色。


    赤峰,顯然屬於前一種。隻見赤峰左手一揚,左麵八柄如閃電般的劍就在他麵前一尺處停下。此時,上處縱橫交錯的劍光以離赤峰頭頂不足半尺。赤峰左手接著向上抬起,八柄劍同時轉換方向,向上倏然而逝。葉衾寒再看到時,八柄劍已經插入了從上方攻來的八人身體。赤峰接著踏步向左,雙掌被一股赤紅色的火焰包裹,看來頗為詭異。葉衾寒料想那必是赤峰所言自創的‘烈焰掌’了。


    左麵八人丟了長劍,紛紛舉掌而來,八人的功力和掌力都是一流高手以上。但遇上赤峰,卻不堪一擊。赤峰側步向左,步伐極快,同八人每人對了一掌。空氣中霎時焦氣彌漫,哀嚎聲四起,竟是八人與赤峰所對掌的手臂呈現火紅之色,幾成透明。八人盡皆倒地無法再起。


    雲溪子看情勢不妙,長劍右指,那碗口粗細的光柱旋即也橫掃向赤峰。赤峰身後的八個道士,招式緩慢,每一劍每一招都是配合的天衣無縫。前後夾擊之下,赤峰卻沒再換招,任憑那光柱刺入了自己的身體。赤峰須發迎風而飄,雙眉倒豎,宛如天神。葉衾寒匪夷所思,難道赤峰就這樣死了?


    身後八名道士的八柄劍眼看就要刺入赤峰後背,忽然紅光一閃,一道火紅光柱自赤峰後心出閃現。背後的八人哪裏料將要得手時又出變故,各個閃避不及。八人胸口如遭人錘擊,長劍脫手,口噴鮮血,被衝撞的有十幾丈遠才跌落在地。


    原來赤峰看那光柱追隨自己而來,屏氣凝神,竟用自身內力將那光柱吸入了自己體內。又待身後八人快得手時,用內力將光柱逼出,才出現了方才那一幕。此法看似簡單,卻是凶險異常,讓若赤峰內功不夠深厚,將七人的合力硬吸附到自己體內,定會傷及到五髒六腑,更別說再用內力將其逼出製敵了。雲溪子等七人眼看赤峰受戮,怎料又變故陡生,當下七人如連體一樣,飛躍而起,各展絕學。


    庭院內,光影亂舞,氣若長虹。


    三十二名武當高手,不多時就死傷了二十五位。雲溪子等人驚怒之餘更是心中駭然,眾人中又有哪個見過像赤峰這種可怖之人,其功力深厚,手段毒辣簡直前無古人。


    赤峰對雲溪子等人的攻勢隻作不見,大步迎上,雙掌火焰吞吐。赤峰朝著七人硬碰硬的一掌攻出,劍光傾斜,劍氣收縮,七人的陣勢竟被一掌擊破。又是淩空六掌,六道掌形火焰飄然向著除了雲溪子之外的六人而去。


    這淩空的六掌去勢很慢。有兩人伸掌對接,確如方才的幾人一樣,整個手臂都被燒成火紅色。其他四人見狀,紛紛閃避過去。赤峰冷笑一聲,身形突然晃動了一下,轉瞬又回到原地。而另外四人竟已經站在原地氣絕而亡了。原來赤峰身形的一刹那晃動,竟是朝著四人胸口各擊了一掌。四人站在四個不同的位置,即便最近的距離也有三丈遠,赤峰竟能一舉全殲四人。若眼力稍差,根本就看不出赤峰剛才出手,葉衾寒越看越驚,原本還自恃輕功高強,直到此時目睹赤峰擊殺四人,才暗歎自己的見識如井底之蛙一般。


    這一場拚鬥,赤峰一人獨戰幾十人,卻是毫不費力,舉手投足間就令武當派高手死的死,傷的傷。


    雲溪子長歎一聲道:“技不如人,死而無怨。”


    “這是你們自找的,我本無心再出江湖,可你們竟然不讓我見一見我大哥的孫子。”赤峰輕蔑道。“我不殺你,你回武當告訴孫慕俠,我和他的恩怨,就到此為止吧。今後我還會重出江湖,警告他和無欲不要來多管閑事。”


    雲溪子神情肅然,提起劍將那些受傷的同門一一殺死。葉衾寒理解他的做法,那些被赤峰打傷的人,活下來也隻能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殘廢,根本不可能再複原習武。對於一個武功一流的人來說,不能再用武功做一個殘廢,真不如一死百了的幹淨。


    雲溪子將那些活著的人全都刺死後,將劍扔在一旁。雙膝跪地朝著自己的同門師兄弟叩了三個頭,手刃同門對於自己的內心該是多大的一種挑戰?雲溪子跪拜過後,起身撣了撣身上的塵土,神色如常朝著赤峰道:“但求一死。”


    葉衾寒以為自己聽錯了,看了一眼雲溪子後,他也理解了雲溪子為何要這樣。雲溪子任務沒完成,又折了這許多同門師兄弟,心中羞憤,寧死也不願再回武當。這樣的人,自古就不乏,昔有楚霸王烏江自刎不肯過江東,今朝雲溪子但求一死不做苟活人。


    “好。”赤峰顯得極為高興。“武當派若都是你這樣的人,也不枉我暮年重出江湖一場。”


    雲溪子雙臂抱圓,內力及外,隱隱現出一個半透明狀的球體。那個球體在有人環抱大小時,被雲溪子推向了半空。與此同時,地上的三十一具屍體天靈蓋處,嫋嫋而出陣陣白煙,那煙霧匯集成一道,向著半空中匯聚。一時間,白煙彌漫,深宅中的氣氛詭譎異常。


    葉衾寒望著那屍體天靈蓋中嫋嫋升起的白煙,心中豁然一亮,想起了自己在密道中呂名桀最後所用的絕招——散元歸魄。雲溪子所用,也是這散元歸魄。隻是武功而言,各門派內功上幾乎沒有差別,差別隻在一些所用出的招式而已。雲溪子此番所用,借助的外力乃是死去同門的內力,死去之人內力尚能借用,恐怕也隻有武當派才能做到,葉衾寒心中也是暗暗稱奇。看赤峰時,他正冷笑望著雲溪子,似乎在等他將地上所有死人的內力吸光,然後再一舉殺之。想到雲溪子待會也要死去,葉衾寒心中頗覺傷感。不過他也明白,像雲溪子這樣的人,若一心求死,就必須要死,誰都攔不住。


    死屍天靈蓋的處的白煙越來越少。半空中那個透明的球體也隨著雲溪子的催動越來越大,赤峰依舊冷眼旁觀。待那屍體不再有白煙冒出時,雲溪子道袍無風自起,雙臂揚起,豁然而成八尺長的氣刀,朝著赤峰雙雙斬落。那個半空中的球體,亦隨著兩把氣刀忽上忽下,到赤峰正頭頂時,忽然裂開一個大縫,猶如一張巨口,要一舉將赤峰吞入其中。


    赤峰對雲溪子的攻勢隻作不見,兩把八尺長的氣刀轟然斬在了赤峰身上。赤峰冷笑一聲,雙掌齊齊往上推去,一條火紅色的長龍躍然竄出,從那個大縫中進入了半透明的球體。球體倏然閉合,火紅長龍在其中肆意衝撞,想要找地方衝出,但那球體忽大忽小,緊緊的將其束縛其中。


    此時,雲溪子臉如金紙,赤峰泰然自若。勝負很明顯,雲溪子與赤峰內力相差甚遠,已經是必死無疑。


    突聽赤峰暴喝一聲,晴天霹靂一般。那條火紅長龍猝然衝破了球體,盤旋而下,直接進入了雲溪子的體內,一閃而沒。須臾,雲溪子整個身子爆裂成無數片,血霧隨著道袍碎片灑落下來。空氣中血腥味很重,赤峰哈哈大笑,看樣子他很享受這種殺人的快感。


    雲溪子死無全屍!


    葉衾寒突然覺得很煩惡,赤峰是他見過最凶殘的人,沒有之一。而自己待會還要向凶殘暴戾的人去問些問題,他現在理解自己的祖父為何不願同赤峰一起組建翡玉閣了。想起自己的父親甘為赤峰做事,葉衾寒竟不自覺的有些反感自己起來。他是反感自己的父親為虎作倀呢?還是反感自己是葉衾寒——葉子勝的兒子?


    赤峰忽然止住笑,扭頭厲聲喝道:“屋中的人快給我出來。”


    柳依依和賀烏蘭雖然都殺過人,但還是頭一次看到赤峰這種能輕易殺死武當派幾十名高手的人。且其手段殘忍,特別是最後對付雲溪子,更是讓兩人膽寒心顫。此刻,被赤峰這麽一喝之下,兩人更是緊張,戰戰兢兢的走了出來。


    赤峰看是兩個女子,又看葉衾寒對兩人一個點頭示意寬心,知曉與其相識,赤峰臉色也就變得和緩。轉而問葉衾寒道:“你叫什麽名字?”


    “葉衾寒。”


    “子勝有後,我心甚慰。”赤峰又是大笑。“若不是你來,我可就打算終老於此了。”


    葉衾寒忽然後悔進入這個宅院,這一下,江湖上肯定坐實了自己與赤峰的罪名,自己肯定會被汙蔑成現在的翡玉閣閣主。翡玉閣還沒真正在江湖上出現,背黑鍋的人就已經有了,新閣主救老閣主,殺死武當派三十二名高手。這樣的情景,恐怕正是那個躲在暗處的翡玉閣閣主想看到的。如此一來,翡玉閣就可以不必再躲躲閃閃,一直神秘下去。隻要真正的閣主不出現,那麽翡玉閣無論公開做出什麽事,殺了誰,都會有人把這筆賬算到葉衾寒和赤峰頭上。原本的葉衾寒還是翡玉閣的絆腳石,這一出去之後,怕就成了翡玉閣的隱身衣。世事難料,莫過於此,葉衾寒不禁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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