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有話不妨直說。”楚正平的反應又怎會瞞得過楚正陽?來到此地,他心中早已有了準備,當下到不怎麽意外。


    楚正平欲言又止,似不知該如何開口。


    “老四,怎麽回事?”楚正和眉頭也皺了起來。隨即,他轉念一想,脫口而出:“是不是老七?”


    如今家中,輩分最大的兩位,一位久居佛堂,一位本就下命召回楚正陽,自然不會臨到門口了還刁難。


    而同輩幾人,老五老六,就算心中有怨言,也絕不會做出頭鳥,唯一可能的就隻能是對楚正陽心懷怨念的老七。


    果然,楚正平點了點頭,歎了口氣,恨聲道:“這個強犢子,都十幾年了,還有什麽過不去的。”


    老七楚正雄是楚正和的親弟,眼下如此給楚正陽難堪,讓他的麵上更加的掛不住。


    楚正陽到沒有半點意外,隻是問道:“他做了什麽。”


    “他帶著七房的人,堵在大宅門口,說是二哥敢靠近一步,他就打。”楚正平沒好氣的道,心中對楚正雄的行為甚是不滿。


    楚正陽搖頭而笑,那笑容中的意味,十分複雜。


    “那老五和老六在作甚?不知道來阻止老七麽!”楚正和言語中有些氣憤。


    提到老五楚正風和老六楚正淳,楚正平更是冷笑連連:“他們?除了會躲在一旁看戲,還會什麽。”


    “這群不爭氣的東西!”楚正和怒而拂袖。


    “三哥也別急,我出來就是因為家主已經驚動,此刻,他估計應該在處理這件事。咱們隻需要再稍等片刻就好。”楚正平忙安撫道。


    “對了,你過來可有碰上我派去的人?”楚正和問道。


    “自然有。”這裏離楚家大宅還有差不多半天路程,而且又隻有一條道,怎會沒見著?


    楚正和頜首不語。他的原意是先派人去打點一切,待過了晌午之後,他們在啟程,趕在日落前到達大宅。


    現在,不過稍坐了半個時辰,楚正平就急急的趕來,想來也是特地來此等他們的。


    “既然有大伯插手,此事我們就無需擔心了。”楚正和說了一句,又看向楚正陽,作揖:“二哥,我先代我那不成才的弟弟,向你賠罪了。”


    “老三你這是做什麽?”楚正陽忙扶住他的雙手,搖頭道:“你我兄弟之間,還需要這般生分麽?老七怨我也是正常,畢竟這件事,是我虧欠於他啊。”


    “行了,我的兩位哥哥。咱們兄弟幾人十幾年未見,就不要再想當年,追憶過往了。”楚正平朗聲笑道。


    這笑聲,將之前的尷尬消弭於無形。


    這時,楚正平向後招了招手:“臭小子,還不過來見過你二伯。”


    一直站在旁默默看著三位長輩的楚家雲字輩,老大,楚雲珂聞言走過來,恭恭敬敬的對楚正陽行晚輩大禮:“楚家第二十一代長孫楚雲珂,見過二伯。”


    他隻是長,卻不是嫡。按說,在這裏的人,也隻有楚正陽是正統嫡出,而楚清便是唯一的嫡女。若是酈氏肚子裏懷的是男孩,那就是楚家第二十一代的嫡孫了。


    “雲珂,這小子,當年我離開的時候,還是一個奶娃娃,如今卻已經如此風度翩翩了。可娶了媳婦?”望著子侄,楚正陽臉上笑顏重開,烏雲盡掃。他拍了拍楚雲珂的肩頭,滿意的點頭。


    楚雲珂麵上微微羞澀,還未來得及答話,便聽到父親在旁開口:“議了一門親,明年過門。”


    “哦?好啊!這是好事。到時二伯一定送你份大禮。”楚正陽開心的道。


    “雲珂多謝二伯。”楚雲珂大大方方的應下。


    “阿離,你過來。”楚正陽回眸,向自己的愛女喊了一聲。


    女眷,在這樣的場合,沒有召喚,是不能隨意出現的。這也是,之前酈氏為什麽選擇一處僻靜角落喝茶休息,還有半扇屏風遮擋了部分視線的原因。


    她本就出身不好,之前在河西楚家又受盡侮辱,這次回來,自然會對一言一行,格外小心,不願落人把柄。


    楚清,自然也要一樣,要有大家閨秀的模樣。不說別的,單是她未來王妃這一個頭銜,就容不得她有任何的行差踏錯。


    聽到父親的呼喚,楚清向母親示意了一下,才款款起身,姿態優雅的向這邊走來。


    她今日穿著的是一身白裳、素裙。整個人顯得飄渺脫俗,又戴著麵紗,將絕美的笑容這的隱隱約約,給人一種與探究竟的誘惑。


    從角落走過來,這短短的距離,一時間竟讓人感受到了風華絕代,不僅幾個長輩分分點頭讚許,就連同輩的楚雲珂,一時間也看得癡了。


    “楚清見過四叔,大哥。”楚清走到父親身邊,款款施禮。動作緩慢,卻如行雲流水般,仿佛這般優雅是與生俱來。


    “這就是二哥的女兒?”楚正平看向楚正陽道。


    楚正陽點點頭,臉上的驕傲之色難掩。


    “清妹妹。”楚雲珂回過神來,也向楚清行禮。這算是兄妹兩人第一次見麵,自然也要正式一些。


    他心中,對這個天人般的妹妹,還是十分有著好感的。


    楚雲珂是楚家這一代最大的孩子,也繼承了父親那種灑脫的性格,在楚正陽這件事中,他自覺自己本就是小輩,沒有理由去管長輩的事。再加上,這件事中,與他們四房關係也不大。家族榮譽什麽的,也過了十幾年,什麽都淡了。所以,他心中對楚正陽一家沒有任何抵觸,也沒有太大歡喜,一切都按照正常的交往罷了。


    隻是現在,第一眼見到這個妹妹,他就感覺到此女的不俗,當下也對這個二伯一家,有了些興趣。


    “老四,咱們家阿離可是未來的王妃。明年開春就要大婚了,在家裏這段日子,可不能有人冒犯。”楚正和突然道。


    “三叔多慮了,楚清不是金枝玉葉,嬌貴之體。一切如常便好。”楚清淡淡的道。看不出任何情緒,似乎當王妃,並不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也不是一件丟臉的事。


    “王妃!”楚正平驚訝的道。


    楚雲珂也震驚的看向這個妹妹,他自覺得這個妹妹風華絕世,卻沒想到,這樣的絕代佳人,居然已經被皇家看中。隻是,皇室血統何其珍貴,一個尋常百姓家的女子,怎能進入皇家眼線之中?


    “二哥,侄女要嫁給哪位王爺?”楚正平驚色未減。


    這事,如今已算是楚正陽的一塊心病,他看了沉靜站著的楚清一眼,苦笑:“咱們大楚,還有哪幾個王爺?”


    頓時,楚正平和楚雲珂心中都醒悟過來。


    大楚這一代,顯仁皇帝陛下的掌權中,異姓王爺已經基本沒有。僅存的那一兩個,也都垂垂老矣,在家等死罷了。唯一一個年輕的王爺,就是有著天下第一紈絝之稱的逍遙王。而那些個皇子,都還未封王,不過是皇嗣罷了。當不得王爺的頭銜。


    “侄女要嫁給逍遙王為妃!”楚正平震驚更甚。


    楚正陽無奈點頭。事已至此,他們也隻能期盼這個紈絝的逍遙王,能有一分心對女兒好了。


    楚正平的神色古怪起來,似乎一時間不知道是該恭喜楚正陽,還是請他節哀。


    楚雲珂則一臉惋惜的看向這個妹妹,似乎覺得,再完美的女子,嫁給了逍遙王這等人,也就毀了。


    氣氛似乎一下子僵住,最後還是楚正和打著圓場,將楚清的豐功偉績大致說了一遍。楚正平父子才知道,眼前的楚清確實不凡,至少比起家族中那些個小姐,要出色許多。


    也因為她的不凡,受到朝廷封賞,所以也才有資格嫁給逍遙王。


    長公主做媒,皇上欽賜的婚姻,可不是一般人能夠擁有的。


    即便夫君是臭名遠揚的逍遙王,卻也遮不掉著無上的榮耀。


    何況,這個年代,本就是妻妾成群。隻要楚清能坐穩逍遙王府王妃的寶座,對於一個平民子女來說已經算是飛上枝頭了。


    這一代的逍遙王沒出息,沒關係。反正逍遙王的王位是世襲,隻要楚清這個王妃誕下子嗣,好好培養,逆襲成功,讓下一代的逍遙王除去父親的汙點,不也是很好麽?


    甚至,連帶著,他們河西楚家也變成了皇親國戚了。


    這般想著,似乎楚清的這次婚姻,還是有可取之處的。


    言語間,似乎對楚清也有了一種隱隱的尊重。當然,這尊重來自於她未來的王妃身份。


    “這……妹妹有著六品誥命的身份,咱們是不是要……”楚雲珂輕扯了一下父親的衣角,眼神暗示著。


    被兒子這一提醒,楚正平才恍然大悟:“這是自然的。”說著,就要向楚清行禮。


    楚清忙伸手擋住,莞爾一笑:“四叔,自家人何須那麽客氣?我在六品誥命不過是一個虛名罷了,若你們人人當真,對我磕頭叩拜,反倒是我不自在了。”


    “阿離說得沒錯,一家人,就不要那些虛禮了。”楚正陽也開口道。


    楚清又陪著幾人說了會話,便告罪離開,回到母親身邊。楚雲珂看到那屏風後的依稀人影後,想了想,也跟著楚清過來。


    “二伯母,您可還記得我?”楚雲珂站在屏風旁,對酈氏恭敬行禮。


    酈氏溫柔笑道:“珂哥兒,當年我還抱過你呢。”


    “是啊!二伯母還記得,雲珂也還記得。”楚雲珂眼中隱隱有些激動。


    當年,他還小,卻也有了記憶。家族中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他不知道,卻也知道,當初酈氏總喜歡給他買些小玩意,也經常來看自己,逗自己玩。


    直到有一天,他再也看不到這個美麗的阿姨,當時他還哭鬧了許久。等到後來他漸漸長大,才知道這些事。


    對此,他也沒有覺得誰對誰錯,隻是覺得大家立場不同而已。


    今日,有機會再見到酈氏,勾起他童年的回憶,心中自然是有些激動的。


    一行人,在茶樓裏又坐了一個多時辰,楚正和差人到當地的酒家,買來熱菜,吃完之後,又稍作休息片刻,才準備出發。


    等待那麽久的時間,想來家中的事應該處理妥當了。


    半路時,楚雲珂便被楚正平差遣,讓他快馬先回家,再次確定一下,免得有什麽紕漏。


    目送楚雲珂離去,楚清放下幕簾,不禁搖頭失笑。不過是回一趟老家罷了,這還是家族中權力最大的那位下的命令,卻都讓人如臨大敵一般。


    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恩怨。


    這句名言,古人誠不欺我。


    車隊沿著道路,緩慢而行。時間流逝,當空的烈日,也漸漸西落,橘紅色的陽光落在車隊和道路上,好像鍍了一層金光。刺眼,卻又絢麗。


    “籲——”


    楚正平勒住馬,兄弟三人騎在馬上,望著視線裏出現的一道灰色的模糊輪廓。


    楚正陽居於中間,看到那些輪廓時,一時間思緒翻湧,過往的一幕幕,都浮現在心頭。


    “二哥,我們到家了。”楚正和頗為感慨的道。


    那些灰色的輪廓線,延綿伸展,一眼看去,竟然看不到哪裏是頭,哪裏是尾。左右兩邊,都是綠油油的肥沃良田,遠處的莊子,都是負責為楚家打理農作物的包衣奴才,生生世世,都要為楚家做工。


    偌大的平原,似乎就隻有楚家這一個豪門大戶,四處的莊子、村子都如星伴月,拱衛著。


    果然是好氣勢!


    望著眼前的一切,楚清才第一次感受到了百年大家族的底蘊。這些宅院也好,良田也罷,都是一代一代積累而來,沉澱了上百年。


    依酈氏之言,在楚清爺爺上一代,老祖宗還踢掉了大部分的族人,若當年沒有發生那場變故,恐怕現在的楚家會更熱鬧,更具備百年世家的底蘊。


    感歎也好,唏噓也罷。車隊依舊要繼續前行。


    隻是,隨著離那楚家的大宅,越來越近之時,楚正陽的心中卻升起一種,近鄉情怯的感受,讓他的馬匹騎得越來越慢,身上也越來越沉重。


    終於,車隊行駛到了楚家的大宅前。門外,仆人和先到一步的楚雲珂,還有之前楚正和派出的小廝,已經久等多時。


    車隊剛挺穩,他們便上前去招呼,幫忙。


    酈氏坐在車中,撩起簾子望向那黑漆灰牆的高大門楣,還有階梯下的大理石牌坊。似乎,又看到了十幾年前自己忐忑到來,又傷心離去的畫麵。


    這個楚家大院,曾經有一段時間,在她心裏,都如同怪獸般存在。而這大門,就是怪獸的血盆大口。


    “二爺!”


    楚正陽剛翻身下馬,就聽到背後傳來一聲欲哭的呼喚。


    轉身望去,那蒼老的麵孔,帶著熟悉的神態,讓楚正陽一愣之後,失聲叫道:“財叔!”


    “哎,哎。老奴楚財,見過二爺,歡迎二爺回家。”老人已經有五十歲上下,眼角滿是皺紋,眸子有些渾濁,此刻卻因為激動,而淚光閃爍,使得眸子更明亮了些。


    望著楚財佝僂的樣子,楚正陽鼻頭一酸,眼淚差點就落下來。眼前的老人,哪裏還像十多年前,那意氣風發的壯年人?


    楚財,世代都是楚家的包衣奴才,到了他這一代,因為為人精明有擔當,又對家主忠心,便被提拔成為楚家的大管家。


    也是看著楚正陽他們兄弟長大的人,當年楚正陽和父親擊掌斷情,他力勸無效,隻能到佛堂跪求老祖宗出麵,可惜,還是挽回不了這段父子情分。


    而酈氏在楚家的那段日子,他也沒有任何刁難,隻是做著自己的本分。


    “財叔,我回來了。”楚正陽哽咽的扶著老人,望著他失去光澤變得幹枯的發絲,其中夾雜的白發,心中更是不忍。


    楚清扶著酈氏下車,在酈氏的示意中,也走向父親與楚財的方向。


    “財叔。”麵對這位老人,酈氏還是俯了俯身。


    “啊!二奶奶。您這是作甚,要折煞老奴麽。”楚財一怔,忙揮手。


    接著,他眸光看到楚清,眸前一亮,忙道:“這位就是小姐吧。”楚清是嫡出,所以正房中的人,都直接稱呼她為小姐。實際上,若是在正房自己的院子裏,他們也不會稱呼楚正陽為二爺,而是大爺,酈氏則是大奶奶。


    楚清看向自己的父母,一時間,她不知道該如何稱呼眼前這位老人。


    “阿離,這是你財爺爺。”楚正陽道。


    “不敢不敢!”楚財慌忙擺手。


    “財爺爺。”楚清依言,款款施禮。言語間,沒有任何輕視之意,反而有著應有的尊重。一個值得父母敬重的老人,於情於理,她都會禮貌待之。


    “財叔,你是看著我長大的。在我心裏,你就是我的長輩,我的女兒,叫你一聲爺爺,也是應當的,你就不要再推遲了。”楚正陽勸道。


    見主子都如此說了,再推遲下去,反而顯得矯情。楚財歎了口氣,隻能應下。


    “二爺,二奶奶,小姐,我們快進去吧。家主老爺等著哩。”


    楚正陽和酈氏暗中交換一個眼神。前者開口:“他……”


    當年畢竟斷絕了關係,十多年來沒有來往。楚正陽也不知道,此刻自己還能不能叫父親二字。


    楚財一眼便明白了楚正陽的心思,忙道:“當年二爺一時意氣,和老爺斷絕關係。可是老爺卻念著父子情分,始終沒有將你的名字劃出族譜之外……”


    楚正陽渾身大震。他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如此一來,十多年裏,自己從未跟父親聯係,到變成了他極為的不孝。


    “財叔,快帶我去見父親。”楚正陽言語間已經急切起來。


    楚正陽帶來的人和物,自然會有人帶他們去屬於楚正陽一家的院子。楚家的幾位主子,都跟著楚財一起向家主的院子走去。


    伺候的奴婢們,也隻有酒酒和酈氏的嬤嬤跟著。為的隻是隨時隨刻,伺候酈氏肚子裏的胎兒。


    楚家大院,進入其中,楚清才知道什麽叫大院。


    實際上,她穿越過來之後,見過最大的院子,恐怕就是安寧城那皇家的別苑。隻是,那一次赴宴,她所見的位子也有限,除了覺得布置上帶著皇家之氣,和南方的精致之外,也無太大的感覺。


    可是,楚家的大院卻不一樣,這裏本就地處平原,宅院都是修得平平整整。就如同上一世,她所見的四合院一般,一院套一院,層層疊疊,延綿不盡。


    甚至,楚清有一種錯覺,在這大院中行走,望著頭上的四方天,若是沒有人帶路,她一定會迷路,會失去方向。


    一路上,奴仆成群,婢子成雙。見到進來的人,都紛紛側立行禮。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來到一個正堂前。楚財暗示大家稍等,自己則推門進去。


    “老爺,二爺,二奶奶和小姐到了。”


    房門並未關死,楚財恭敬稟報的聲音傳了出來。


    “咳咳……讓他們進來吧。”一道蒼老的聲音傳出,帶著些無力感。


    這聲音,讓楚正陽的身子一顫,幾乎克製不住,就要衝進屋內,跪在父親麵前,求他原諒自己多年來不能侍奉在旁的不孝。


    而楚清,卻在刹那之間,想了很多。


    這楚家,從她一路過來,見到的人似乎對他們一家人都很和善,可是當年母親受的侮辱,卻也不是虛假捏造的。


    難道,十幾年的時間,真的能讓整個家族的態度,發生極大的改變麽?


    大門被兩個小廝推開,房中的景象終於出現在眾人眼前。


    正堂唯一的主座上,一位虎背熊腰的老人坐在上麵。錦繡段子的長衫,手上的玉扳指,還有腰間的玉帶,都說明了他地位的尊貴。


    他的身形看上去健碩,可實際上,雙頰卻泛出病態的蒼白。雙鬢上也是點點雪白,很是滄桑。


    他的眉宇間,與楚正陽有五分相似之處,不出意外,他就是楚清那未謀麵的爺爺,楚家當代的家主,楚明宏。


    在他左右兩邊,還分別站著一些人。


    其中一人,見到楚正陽後,冷哼一聲,扭過臉去,背對著他。那副十分不待見的模樣,自然就是老七楚正雄。


    在他身後,還有一位身著華麗的夫人,同樣冷眼看著楚正陽一家,眼底仇恨暗湧。在她的身邊,還站著一個年紀不大的少女,穿著鮮豔的紅裙,姣好的容貌上滿是傲慢之色,她的視線更多是在楚清身上打轉,充滿了不屑。


    在楚正雄對麵站著的兩位年紀差不多的中年人,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他們身後,也都各自站著自己的家人。


    而在楚正雄家人旁邊,則是老三楚正和的家眷,楚正平的家眷也在其中。


    可以說,此時此刻,在這間房中,除了那位老祖宗之外,楚家的重要人物已經全部出席,在此等待楚正陽的回來。


    這個場麵,可謂很大。可是,其中有幾人真心,看著這些人露出不同情緒的神色,又難以讓人揣測了。


    望著年邁的父親,楚正陽雙唇輕顫,腳下如灌了鉛一樣,十分沉重。向前行一步,似乎都耗掉了一身的力氣。


    當年的決定,他並不後悔。可是,在見到垂垂老矣的父親時,心中的愧疚還是不斷湧出。


    他的父親,隻有他一個孩子,也隻有一個血脈如此深厚的嫡親之人。


    “爹,不孝子楚正陽,回來了。”走到正堂中間,楚正陽雙膝跪地,向楚明宏磕了三個響頭。


    酈氏輕握楚清的手,也帶著她上前,跟在楚正陽身後跪下。


    “兒媳酈氏,攜女楚清,給公公請安。”


    楚清嘴角扯了扯,也隻能垂眸說道:“孫女楚清,給爺爺請安。”


    望著地上跪著的三人,楚明宏雙唇輕顫,眼中思緒複雜,星點眸光,竟是淚水。


    隻是,不待他說話,就有一道尖酸刻薄的聲音橫插了進來。


    “哼,不要臉的女人。你算什麽楚家媳婦?你是大伯的兒媳,那我姐姐是什麽?”


    來了。楚清眸底冷光一閃。


    抬眸,看向說話之人,真是站在楚正雄身後的那位貴婦,他的妻子,楊氏。這句話出口,楚正雄眼中的恨意如火燒一般,死死的盯著楚正陽。


    楚正和和楚正平兩人,也微微皺眉,不滿楊氏作為。


    楚正風和楚正淳則是暗中交換了一個眼色,繼續看戲。


    酈氏身上的輕顫,讓楚清眸光更冷。而已知楊蓮結局的楚正陽,眼中劃過一絲傷痛之後,淡淡的道:“酈氏乃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自然是我爹的兒媳婦。”


    楊氏嗤笑,不屑的剜了楚正陽一眼:“聽說有人十幾年前,為了一個婊子和父親斷絕了關係。如今怎麽又巴巴的跑來,莫不是看中了楚家的財產,想要趁家主還在,回來分一杯羹?”


    “你!”楚正陽心頭一怒。


    “夠了!”楚明宏終於開口,冷冷的看了楊氏一眼:“你少說兩句。”


    因為楊蓮的事,這楊氏進門之後,楚家上下一直都容忍著她,因為楚明宏對楊家有愧。這也讓這個女人的性子越發的驕縱起來,否則,一個七房的女主人,怎會敢在這樣的場合,當著家主的麵,侮辱他的兒子和兒媳?


    “我為什麽要少說?”楊氏根本不怕楚明宏,看著酈氏陰狠的道:“要不是因為這個賤人,我姐姐怎麽會想不開投湖自盡?”


    “你說什麽!”酈氏‘蹭’的站起來,絕麗的臉上,滿是震驚之色。


    “夫人!”


    “母親!”


    楚清和楚正陽紛紛起身,護著酈氏,生怕她震驚過度,動了胎氣,傷了身子。


    千瞞萬瞞,終究還是被這個楊氏一言戳破。


    “夫人,你冷靜些。都過去了,都過去了……”楚正陽扶住酈氏的手臂,輕言安撫。


    “我說,我姐姐要不是因為你,早就成為了楚家的嫡出少爺的嫡妻。偏偏你這騷狐狸出現,破壞了她的姻緣,還讓她一命歸西。如今,你卻還好意思占著她的名分和丈夫,真是不要臉之極。”楊氏繼續說著,似乎酈氏越難過,她就越開心。


    酈氏沒有看她,而是緩緩轉過頭,看向楚正陽,聲音飄忽的道:“你早就知道對不對?”你早就知道,卻瞞著我。讓我一直以為,楊蓮如今過得很幸福。


    楚正陽心中一疼,低聲道:“我也是前幾日才知道。”


    楚正和在心中歎了口氣,站出來,對楚正雄直接喝道:“老七,管好你媳婦。”


    楚正雄冷笑,拂袖,雙手背在身後:“她說的是實話,我為什麽要管?莫不是三哥連人說句大實話都要幹涉了麽。”


    “你們都給我住嘴!”楚明宏氣得一拍椅子上的扶手,當下有猛咳起來。


    楚財忙上前為他拍背緩氣,老臉上也滿是憂色。


    “啊……”突然,酈氏失聲疼呼,整個人如蝦米般彎曲,無力的軟到下去。


    楚清神色一凝,忙扶住酈氏下滑的身子:“酒酒!”


    紅影閃過,瞬間便出現在酈氏身邊,手指搭在了酈氏的脈搏上,另一隻手,撐著酈氏的背,為她輸送內力,減緩疼痛。


    “夫人!”楚正陽焦急不已。


    酈氏的嬤嬤也忙走過來,同樣扶著昏厥過去的酈氏,嘴裏不斷喊著:“夫人……夫人……”


    正堂內,一時間,變得混亂起來。


    望著受到刺激,昏厥過去的母親,楚清眸中閃過殺意,她緩緩站起,慢慢轉向楊氏的方向,冰冷的眸子下,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你又算什麽東西?一個分家晚輩,居然敢在堂堂家主麵前,大呼小叫,如街頭潑婦一般亂吠,這就是你楊家的家教?若真如此,那我還真是受教了。”


    “你是什麽東西!一個小野種,也敢罵我!”楊氏氣得指著楚清嚎叫。


    野種?楚清眸中殺意更甚。


    “楊氏,請慎言。這是我楚正陽的妻女,容不得你侮辱。”見到妻女連番受辱,楚正陽也終於冷下臉,將心中對楊蓮的愧疚拋在一邊。


    這時,酒酒抬起頭,眉頭微皺:“小姐,夫人受刺激過大,動了胎氣。需要靜養,且不能再受刺激。”說完,眼睛狠狠的剜了楊氏一眼。


    敢罵她家小姐是野種?這個楊氏真是不知死活。


    “酈氏有了身孕!”楚明宏突然激動的站起來,在楚財的攙扶下失聲道。


    而這個消息,同樣將其他在場的人,震得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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