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時,日頭已經快到正中。


    感受完了集市熱鬧後的楚清也在名柳的催促下,答應返回楚家。


    路上,小丫頭不止一次好奇的向楚清詢問:“小姐,你讓那些漢子抓癩蛤蟆幹什麽呀?”


    “你家小姐我自有妙用。”楚清並未打算解釋。這是她從商多年養成的習慣,一件事隻要她清楚知道所有環節就可以了,下麵的人隻需要負責各自所負責的部分便可。


    這能有效的防止信息走失,也能更好的提高效率。


    見小姐不願說,名柳嘟起嘴,撒嬌道:“小姐,你就給奴婢說說嘛。名柳發誓絕對不會說出去的。”之前楚清的神神秘秘早就讓名柳好奇得緊了,此刻她又不說,真是把小丫頭折磨得夠嗆。


    楚清突然止步,看向名柳,後者懵懂的看著她,似乎覺得自家小姐似乎有些不一樣了。至少以前的小姐眼中都是溫柔的、帶著笑意的。而現在的小姐雖然一直在笑,但是眼中卻讓人感到冰冷,有一種讓人說不出來的感覺。


    臉上的笑容微微收斂,楚清正色的看著名柳道:“名柳,今日之話我隻對你說一遍。若想跟在我身邊,就要學會不該問的事絕不問,若是做不到我便講你遣到母親房中好了。”


    名柳的小臉被嚇得一白,大眼中迅速蓄滿霧氣:“小姐,你別趕奴婢走。奴婢錯了,奴婢什麽都不問了。”


    楚清並未屈服在那雙淚眼朦朧的大眼中,淡淡的點點頭轉身繼續向楚宅而去。


    被楚清這一警告,名柳在接下來的路程中都一直緊抿著唇,低著頭,不敢再隨意說話。楚清冷眼看著,卻未說話。既然以後她就是楚清,那麽她身邊的人就必須要知曉她的習慣。


    離開楚宅,為了避免被攔阻,楚清選擇的是奴婢們出入的側門。楚宅是商賈之家,就算家境殷實,但是在宅院的布置上也就幾進的套院,側門與正門都在一堵灰白色的圍牆之下,相隔不過一個轉角。


    大門外便是一條直道,連接著這條街上的各家各戶。安寧城的規劃在楚清早上去趕集市的時候已經感受到了,城中各處的分部都是分門別類,井井有條。而在楚家所處之處,街頭巷尾大多也都是生意人,生意規模和楚家相差不大。


    無論楚清是要從正門進入,還是從側麵進入楚宅,這條橫穿大門的直道都是必經之路。此刻,已經快到了午膳十分,這條街上早已經搭起了小攤,叫賣聲此起彼伏,熱鬧非凡。


    名柳緊跟著楚清,不敢再有逾越之處。突然,楚清停下腳步,讓她猝不及防的撞在前者的背上,差點把楚清撞得一個踉蹌。


    揉了揉撞得發紅發麻的鼻子,名柳委屈的抬起頭:“小姐,你沒事吧?奴婢不是故意的。”


    可是,這話語落下,卻沒有人回應她。這讓名柳疑惑的抬起頭看向自家的小姐,卻見她眼神早已經看向別處,對自己剛才的失禮似乎並未察覺一般。


    “小姐?”名柳喃喃自語,順著楚清目光所到之處看過去。隻見在自家宅子門前,停著一輛青番布的馬車,還有幾匹散馬,幾個小廝從大門裏出來幫忙卸貨,一位青衣長袍,體型消瘦的男子撩起衣擺,快步走進門內,消失不見。


    “老爺!”名柳認出那男子,輕聲喚道。


    老爺……這就是她如今的父親麽?若是記憶不錯,楚清的父親叫楚正陽。楚清眸光淡淡,在心中思索著。


    這時,街邊的茶攤有低笑傳來,接著議論之聲便飄入了站在茶攤外的楚清和名柳耳中。


    “聽說了吧,這楚家的千金因為被休,羞憤之下投湖自盡,差點沒了性命,楚府中那位美貌的夫人隻得派人將自己在外采買的楚員外給叫了回來。草包千金就是草包千金,死了倒也幹淨,這半死不活的憑白給人添麻煩。”


    名柳一聽這話,心中如火焰般燒著,可再看向身邊的人兒,卻發現她在低眉淺笑,好似剛才的話並沒有進入她的耳中一般。


    “回吧。”淡得飄渺無垠的聲音響起,楚清重新抬步,向近在咫尺的楚宅走去。


    名柳發愣了一下,對著楚清的背影眨巴眨巴眼睛,自言自語的道:“小姐一病醒來,真是讓人越發的捉摸不透了。”感歎之後,她提起裙擺,小跑著向前麵已經走遠的楚清追去。


    依然從側麵進入家中,楚清沒有再遮遮掩掩,任憑著來往家奴看到她這副模樣時露出的吃驚模樣,一臉淡然的返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的記憶非常的好,通常走過的路隻需一遍便能記下,所以在回程中,幾乎都是她走在前麵,而名柳跟在身後。


    還未踏入院門,屋子裏傳來的‘嚶嚶’哭泣便讓楚清抬起的腳停頓在了半空中。


    這時,屋內傳出話來,聲音來自酈氏。仔細一聽,楚清知道這是酈氏在責怪被她留在屋裏的翠翠沒有看好自己。


    想了想,她走到院子裏的水池邊,絲毫沒有儀態的蹲下,雙手放入池中,舀起清水開始洗起臉來。


    待後麵跟來的名柳見到這一幕,不由得失聲驚呼:“小姐!”


    這一聲叫喊,將屋裏的責備停止了下來,接著腳步聲不斷響起,六七個人衝出屋子,當看到若無其事繼續洗臉的楚清時,都愣在了原地。


    這絲毫沒有大家閨秀的儀態,讓酈氏輕呼,雙手遮唇。而一眾下人也都發呆的看著這一幕,沒有一人想起此刻應該要去拉起小姐。


    站在酈氏身邊的楚正陽,眉頭一皺,沉聲道:“阿離。”


    話音落下,已經洗好臉的楚清甩甩手上的水珠,從袖口抽出小絹,往臉上擦了擦,終於從地上站了起來。


    她抬眸望去,與這一世的父親相望。兩尺台階上,一身青衫,如鬆柏般筆挺的站著。他的容貌十分俊朗,與酈氏的國色天香倒是絕配,眉宇間有些許倦色,應是倉促趕路導致的。


    唯一讓楚清多打量了幾眼的便是他那雙眼睛,很明亮,很廣闊,似乎包含了全部的天與地。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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