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生活在這個時代的人,根本不需要過多的介紹便知道這是什麽地方。每一天,在這裏都有上百億的資金流動,由這裏操盤,決定著全世界無數的企業的生生死死。


    摩爾大廈,這是華爾街的一個傳奇。因為,它的存在不過僅僅五年,卻讓這個地方所有的操盤手和金融大亨、風投者不敢小覷。因為,它的主人是整個商界的傳奇,是一個神話。


    天上的浮雲映照在摩爾大廈的玻璃幕牆上,顯得更加的白淨,在藍色的天幕上猶如一朵朵盛放的花朵。它們純淨而又美好的圍繞著摩爾大廈,似乎要用它們自身去淨化這個地方,淨化由這發出的每一道指令而最終導致的家破人亡。


    大廈頂層,那個大得無與倫比的辦公室,一個身材單薄虛弱,麵色蠟黃,就連氣息都顯得有些孱弱的女子,此時正坐在足夠容納兩個她的輪椅上,如幽潭般的雙眸正凝視著窗外街麵上如螞蟻般來去匆匆的人群。


    她如同一尊雕像,靜默不動,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又或是什麽觸動了她。她的五官隻能稱之為清秀,卻因為病容都把這一絲清秀給掩藏了。她如此的普普通通,可是卻是任何認識她的人都不敢輕視的對象,因為從摩爾大廈發出的每一條指令都是經由她的腦,她的手。


    “離總,今日封盤的時候,我們已經投入了十億美金。我們明天是否還要繼續……”輪椅之後,站著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穿著職業的裝束,帶著充滿陽光的笑容,擁有著令她口中之人羨慕的健康身體,正捧著一份文件,向輪椅上的女子匯報著。


    “繼續套進。”看似有些涼薄的薄唇輕啟,那聲音不似主人那般的孱弱,反而顯得堅定和冷漠。隻是,許是身體不好的原因,讓她說出這四個字的音量很小,猶如蚊聲。


    “是。”秘書的身體難以察覺的輕顫了一下,雖然她已經在摩爾大廈工作了三年,也陪伴在這個女子身邊三年,但每一次單獨與這位上司交談,那冰冷如雪的聲音都會讓她感到一種從心底發出來的森寒。


    但實際上,她此刻所站的角度隻能依稀看到窗子上的女子倒影,她的視線中更多的是那顯得龐大的輪椅。


    說完這句話,離歌再無聲音。秘書想要轉身逃離,卻又忍不住開口詢問:“離總,今晚您已經取消了全部的約會,需要我為您通知司機備車回家麽?”


    離歌搭在雙腿格子薄被上的雙手,骨瘦如柴,蒼白得沒有一絲的血色。在聽到身後的詢問後,右手不由自主的輕撫上左手中指那枚特意為了她定製的鑽戒。


    這個定製,並非因為這枚訂婚戒指的與眾不同,而是因為市麵上沒有一枚戒指的環小得能夠套住她的手指。


    “嗯。”依然是細若蚊音的回答。隻是,這一次的聲音仿佛要增添了幾絲人氣。


    秘書立即出去執行離歌的命令,很快,從摩爾大廈的地下停車場駛出了一輛黑色的加長型勞斯萊斯,匯入車流,消失在摩爾大廈的視線之中。


    此刻,華燈初上,車水馬龍。


    “離總,生日快樂啊,祝您身體健康。”駕駛室和豪華車廂之間的隔板並未升起,服侍了她多年的老司機透過後視鏡,向後麵那位端坐著,雙眸凝視窗外景色的離歌祝福。


    祝福的聲音無論來自於誰,都會讓離歌十分的珍惜,哪怕她明知道這些祝福不會對她的身體起到一點的作用,但是她也期望這些祝福能給她帶來福份,能夠延續她的生命。


    “謝謝。”緩緩轉眸,離歌看向司機的後腦勺,薄唇上牽出一個淡而淺的笑容,這個笑容不同於她在商業應酬中的那樣有禮而疏離,而是帶了幾分真誠。


    這句簡單的回答,讓司機同樣露出笑容。他很是同情這個身體羸弱,卻性格堅強、樂觀的女子。他已經記不清有多少次女子都差一點因為病情而命喪黃泉,但是每一次她都憑著那堅韌的求生意誌硬抗了下來,可以說,除了她的身體真的是虛弱不堪之外,她一點也不像是一個一年有三分之二的時間都躺在醫院裏靠藥物維持生命的病人。


    勞斯萊斯穿過熱鬧繁華的街道,進入了車流稀少的城郊,最終拐入了一條私人公路,公路的盡頭隻有一棟外形典雅的別墅身處在一片幽靜、祥和之中。那裏,遠離了市區的喧囂,離開了人與人之間的紛紛擾擾,那裏是離歌心中的聖地。


    車子緩緩駛入自動打開的電子門,此刻帶著西式風格的園林被燈光照耀得美輪美奐,噴泉也因為五彩的燈光而灑下了各色的晶瑩。


    別墅門口,站著一位穿著白色西服套裝的男子,他身形挺拔,五官俊雅清秀,帶著一種刻入骨髓的儒雅之氣,即便隻是那麽靜靜的站在那裏,也能輕易的從四周的場景中跳脫出來,讓人第一眼就看到。


    隔著車窗,離歌的眸光凝固在那男子的身上,嘴角泛著幸福的笑容。十年了,這個男子陪伴在她身邊整整十年,她從孤兒院離開的第二年就遇見了他。然後他給了自己一個生日,給了她第一份親情,然後,隨著歲月的流逝,他們之間出現了男人告訴她的愛情。


    勞斯萊斯停在了男子身邊,司機最先下車,對著那白衣男子恭敬的彎腰點頭:“鄺先生。”


    鄺田廷帶著一如既往的優雅笑容,對司機點了點頭。然後親自上前兩步打開後車門,彎腰將離歌抱出車裏,轉身放在司機取出來的輪椅上。


    那動作十分的嫻熟自然,看樣子,這些年來,他並未少做。而離歌對此也全無抗拒,同樣也是理所當然的將纖細如柴的手臂環住鄺田廷的脖子,隻是誰也不曾注意到,在她垂下的眼眸中,閃過了一絲誰也不會認為會在這冷情女子身上出現的愧疚神色。


    重新坐在熟悉的輪椅上,鄺田廷細心的為她蓋好格子薄毯,這是他從蘇格蘭給她帶回來的,從帶回來的那一日起,它就始終陪伴在她的身邊。


    雖然,她從未說,但知道這條薄毯來曆的人,都知道她為什麽會這麽做。


    一身白衣的鄺田廷如玉般骨節分明的雙手握在輪椅的扶手上,緩緩的將離歌推入別墅內。這樣的男子,這樣的場景,恐怕是無數女人心目中曾經幻想過的,隻是,唯一的缺憾就是那輪椅上的女子顯得與這樣夢幻的場景有些格格不入。


    從門庭到餐廳,一路上都點滿了蠟燭,鋪滿了鮮紅的玫瑰花瓣。房裏寂靜無聲,隻有著輪椅碾壓的聲音和身後人的腳步聲。離歌喜歡安靜,就算是聽音樂也大都是聽聽無人聲的輕音樂,鄺田廷陪伴她十年,自然是知道的。


    白色的餐桌上,放著一個金屬製成的精美燭台,上麵點燃著三根紅色的蠟燭。燭淚順著身體落下,不知為何,離歌看向那滴滴燭淚,總覺得那刺目的紅猶如人的血淚一般。


    “離歌?”失神之間,鄺田廷已經溫柔的將她推到了那缺少一張椅子的桌邊,為她鋪上潔白的餐布。


    幽潭般的雙眸緩緩抬起,離歌對上鄺田廷詢問的眼神。她心中甜蜜,看來是自己剛才的一絲失神,驚擾了這個如玉般的男人。


    “我沒事。”離歌帶著笑容,緩緩搖頭。或許,隻有在這個男人麵前,她的笑容才會深入眼底,不帶一絲的刻意。


    鄺田廷的手指輕輕拂過離歌嘴角邊的笑容,轉身走到桌子對麵,用溫潤的聲音優雅的道:“你總是掛著笑容,每次看到你就像是看到了向日葵一樣。”


    向日葵?離歌的視線隨著鄺田廷的話語飄向了在他身後牆麵上那幅巨大的向日葵花的畫像上。


    是啊,她總是麵帶微笑。從她進入商場,從她的天賦在商業中被發掘出來後,她在人前總是帶著笑容。因為,她清楚的知道,一個逐利的商人除了最大的資金掌控之外,就是要絕佳的人緣和減少樹敵。在商業戰場上,雙贏的朋友遠比不死不休的敵人要重要得多。


    隻是,她對別人的笑容雖然禮貌,卻始終少了一分真切,隻有對鄺田廷,這個將她引入商業的男人,她才會出現真誠的笑容。


    “即便是我的笑容像向日葵,卻也無法讓身體變得像向日葵一樣,筆挺的麵對陽光。”離歌玩笑道。


    鄺田廷抿唇而笑,他知道離歌總是能夠樂觀的麵對一切……所以,他也不應該對接下來自己要做的事有什麽心理負擔不是麽?


    兩人的身前早已經放上倒好的紅酒,淡淡的酒香已經與四周的空氣糾纏無法分開。看到鄺田廷端起酒杯,離歌目光微頓了一下,但最後還是如他所願的舉起了自己麵前的酒杯。


    她的醫生已經告訴她,如今的身體已經不能再喝酒,哪怕一年一次的生日酒也最好停止。可是,這是她和鄺田廷堅持了十年的事情,她又怎麽忍心讓他失望?


    “生日快樂。”兩人遙舉酒杯,透過那殷紅的液體,四目交匯。隻是,在這交匯的瞬間,離歌卻忽略了鄺田廷那一閃而過的複雜情緒。


    冰涼的液體順著喉管而下,離歌將杯中的紅色酒液一滴不剩的全部倒入已經不堪重負的胃中。


    忍住胃裏立即反應出來的翻江倒海,她臉上的笑容依舊:“這酒不錯。又是從哪淘來的好東西?”這些年,在鄺田廷的影響下,她也學會了品鑒各種酒莊的美酒。隻是,這一次的酒,味道有些特別,讓她一時間推斷不出這瓶酒產自哪一國的哪一家酒莊。


    “你其實可以不喝的。”鄺田廷答非所問。他麵前的酒杯早已變空,雙眸中的情緒收斂,就連聲音也變得讓離歌陌生起來。


    離歌微微皺眉,似乎在思考鄺田廷話裏的意思,突然搖頭笑道:“我不是很明白。”她認為自己和鄺田廷之間早已經不需要再玩那種猜謎遊戲。


    鄺田廷垂下眼眸,雙手平穩的放在桌沿上,幹淨而完美的十指暴露在離歌眼前。“離歌,你沒有發現我的手上少了些什麽嗎?”


    怎麽會沒有發現?離歌在心中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早在男人轉身往對麵坐下的時候,她就發現了他手上十指幹幹淨淨,那枚象征著兩人愛情的戒子早已經不翼而飛。她原本,還在心中替他解釋,他是一時粗心忘記戴了。現在看來,顯然是自己想錯了。


    “有什麽話就直說吧,你我之間還需要這些麽?”離歌臉上的笑容未變,卻無人能知道她此刻的心正緩緩掉入冰冷的湖底。


    可惜,鄺田廷卻吝嗇這個解釋,隻是緩緩搖頭,抬起不含一絲情緒的雙眸看向離歌,似乎在等待什麽。


    男人的反常已經讓離歌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可是,卻在她正欲相問的時候,腹部傳來一陣劇烈的絞痛,讓她忍不住雙手按住腹部彎下了腰。


    這痛苦來的如此的突然,哪怕是她飽受病魔摧殘的身體也在第一時間無法抵抗。


    噗嗤——


    一口帶著腥臭的鮮血噴灑在潔白的餐桌上,甚至有一點飛過餐桌落在鄺田廷的手背上。後者不慌不忙的拿起手邊的餐布將血液仔細的擦拭,離歌此刻的反應已經讓他的眸色中浮現出一抹難掩的激動。


    離歌一手撐著桌沿,避免自己無力的倒下,另一隻手死死的按住腹部。此刻她已經完全適應了那種痛苦,抬起巴掌大的小臉,遙望著那眼睜睜看著她如此的男人,幽潭的雙眸充滿了難以置信。


    “離歌,不要怪我。我隻是提前結束你無盡治療的痛苦,雖然我從始至終看中的就是你的聚財能力,但是為了這一切,我也付出了我十年的青春。我並不欠你什麽,我給了你渴望的一切,所以,你也不要怨恨我,安靜的離去,我會用心經營你留下的一切。”鄺田廷的聲音依然還是那麽溫潤如玉,帶著無盡的溫柔,可是那字裏行間卻如冰冷的尖刀一般,一字字的刺入離歌的心中。


    雙瞳的深處倒映著鄺田廷已經開始出現興奮得扭曲的五官,離歌突然仰頭大笑,那笑聲充滿了自嘲,充滿了憐憫。血液從口中不住溢出,很快就染紅了離歌潔白的襯衣。她沒有哭,沒有為這個男人流下一滴眼淚,更沒有為自己的有眼無珠而哭。


    男人的話和表情,讓她明白了這是一場精心策劃了十年之久的陰謀。而她卻在嘲笑男人連最後一段時間都等不及,如此迫不及待的親手送她上路。


    她憐憫男人如此吝嗇的舍不得再投入一點時間,最終換來的卻是一場空。他真的認為,在自己沒有妥善安排好一切就離世,憑他真的能掌控整個摩爾集團嗎?


    她笑得累了,累得不想告訴男人,其實她早已經準備在最後的時間裏安排好一切,待自己死後,最起碼她這多年來創造的財富足以讓他安享一生。他不是經商的材料,所以離歌從未打算將摩爾交給他,她隻是留給了他一筆足夠揮霍一生的財富。而這個男人十年都付出了,卻在最後的時候不願意再給她安排的時間,導致他連財產的繼承權都沒有了。這些,鄺田廷永遠不知道,也永遠沒有機會知道了。


    白色的襯衣被離歌的鮮血染紅,她的生命在漸漸的流逝,她望著眼前這個男人,看到他因為自己的死帶給他的興奮與瘋狂,突然覺得原來愛情遠比商業上的競爭複雜多了,若是有來生來世,她隻願有一個健康的體魄,寧死不再觸碰她無法理解的愛情。


    ------題外話------


    新文開坑了,妞們保佑不撲!吼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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