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景深。


    墨景深。


    心裏默念著他的名字,季暖俯身靠了下去,柔軟的唇親吻著他眉角的淤痕,又親了親他的眼睛,高挺的鼻梁,最後落在男人淡色的唇上。


    但她不敢親的太用力,隻碰了碰他的唇就要起身。


    結果剛有要退開的動作,男人本是一直安靜閉著的雙眼在這時緩緩睜開,更在她的唇與他相隔了幾寸的距離時,淡色的薄唇微啟:“一大早被你親醒,這是我四肢健全平安歸來的獎勵?”


    男人的嗓音清啞低緩,卻又字字都能敲在她心上。


    季暖臉色一窘,卻沒有退開,看著男人近在咫尺的臉,盯著他帶著幾分惺忪卻依舊如墨色深海般的眼睛:“你什麽時候醒的?”


    墨景深看著她,低笑:“剛醒。”


    “現在才六點多,醫生說麻藥的效果起碼要十幾個小時後才會消退,怎麽現在就醒了?”


    俯身在病房邊的小女人比在t市的時候瘦了不少,下巴尖了許多,眼瞼處有著明顯的沒太睡好的黑眼圈的痕跡,哪怕燈光不算太明亮,但麵上的神情也是無處遁形。


    他微挑了下眉,清啞道:“別說是已經過去了十個小時,就是剛剛打完麻藥,你這樣來親我,我也一樣會醒。”


    季暖笑了下,正準備將病房裏的一隻椅子拿過來坐,想坐在床邊陪著他,照顧他。


    結果剛要去拿椅子,忽然聽見墨景深說:“別坐著,過來,躺下。”


    季暖聽見他微微一動,像是要將病房讓出半張的位置來給她。


    她忙轉頭:“你別動,本來你的傷口就已經反複的折騰過幾次,現在好不容易做完了手術,更要靜養,幾天之內都不能再動!”


    “黑眼圈大到掩藏不住,六點就跑來我這裏,你以為自己是神仙,不需要睡覺休息?”男人語氣裏染了些慣有的教唆,以眼神示意她過去。


    季暖隻好走回到床邊,在床沿坐下:“我睡過了,隻是前幾天的所見所聞實在是太激烈,會做噩夢,可能需要一段時間的平複期。你還說我呢?你幾天不吃不喝不是也活下來了,我隻是睡的少了點而己,哪裏是神仙了?”


    墨景深沒理會她的強詞奪理,他很清楚季暖最近的心裏情況變化。


    她需要時間去撫平那些驚嚇,他也不可能就這麽站在一旁看站她在那裏獨自一個人後怕。


    “現在還早,你也需要休息,一個人睡會做噩夢,就在我這睡,嗯?”


    他平躺著,依她所言的沒有動,隻是聲音耐心溫淡,哄著她一起躺下。


    這張病床雖然是單人床,但也比一些普通醫院裏的病床要大一些,季暖要是真的躺上去的話,空間也是綽綽有餘。


    被子裏隻有他,她坐在床沿上,又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然後又看了眼墨景深:“那你保證自己不要動,萬一因為我而導致你背後已經縫合好的地方又出了什麽問題,我就再也不來病房陪你了!”


    男人似是笑了聲,自胸腔裏發出的輕淺的笑,沒去戳破她那點想躺又不好意思躺的想法,隻應了一聲:“嗯。”


    季暖接過被子一角,掀開後直接側身躺下,墨景深的手直接將她握住,季暖卻小心的將他的手輕輕拍開:“說好了不動的!”


    “手也不行?”墨景深的聲音就在她耳畔。


    “不行,手指動了的話,指骨就在動,指骨動了,手臂也會動,然後肩膀,再然後就是扯到背部和頭部頸部的傷,一點都不能動!”


    季暖邊說邊自己也如臨大敵似的小心的躺著,都沒敢去碰到他。


    她哪能想到有朝一日睡在墨景深的身邊,卻居然連碰都不敢碰他一下。


    “你以為我是有多脆弱?牽個手都能扯到背上的傷?”這麽一句被他說出來,明明是平靜的陳述,聽著卻像是調侃,甚至似乎還夾了些想抱媳婦卻不能抱的委屈。


    季暖平躺著,望著棚頂的水晶式白熾燈,感歎這家醫院不僅醫療水平很強,就連這種專人病房也真都是豪華裝修,如果不是顏色基調都接近於白色,如果不是這張白色病床的話,真的快堪比五星級酒店了。


    為了不讓他的傷口再受到波及,她幹脆直接在床上輕輕的翻了個身,就這樣麵朝著他:“我這樣看著你睡,行了吧?”


    “……你這麽看著我,我還怎麽睡?”男人似笑非笑的口吻。


    季暖:“我這麽影響你?那我回我自己的病房去?”


    他頓了頓,慢慢的收回了正準備去握她手的那隻手,一絲不苟的回答:“還是躺這吧。”


    下一句,“——你做噩夢的時候很容易受到驚嚇,在這裏我還能隨時安撫你。”


    季暖沉默了兩秒鍾。


    “我以前經常做噩夢嗎?”


    墨景深忽然瞥了她一眼:“你的記憶力還可以再差一點?”


    “……”


    “幾個月前發燒生病,抱著我的手求我不要走,渾身發抖卻一直被夢靨著醒不過來,自己不記得?”


    “……”


    好像真有這回事。


    “我好像很久沒做過那些噩夢了。”她靠在他身邊,小心的將臉貼在他沒有受傷的那一側肩上,悶悶的小聲說。


    墨景深凝視了她兩秒:“睡吧,我有在。”


    “嗯。”


    即使的確不能動,但他還是在被子裏慢慢將手覆上了她的。


    “這世上並不隻有和平的國度,隻要想去經曆,隨時都能找到比柬埔寨更亂的國家,戰地國家的所見所聞隻會比那些更慘烈,抽時間多看些戰地新聞,你也就不會再因為這些亡命暴徒的生死而做噩夢,那些血,是他們該流的,命也是他們自己丟的,人的生命的確很脆弱,生活在和平的世界,更應該珍惜這份安定。”


    “嗯。”季暖知道他這是在為她做心理輔導。


    以前聽說過許多從戰亂國家或者一些特殊災難現場離開的人,都要去找心理醫生做心理輔導,所以有些血腥生死的陰影一輩子都走不出來。


    她的內心不至於那麽脆弱。


    因為墨景深將手移過來時的動作幅度不是很大,季暖就沒去推開他的手,乖乖的任由他與她掌心相貼,五指相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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