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與魏春提著朝食回來的時候, 那支被吹熄的蠟燭又被點燃,本就已經被燒得隻剩下點尾巴卻還在拚命掙紮。旁邊的火盆裏, 它的火苗裹挾著新的燃物燒了個痛快, 但很快就都都成了灰燼。


    “小姐, 你在燒什麽?”魏春放下籃, 掀開布拿出一碟饅頭並三碟小菜,裏麵鋪了寫織物以保溫,拿出來放著還是熱氣騰騰的。南山慢魏春一步,進了屋放下東西, 和魏春一道布菜。


    林淡穠道:“一些沒有用的東西。”魏春隻當是林淡穠近日備課用過的廢紙,這種毀屍滅跡的事情這個月已經做得不少了,隻是……


    “小姐, 你怎麽在屋子裏燒這些呀。弄得怪嗆的, 還不安全。”這都是純木的房屋,若是著起火來便是大事了。


    林淡穠亦覺著不妥:“我下次注意。”見東西燒得差不多了, 她俯下身將盆移到門外邊, 盆稍有些燙手, 林淡穠被燙了一下但不嚴重,她用衣袖裹著手隔熱又去試了一遍,才將東西提了出去。但終究是一隻手拿銅盆, 最後落地沒能穩住,發出一聲響, 但好在林淡穠是“扶著”它落地的, 沒有灑出灰來。


    “小, 小姐!”魏春聽到動靜回頭去看大驚失色,飛快放下手上的碗筷,卻還是來不及,隻能先查看林淡穠的手。見沒被燙傷才鬆了口氣,但還是有些後怕地道:“以後還是我來吧。”


    “我沒什麽事,不過是端個盤子。”


    魏春急道:“這些事情交給我和南山做就好了,您吩咐一聲便是了。”言畢,她還是不放心又去查看衣袖,雖沒有明顯的汙漬,但還是輕輕替林淡穠拍了拍,彈去不能見的灰塵。


    “您怎麽能做這些事情呢?”魏春還在絮叨:“交給我們做就好了……您去等著吃飯就好了”


    林淡穠其實手有一些酸,但聽了這一番話竟有些怔怔然。安分地等魏春一番動作弄完,才反應過來,笑了一下岔開話題:“今天吃什麽?”


    南山依慣例分好兩份,又將自己與魏春的一份又放回籃裏,聞言看過去,說道:“饅頭、還有三碟小菜。廚房今日還燒了一點稀粥,我們去得早正好拿了一些。”


    魏春確認為林淡穠沒事,便去處理火盆。


    林淡穠坐到凳上,看了魏春一會兒,看她忙忙碌碌去將燒的灰燼倒好,直到南山叫她吃飯才回過神來。林淡穠飯量不大,故而每次吃起來隻取小份。吃到八分飽,正好飯盡、菜盡、饅頭也盡。今日多了一碗粥,一口飲下渾身都暖,她稍放下先前的思慮,好奇道:“今天怎麽有粥?”


    魏春收拾完火盆,恰好進屋,聞言不假思索道:“小姐,快到寒食節了呀!明天就要吃冷食了,所以廚房今天才熬了一鍋暖粥。”


    所以,這是寒食節前的最後一碗熱粥了。林淡穠捧著碗,一口飲盡,剛好吃到九分飽:“竟然這麽快就到了。”


    魏春將火盆放回原處,道:“小姐,明天可不能燒東西了。”


    林淡穠一愣:“不隻是禁生火嗎?”


    “能不燒就不燒了,而且隻需一天不就好了。”魏春道:“小姐,你還要燒什麽東西嗎?我替您今天都燒了吧。”


    “沒什麽要燒的了。”林淡穠放下碗,冷靜地說道。


    魏春毫無所覺,聞言笑嘻嘻地說:“好的。”


    南山倒是隱約聽出林淡穠語氣有些不對勁,但卻也看不出這對話有什麽問題,隻當自己多心了。給林淡穠遞上抹嘴的布巾,便收拾起碗筷。


    林淡穠抹完嘴巴,呆坐在桌旁,一時竟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南山收拾好碗筷,見狀道:“小姐,你怎麽還在這裏坐著?去歇著吧。”


    林淡穠猶在發愣,聞言隻能道“好”。


    她一離開,反倒給南山與魏春騰出空間來,兩人幹慣了活計動作利索地就收拾完了。隻等到兩人背影消失,林淡穠才回過神來歎一口氣。她其實早已經是一個喪失獨立生活能力的閨閣小姐了,倘若讓她離開林府,離開南山與魏春出去過日子,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過得下去。


    畢竟她已經在林府呆了十幾年了,從出生到現在是沒過過苦日子的;雖然是庶女,但也是由丫鬟仆婦伺候著長大的。不至於到拉屎撒尿全靠丫鬟把扶的極端情形,但也相距不遠矣。她坐在床邊,低下頭捂著臉,道:“真可怕。”


    不喜歡林府,但已經離不開、也不想離開林府了。南山與魏春是仆,她是主;但她們卻不知道其實她們的小姐才是依賴著她們過活的“寄生蟲”,也是個根本無法離開她們的“廢人”。


    這一個月來她已經盡量讓自己去嚐試著做一些事情,但似乎結果都不怎麽好。這些事情,她總是比不上南山和魏春。


    她揉了揉臉,將垂下來的發挽到耳後,忽然反應過來:她已經很多年沒有自己梳過頭發了。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放任自己由情緒把控;以至於到此刻才發現不僅世界,連自己也已經麵目全非。


    半晌,帳中傳出一聲低歎:“哎……”這個竟然也是我。


    到了午時,天陰了下來,下起淅瀝小雨。雨天是再閑不過的了,做什麽都不方便,就隻能呆在屋子裏聽雨聲。林淡穠早上已將教案備好,此刻已經無事,便去和南山一道納鞋。


    鞋針太粗底又太厚,林淡穠插一個來回就將手都弄紅了。魏春在旁邊看著有些不忍心:“小姐,你就別和南山納鞋了。和我一道補衣裳吧,納鞋底是個力氣活,您何必去受這個苦。”


    “總得給自己找點事情做,”林淡穠費力大勁將針穿到另一邊,邊將線引過去邊道:“況且,我不覺得很苦,反倒有些樂在其中。”


    魏春搖搖頭:“哎,那您就樂樂吧。”


    南山似有所覺,她看一眼林淡穠納的鞋底,提醒道:“小姐,您這這幾針有點偏了。”


    “啊,”林淡穠拿遠了看一眼,懊惱道:“是偏了。”


    “不過差距不大,接下來幾針注意就好了……”南山正說著話,門外傳來聲響,魏春起身從窗戶看院裏,見一人撐著把油傘快步走進來,回頭道:“是夫人身邊的春娘子。”她打開門,春娘子正在門外抖傘,見魏春來迎竟也不驚,她唇角常翹,是張極親切的臉。


    魏春開了門叫了一聲“春娘子”,就退避到了旁邊。這樣一來對方便直接與屋裏的林淡穠對上了眼,她低下頭恭謹問過:“見過二姑娘。”


    林淡穠起身迎過去:“春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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