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奧娜當然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 因為這可是班提瓦的諸位通靈師在經過一番商討之後, 做出的最終決定:


    如果要將詛咒施加給這個人的話, 那麽就必須先給他祝福, 先把他變成一個正常人。


    這個邏輯乍然看上去蠻匪夷所思的, 可是要是仔細想想的話,又的確是這個道理。


    “詛咒”之所以是詛咒,就是因為它是能夠將“正常”的生活破壞掉,毀壞成“不正常”的東西,但是這個規則僅僅適用於普通人, 對於已經和“普通人”這個概念相差甚遠了幾乎有十萬八千裏的小醜來說的話,是完全不適用的, 因為小醜已經不是個正常人了。


    他受傷了也不會覺得疼痛和害怕,死亡的陰影離他越近他反而越開心,普通人對行走在刀尖上的生活避之不及,可是這個人卻甘之若飴。所有在正常人覺來“痛苦”的、“不愉快”的東西, 在他的概念裏都是最能夠讓他感到開心和愉悅的好東西。


    因此,如果要讓他切實地感受到痛苦的話, 那麽施加給他的詛咒也不能按照正常的、普通的“惡有惡報”的邏輯來。人人都知道, 對瘋子是不能用正常人的標準去衡量、更不能用常理去判斷和約束的。


    也就是說, 在讓他“痛苦”之前,就先要讓他能夠“感知痛苦”。


    但是這種事情如果要詳細解釋起來的話還是很麻煩的, 而且菲奧娜不知道這人特地打電話來的用意是什麽, 便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可能是吧?”


    她就算不是正義聯盟的正式在職人士, 在和他們相處了這麽久之後也或多或少地知道了一些他們的事情, 其中自然就包括蝙蝠俠的“不殺”原則,這讓剛剛獻祭了一根支柱作為詛咒小醜的原材料的菲奧娜有點慌,畢竟四舍五入一下的話,這簡直就是在把蝙蝠俠“不殺”的原則按在地上踩,所以她連說話的時候都在字斟句酌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不過恕我冒昧問一句,現在連義警也要關心起這種罪大惡極的犯人的健康狀況了麽?”


    蝙蝠俠一聽就知道菲奧娜可能誤會了什麽。他的“不殺”原則隻是不讓自己邁過那條線而已,如果他身為一個普通的人類卻又要次次都越俎代庖的話,那麽等到他的正義感無法支撐著自己在這條路上走下去的時候就十分危險了。


    能夠審判罪犯的,永遠不應該是“個人”,而應該是“司法機關”。他本來就是在用過激的手段在製服罪犯,和傳統的警方相比已經很是劍走偏鋒了,如果真的越了線,那麽在暗夜中行俠仗義的義警和殺人不眨眼的瘋子從本質上來講又有什麽區別呢?


    “不殺”是他的底線,也是他最難能可貴的地方,因為他從來都知道自己是“人”,而不是“神”,守住了這條底線,就意味著他守住了自己的本心和人性,不至於被似乎永遠都看不到什麽希望的黑暗的哥譚還有層出不窮的各種犯罪事件打垮。


    ——但是這也並不意味著如果有的人真的在遭遇了“報應”之後他也要去救,蝙蝠俠也不是什麽一心隻想維持正義、滿眼隻有黑白兩種顏色的毛頭小夥子了,他還不至於這麽迂腐。


    不過在此之前,他一定要知道這件事情的原理究竟是什麽。隻有在知曉了原理之後,才能夠切實地知曉這究竟是真的“惡有惡報”,還是摻雜了別的什麽東西的、完全出於個人意願的詛咒。


    他是這麽想的,也就這麽如實說出來了,可見這段時間以來他和菲奧娜的相處還是成功地改變了不少東西的,否則就按照蝙蝠俠自己的那個好像一萬年都不會發生什麽變化的臭脾氣,他才不會這麽推心置腹呢。對,沒錯,區區一個“說實話”這麽簡單的、似乎誰都會做的事情,對蝙蝠俠來說就已經是推心置腹這個級別的高難度的事情了:


    “……我不是那種一味地遵循所謂的‘不殺’原則的人。如果這個詛咒來自你們的話,我不會多管,但是前提是這得真的是‘惡有惡報’的詛咒而不是別的什麽東西。”


    “如果這個詛咒來自班提瓦的話,那麽它的原理是什麽?”


    菲奧娜被問到這個問題的時候,下意識地就先捂住了話筒,對著她身邊還在兢兢業業寫報告的塔季揚娜用眼神示意道:


    【我能說嗎?】


    畢竟這可是全班提瓦一起想出來的辦法,在不知道這個辦法還能不能對外說之前,菲奧娜是不會輕易把任何信息說出去的。


    還在奮筆疾書的塔季揚娜根本就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畢竟這又不是什麽特別機密的東西,換作大部分邏輯正常的普通人其實都能想得出來。隻不過她都點完頭了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麽相當重要的事情,嚇得她連壓低嗓音都忘了,直接就出聲問道:


    “你在跟誰打電話?上帝保佑,可千萬不要是薩沙!”


    菲奧娜:???薩沙?那是誰來著??


    她想了好一會兒才隱約想起來,似乎那個讓她感覺很不好的黑巫靈媒亞曆山大似乎說過這個名字,而且還對她說過可以這麽稱呼他。不過菲奧娜畢竟不是土生土長的俄羅斯人,對“昵稱”這方麵飽含的過分曖昧的親近的感覺是一點都體會不到。


    一般來說,能夠稱呼昵稱,就代表兩人之間的關係已經拉進到了某種完全可以說得上“親密”的地步了,如果是在同輩之間的話,那基本上就可以確定這兩人一定是至交好友或者更為親密的情侶,如果是長輩對晚輩的稱呼的話就說明這位晚輩肯定特別受照顧;而這兩點互為必要充分條件,也就是說,這個道理反著推回來依然成立,女巫長塔季揚娜擔心的事情完全不是什麽大事,菲奧什卡根本就沒有和亞曆山大發展成為點頭之交以外的交情的意思。


    這可讓女巫長犯了難。如果那個代表白巫術裏的“摯愛”支柱的人能夠出現在她的麵前的話,她覺得自己一定能揪著那人的領子發出來自靈魂深處的質問:


    你能控製一下自己嗎朋友?!能不能在“不殺”的支柱徹底崩塌之前好好管管自己的腦子?!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感情這種東西真能夠被自如操控的話,那也就不會讓古往今來都有那麽多人為此犯難、乃至夜不能寐、茶飯不思了。


    這個通訊器是韋恩集團出品的、專門用於正義聯盟內部人員溝通交流的通訊器,自從菲奧娜持有了那套能夠應對全正義聯盟的人士的緊急預案之後,神奇女俠就給她配備了同樣的一套東西,說是“方便緊急聯係的時候使用”,通訊效果好到出奇。別說塔季揚娜在那邊說話的時候忘了壓低音量了,就算她在那邊用氣音說話,這邊也可以模模糊糊地聽到個大概。


    而正是托了這個收音效果奇佳的通訊器的福,塔季揚娜的擔心一分不漏地全都傳到了蝙蝠俠的耳邊。菲奧娜的資料在蝙蝠洞裏存著一份,在正義聯盟瞭望塔裏也存著一份,而且兩份資料還在同步實時更新,他自然知道那個“薩沙”指的是誰,因此在聽到了這人的名字突然出現在塔季揚娜的口中之後,他突然就有了點不開心,連帶著麵上的神色都不太好看了。


    不過對這人來說,他的“不開心”和“開心”其實是沒有什麽區別的,普通人很難從他那張被麵具遮蓋得嚴嚴實實的臉上解讀出什麽別的東西來,就算是跟他共事了一段時間的、在“解讀蝙蝠俠的麵部表情”這門課上頗有造詣的神奇女俠也隻不過能看出來很少的一點情緒變化而已,對紮塔娜來說那就更難了。


    即便如此,紮塔娜還是有著最起碼的察言觀色的能力的,這位來自東方三聖族的年輕女巫真是在把“英勇無畏”四個字當做了自己的人生信條一樣,並且還要實打實地予以踐行,於是她試探著問道:


    “b,你這是生氣了?”


    ——別說,還真讓她誤打誤撞地猜對了一次。


    蝙蝠俠黑著臉不置可否,繼續和那邊的菲奧娜在溝通這個詛咒的細節,紮塔娜見狀,心下一驚,感覺自己好像真的發現了什麽驚天動地的超級大八卦:


    蝙蝠俠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因為這種小事生氣?不應該的啊。


    雖然說正義聯盟的顧問常年的表情隻有兩種,“現在我心情不好”和“我現在還ok但是過一會就心情不好了”,極其偶爾出現“高興”的情緒——等到這種情緒明晃晃地出現在他臉上的時候大家當天就可以去買彩票了,絕對穩賺不賠——但是他的情緒變化也是有章可循的,像眼下的這種狀況按理來說根本就不會、也不可能讓他生氣。


    拜托,人家通靈女巫們也要有口飯吃的呀。如果這是人家的某種看家絕活什麽的話,那肯定是不能完全告訴你的,要是這麽輕易地就泄密了的話,那麽以後還怎麽賺錢吃飯?


    紮塔娜自然也知道這一點。雖然說隔行如隔山,但是她在做了這麽久的功課之後對通靈師們自己那一堆奇奇怪怪的規則還是很清楚的,而且哪怕除去“通靈”這個玄之又玄的職業定性之外,隻把班提瓦當做一個普通的團隊的話,那在每個行業和團隊裏也都是有一些小機密的,如果菲奧娜不能完全據實相告的話,其實也沒啥大問題。


    要是蝙蝠俠真的一定要知道的話,哪怕菲奧娜無可奉告,多給紮塔娜一點時間,她也可以從東方三聖族的藏書和正義聯盟藏有的對通靈者的記錄數據裏推斷出來這個詛咒的原理,也就是說,堂堂正義聯盟的顧問、哥譚的黑暗騎士,根本就沒有必要在這裏對著人家小姑娘窮追不舍的。更別說他還是在用這種不好的臉色和一板一眼、正經得要命的語氣在跟那邊溝通了,簡直不是一點半點地嚇人。


    紮塔娜已經很接近真相了,而她的智商和情商也果然不負所望地在下一秒就總結出了正確答案:


    也就是說,蝙蝠俠如果剛剛真的是生氣了的話,其實不是在因為“不知道詛咒的內在真相”這種小事生氣,而是在為“菲奧娜不第一時間告訴我實情”而生氣?!這都是什麽事兒啊……


    ……等等。


    紮塔娜看著那邊還在和菲奧娜溝通、隻不過眼下已經明顯地被安撫好了的、神色都回到了正常狀態之下的蝙蝠俠,突然就隱隱有種膽戰心驚的感覺。


    原因無他,因為當年康斯坦丁追她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的表現來著。用康斯坦丁自己的話來說,他在看到身穿白色束腰長裙、黑禮帽斜斜蓋住一隻眼睛,在繚繞的煙霧和璀璨的燈光中出現在舞台上的紮塔娜的時候,就對這位使用著反語魔法的魔法師一見鍾情了。


    等到後來康斯坦丁和紮塔娜一起創立了黑暗正義聯盟、從正義聯盟裏獨立出來之後,他追起紮塔娜來真可謂是熱血上頭,還搞得轟轟烈烈眾人皆知的,一點傳說中的、能夠對得起他名頭的“地獄神探”的架勢都沒有,正義聯盟和黑暗正義聯盟的諸位還為此私底下打了個賭,賭的就是康斯坦丁最後會不會成功追到紮塔娜,輸了的一方要負責瞭望塔累計一個星期的值班。


    平心而論,康斯坦丁的確和紮塔娜不是最好的情侶搭檔。從出身來看的話,紮塔娜出身東方三聖族,雖然年輕的時候曾經淪落到要在舞台上表演魔術混口飯吃,但是即便如此,在她身穿黑色的緊身演出服開始變魔術的時候,那種仿佛鐫刻在骨子裏的端麗和優美也難以被一身廉價的裝扮掩蓋下去半分;而康斯坦丁隻是一位普普通通的、住在倫敦的工人階級術士兼驅魔人,雖然他也有著魔法氏族的血脈,這條血脈往上追溯的話還可以追溯到亞瑟王和梅林的時期,可即便如此,在東方三聖族的魔法傳承麵前,他還是要生來就矮上那麽幾分的。


    而這懸殊的出身還不是他們最不般配的地方。所有見過紮塔娜的人都會說,她熱情、迷人、神秘、浪漫、優雅又強大,令人著迷,值得依靠,是很多小姑娘見了一麵就想成為的那種強大的女性;而康斯坦丁在所有人的眼裏都有著一樣的、極為惡劣的共性,乖戾偏執又任性行事,受血脈影響而癲狂起來的時候連自己的父親都可以下得去手詛咒——雖然後來他又後悔了,可是詛咒一旦開始就無法倒退,隻能勉強停止,他的父親直到死去的時候還在飽受詛咒之苦的折磨。曾經有人這樣評價過康斯坦丁:


    “你這個人啊,滿口謊言、虛情假意又鐵石心腸。”


    這樣的兩個人,可以說不管從什麽方麵來看都是極為不般配的,就連向來沒什麽自知之明的康斯坦丁自己也清楚。


    ——可是感情這種東西真能夠被自如操控的話……世間也就不會有那麽多的失意人了。


    後來他們在一起的原因很簡單,這位邋邋遢遢又滿口謊言的魔法師在紮塔娜的麵前也曾短暫地卸去過防備,用他的魔法為紮塔娜構建了一個諾言:


    “隻要你不會先對我拔刀,我就永遠不會傷害你。”


    “你是我心底永遠的不滅之光。”


    任何與神秘側的力量相關的諾言都是不能被輕易打破的,因此魔法師和通靈者們就在“許諾”這件事上變得慎之又慎、謹慎小心了,即便如此,能夠繞過法則打破自己曾經許下的諾言的方法也有很多種,就看這幫人願不願意多花心思去做了。


    紮塔娜一開始也是不信的,直到他們中了那個咒語,一方會忘掉所有的感情,這些歡喜和痛苦全都需要由另一方背負的時候,她眼睜睜地看著康斯坦丁將“忘卻”的一方毫不猶豫地給了她,而自己選擇了記住所有之後,便似乎明白了什麽了。


    ——如果真正喜歡一個人的話,哪怕對方忘記了你,隻要有所有的、和這個人的記憶相伴,不管是苦痛還是甜蜜,也足夠支撐起沒有愛人相伴的、孤寂而漫長的一生了。


    等到後來,恢複了記憶的紮塔娜和康斯坦丁在一起了之後,這位曾經憑著三寸不爛之舌成功地騙到過正義聯盟三巨頭的騙子魔法師徹底在她的麵前改變了自己的物種,從一頭招搖撞騙無惡不作的豺狼變成了忠心耿耿寸步不離又擅長在各種神奇的地方吃各種神奇的人的飛醋——隻有你想不到沒有他吃不到——的哈士奇。


    可別不信,菲奧娜就曾經被康斯坦丁用惡狠狠的“你離我女朋友遠一點”的眼神“友好親切”地注視過。


    如果不是什麽特別緊要的大事的話,康斯坦丁現在什麽情報都想從紮塔娜這裏獲取,曾經警惕心相當高、誰都信不過的康斯坦丁在追到了紮塔娜之後恨不得天天都黏在自家女朋友的身邊,壓根就不擔心紮塔娜會坑到自己,用他的話來說的話就是“把命給她都可以”。


    為此,正義聯盟和黑暗正義聯盟的絕大多數人都不得不加了累計一個星期的班,順便再悼念一下自己輸掉的賭局。


    紮塔娜在將兩人的表現放在一起對比之後真是越看越心驚、越看越像,可是蝙蝠俠自己好像都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因此為了不過早地讓菲奧娜身上的白巫術的“摯愛”支柱成型,紮塔娜明智地選擇了沉默。


    她不點明的話,按照蝙蝠俠自己強大的邏輯和分析能力也遲早會想明白的,無非就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且不點明的話對雙方都好,可以有效地避免接觸時候的尷尬;如果她點明了的話,萬一菲奧娜突然也雙向喜歡上了蝙蝠俠的話,那才是真正大寫的“不巧”。從菲奧娜話語裏透露出來的、“不殺”的支柱還沒有完全崩塌的信息相當關鍵,誰都不敢賭一賭當五大支柱齊全了一大半的時候會發生什麽事情,一切隻能順其自然。


    而此時蝙蝠俠和菲奧娜的交談也已經進行到了尾聲,年輕的通靈師終於在談話即將結束的時候展現出了自己日益成熟的、屬於“通靈女巫”的一麵:


    “說實話吧,先生,‘加害別人’這件事其實永遠都不會讓正常人快樂的。”


    她說起話來的時候依然那麽溫柔而和緩,不管說什麽語種的時候都莫名地帶著一股認真感,卻讓人更能聽得進去了,向來都在依托著“通靈”行事的她終於在完全的個人意誌下說出了可以說是在對自己進行深度剖析的一番話與:


    “因為我們是正常人,所以我們就有著良好的道德觀和為人處事的底線,而人類又是群居動物,想要在無數次的試探中找到能夠讓彼此都舒適的相處辦法尚且來不及,又怎麽會有空去無端加害別人?但是這個詛咒絕對不是加害。這隻是惡有惡報、天理昭昭,僅此而已。”


    “就算會被認為是很差勁的人,我也一定要說出來:正因為這不是‘加害’,而是‘報應’,所以能夠看到這種人在天理之下伏誅,我就前所未有地開心。為此的話,我可以付出一切在我的能力範圍內的東西作為‘詛咒’的祭品!”


    ——能夠麵對自己的內心真實感受、能夠正視自己的任何一種情緒變化和行為,並且能通過客觀的分析得出這樣的行為可能會導致的後果並且將它訴諸於口,這是每一個成年人都能夠、也應該做到的事情。因為成熟了的人不僅要對自己負責,還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更要為自己的行為有可能影響到的他人負責。


    由此可見,那個曾經在刺客聯盟一個人環抱雙臂呆呆地坐在那裏、一坐就是一整天的小女孩,在曆經了這麽多的事情之後,是真正地、切實地長大了。這個“長大”不僅指的是她被拉薩路池影響過的生理方麵的改變,更是指她的心態正在逐漸地往成年人的方向緩緩行去。


    雖然她看上去還是那麽一副蒼白纖細又典雅的樣子,戰鬥力怕是弱得隨便來個正義聯盟裏戰鬥力墊底的人都可以打她二十個不費力的,但是從剛剛的自我剖析中所展現出來的她的內心的強大,就已經足以讓她和神奇女俠這樣的成熟而英武的半神並肩了。


    蝙蝠俠沉默了一會之後,驀然就把話題轉向了一個菲奧娜想都沒有想過的地方去:


    “那你是用你的‘不殺’作為祭品的嗎?這條支柱現在已經崩塌多少了?”


    紮塔娜:……等等,b,你要是真的想知道這個信息的話其實可以來問我。我們彼此之間還是能互相感應得到這些東西的,你沒必要舍近求遠——我看你就是想跟她說話吧?!


    菲奧娜也萬萬沒有想到蝙蝠俠能夠猜到這裏,明明這人之前沒有表現出半點對這方麵有興趣和有了解的樣子,怎麽突然就正中紅心了。不過紮塔娜還在那邊和蝙蝠俠在一起呆著,她也沒有阻止蝙蝠俠的詢問,也就是說這個問題還是可以回答的,退一萬步來講,蝙蝠俠也不會是那種隨時準備給隊友後背來一刀的人,把資料和安全托付給他,都足以讓人感到十二萬分的安心:“沒有完全崩塌,還差一點。”


    她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問道:“可是先生,這個問題的話你直接去問紮塔娜也是一樣可以獲得情報的呀?”


    蝙蝠俠:……忘了。失策。


    紮塔娜實在看不過去了,在旁邊小聲吐了個槽:


    “關心則亂。”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是在太小了,而且語速又快得很,別說還在通訊器另一邊的菲奧娜了,就連紮塔娜旁邊的蝙蝠俠本人都沒能聽清:


    “什麽?”


    紮塔娜竟然莫名地從蝙蝠俠這麽簡單的一個反問裏聽出了自己有那麽點即將作為電燈泡開始發光發熱的意味:……我不該在這裏,對不起,打擾了,我這就走。


    不過這麽直接的話肯定不能說出來,更不能表現出來,於是她選擇了從蝙蝠俠的手邊接過通訊器,看著被她拘束在魔法囚籠裏、即將在精神上死去第三也可能是第四次、已經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的小醜,對通訊器那邊的菲奧娜問道:


    “你還有什麽話要對這家夥說嗎?我覺得他的這條命可能堅持不到落地,趁著他現在還有最後的一點清醒的意識,你趕緊說完了吧。”


    這個問題可真切地把菲奧娜難住了。


    別說,她還真的想說點什麽。就好像每次在白天吵完架、晚上在床上回想起來都會覺得自己還有一籮筐的話可以說、真可惜白天為什麽沒有發揮好的那些人一樣,她其實也有點後悔自己在小醜落網的時候沒能說些更有威懾力的話來懟回去。眼下紮塔娜正好給了她這個機會,那麽不說白不說。


    ——可是說些什麽好呢?


    要是說“你這就是自找苦吃,活該得很”的話,未免太沒有氣勢也太沒有說服力了;可要是罵一串帶著各種生殖器官和不文雅的動詞的髒話的話,她自己就要先把臉紅個透,更沒有氣勢了。想來想去,菲奧娜還是選擇了個相當溫和的說法,隻不過在逃脫的規劃完全被打破了的小醜耳朵裏,這一串稱得上溫文爾雅的話簡直就是在往他心口上又紮釘子又撒鹽,那叫一個刺激:


    “為惡不悛者,永遠不能登基。”


    “你就和你那名為皇帝小醜的夢想,永生永世都在贖罪的血海裏飄零著罷!”


    而也正像紮塔娜預料的那樣,小醜的這一條精神方麵的命果真沒能撐到飛機落地就沒了。那具扭曲成古怪形狀的身體在斷氣斷了三秒鍾之後又重新開始了呼吸,隨即而來的是新的一波折磨,淒慘得紮塔娜都不得不感慨一下,要不都對不起這個她畢生以來見過的最精彩的詛咒:


    “我要是也能去學白巫術的話就好了,平常可以用支柱來保護人,關鍵時刻獻祭一根支柱還可以進攻,我的天,穩賺不賠哦!”


    然而誰都沒有想到的是,這個詛咒——也可以說是祈願的力度實在太大了,大到驚動了新神靈。


    第三世界是凡人與神的世界,而第二世界則是舊神們的世界,在大部分舊神均因爭鬥而消亡、剩下的部分舊神也逐漸離去了之後,第二世界便重生成了第四世界,新時代的神靈們就誕生於這裏。


    小醜的超能力在成型的那一刻就已經驚動了遙遠的天啟星上的諸位新神了,但是就連新神的力量都被他影響過,足以見他的力量又多麽恐怖,如果沒有這個詛咒橫插一腳的話,這個以殺戮和折磨他人為樂的家夥沒準真的有可能會像菲奧娜短暫的靈視所見裏的那個未來一樣,成為所謂的“皇帝小醜”。而在這樣極致的邪惡之下,連正義聯盟的力量集合都沒有辦法與之匹敵,可見這是何等可怖的事情。


    然而好巧不巧地,在小醜差點就要真正“登基”成功之前就被這個詛咒的力量給來了一腳,當即就把差點就可以統治世界的這家夥給踢進了塵埃裏,再一連串地滾進了他自己造成的殺孽所累積成的血海裏。


    ——真是報應。


    ——惡人所要麵對的最大的敵人,永遠不是什麽司法機關執法機關和義警,而是自己所造成過的殺孽。


    在小醜的不知道第幾條命死去的那一瞬間,天啟星上被他的“皇帝”力量影響到的某些新神也與之一並隕落在了遙遠的第四世界裏,包括且不僅限於荒原狼和達克賽德。


    其實這樣的隕落還是很帶點諷刺和黑色幽默的意味的,畢竟某些新神靈從來都把自己當做高高在上、不和普通人類為伍的高等智慧種族,再兼以遙遠的天啟星上,無人不知曉祂們的名字,無人不臣服祂們的威力,便要更加強祂們的這種傲慢而不自知的觀點了。祂們連進攻地球搶奪母盒、發展殖民地、把這個落後的星球如何發展成原料提取廠的方法都想好了,卻無意間被一個人類影響到了,隨即又在這個能夠影響他的卑劣的人類死亡之後,被連帶著一同隕落在了億萬星辰的深處。


    在天啟星上的數位新神靈隕落的那一刻,有無數個星球迎來了又一天的黑夜,又有無數個星球沐浴著各種各樣的、來自恒星的光芒迎來了嶄新的一天。在遙遠的、被剛剛隕落的新神靈們覬覦過的地球上,無人知道這個變動,依然有一半星球的人沐浴在沉沉夜色裏,另一半星球上的人們還在朝五晚九、兢兢業業地工作、學習和活著。


    但凡在這個星球上生活著的人,就永遠都要有生有死,有哭有笑,有沉眠也有清醒,有貧窮苦樂與禍福輪回;同理可證,但凡在這個宇宙間生活著的、有智慧的生物們,便都會在各處星球的每一個角落,在形形色色的日常和生活中,對未來抱持著更好的希望: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隻要堅信著這一點,就永遠都會有很好很好的事情發生,可能是有人在你陷入困境的時候拉你一把,也有可能是這個種族的天敵突然與他們和解,也有可能像這樣,尚且藏匿在遙遠的宇宙深處、還沒來得及把自己的野心付諸實踐的巨敵,突然就成功地把自己作死了。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菲奧娜在給自家的橘貓讀了個童話故事作為對抓它去洗澡的補償之後,也覺得自己這樣的行為有點幼稚和好笑,還不如給它來上一盒金槍魚罐頭來得劃算,可是一來這貓是真的不能再胖了,二來這本書是橘貓叼過來的,還翻開了書頁用貓爪爪拍著書、指名要聽萵苣公主這個故事,也就隨著自家的貓去了。


    她合上了手裏的童話故事書,蹭了蹭那隻竟然就真的耐心聽完了她講故事的橘貓柔軟豐厚的背後皮毛,輕聲道:


    “晚安。”


    橘貓甩了甩尾巴,柔軟纖長的橘黃色毛發正好從她的臉上拂過,隱約間就像是個年長又溫柔的長輩在安撫因為突然失去了一根支柱而略顯不安和不適應的小姑娘一樣:


    “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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