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奧什卡?!”帕米拉被她這莫名的執著嚇了一大跳:“你也瘋了?!看來拉薩路池的問題真的不是一般的大, 你還認得我是誰嗎?!”


    菲奧娜搖搖頭又點點頭,莫名認真地回答問題的樣子竟然有點萌:“沒瘋, 好得很, 別緊張帕米拉,我隻是在想……”


    她抬起頭來看著帕米拉,一字一句說得無比鄭重:“如果這份祝福沒有辦法讓更多的人受惠的話,如果我現在都要接受來自你們的保護的話, 它就隻能作用於我一人。”


    “我想, 忒彌斯把這份祝福封存下來準備留給後世的繼承者的時候,絕對不會想看到這一幕的。”


    猛禽小隊的諸位成員麵麵相覷之下, 終於發現了這件事最要命的衝突點在哪裏:


    在忒彌斯的祝福和白巫術的雙重保護下, 菲奧娜如果貿然加入戰場和爭端,就有極大的風險被對手破除白巫術的保護,因為就連神奇女俠本人都不敢保證那些冒犯了神靈的人還能活著, 尤其是奧林匹斯的諸位神靈本來就不是慈悲為懷的人物。連至美與愛情之神阿弗洛狄忒都處決過對她不敬之人,連阿爾忒彌斯都親手殺死過膽敢對自己的母親不加尊重的忒拜國王後的孩子, 誰能擔保冒犯了忒彌斯的人能保全性命?


    雖然眼下, 這位舊日的神靈僅存留了一點神力與血脈於世, 但是神靈和人類之間的鴻溝委實太寬也太深了, 一不小心越界的後果就隻有死亡,最樂觀的情況下,也不過是粉身碎骨和保有全屍兩者之間的區別了。


    但是如果讓菲奧娜去安全屋裏把自己保護起來、等一切都塵埃落定了她再出來的話, 就連菲奧娜自己都無法接受這樣的安排, 她是絕對不可能在自己有力量去保護別人的時候, 還乖乖地呆在安全的地方等待的人。


    這也是刺客聯盟針對她的抓捕行動和刺殺都能夠一擊得手的唯一因素,因為她——乃至即將和她一同並肩作戰的英雄們——都是這樣的無私而英勇的人。


    就在她們湊在一起,小聲討論著菲奧娜接下來的去處這一大問題的時候,戴安娜的通訊器上突然傳來了蝙蝠俠的即時視頻通訊,伴隨著電子機械音的“滴滴”聲,在戴安娜的身前立刻浮現出了一塊熒光構成的屏幕,蝙蝠俠也隨即出現在了畫麵中:


    “呼叫神奇女俠,看來你是接到人了。為什麽還沒有把她送去安全屋?”


    戴安娜聳聳肩,這個表示無奈的動作由她做來都是那麽的好看,甚至還帶著股莫名的優雅:“菲奧什卡說她想去哥譚戰場支援,我們正在說服她。你的計劃竟然也有落空的一天啊,b,難得。”


    菲奧娜怔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把她送去安全的地方”的這個提議八成是蝙蝠俠給出來的。第一時間排除所有的不穩定變數,罔顧本人的意願直接施加保護,的確很像這位正義聯盟顧問的一貫作風。


    蝙蝠俠在看到了菲奧娜之後,竟然沒因為自己的計劃被突然打亂而發出質問,還心平氣和地跟她點了點頭,連“和善的注視”都未曾給予——在場某位知名不具的半神表示,要不是這個通訊器上沒有錄製按鈕,她一定要把剛剛這一幕錄下來回去和正義聯盟的同僚們奇景共賞——權算作打過招呼了:


    “‘忒彌斯’,你也知道自己現在的情況了。”


    “你不接受前往安全屋的安排的原因是什麽?給我個合理的解釋。”


    菲奧娜剛想說“我可以合理運用這份祝福去保護更多的人”、“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們在對抗刺客聯盟的時候袖手旁觀”之類的話語來解釋的,但是在她看見了蝙蝠俠那似乎永遠都在緊皺著的眉、還有還好像從來就沒有和緩過的神色之後,已經衝到喉嚨的話語就被她盡數強行咽了下去。


    她的能力有那麽多,但是絕對不包括這一項,在經曆了各種各樣的電子器械的削弱之後,僅從一個影像裏就感受到千裏之外的人的心情和感受。對微表情和心理學有研究的人可能會做到這點,但是不管是怎樣的微表情和心理學高手,怕是都無法從蝙蝠俠那張萬年掛著“我不讚同”、“三思後行”之類的表情的臉上提煉出更有用的信息來。


    但是就在這一刻,菲奧娜竟然前所未有地僅僅通過一個影像,就感知到了這人的心情和感受:


    他在陷入某種萬分痛苦而不得解脫的自責。


    菲奧娜難以置信地睜大了雙眼,把蝙蝠俠的影像上下打量了一遍:


    他有什麽好自責的呢?


    正義聯盟提前窺探到了以後分崩離析的困境,已經提前加以避免了;如果能打退刺客聯盟這一波垂死掙紮的反撲,也就沒什麽事了;小醜女和小醜已經分道揚鑣,這對小醜來說是個不小的打擊,畢竟就算瘋子怕是也無法接受自己的女友在分手之後就秒速找到了新歡還是同性別的人,這簡直就是在把小醜的麵子踩在地上跳康康舞,精神攻擊力十足,因而一直在作亂的阿卡姆近來也沒什麽大新聞;她複活的時候還正好順手解決了刺客聯盟的拉薩路池,不管從什麽地方來看,局勢都一片大好,樂觀得讓菲奧娜簡直想當場高唱國際歌以表示自己慷慨激昂勇於奮進的心態——


    他為什麽還在自責呢?


    蝙蝠俠依然在等著她的回答,但是那種微妙的、乍現的靈光來的快去得更快,菲奧娜隻來得及在思考的縫隙裏抓住某些一直模模糊糊的東西的尾巴,根本就來不及細想便脫口而出:


    “我不——”我不怕死。


    最後一塊拚圖終於圓滿地拚合在了它該在的地方,最後一片雪花終於壓塌了綿延萬裏的積雪。如果菲奧娜能夠看見她自己的精神世界的話,那麽就會看見,在這一瞬間,在洶湧的、咆哮的雪崩之上,原本一直以來都在盤旋著的雲層終於盡數散去,露出了碧藍如洗的萬裏晴空。


    她不怕死沒錯,可是有人怕她死。


    刺客聯盟的教育向來是“自己想要的東西就要自己搶過來”、“為了清洗世界我們可以不惜一切代價”,然而可能是從小缺少關愛的原因,這種扭曲的價值觀在來到了菲奧娜這裏之後,就變成了“為了最大程度地實現自己的價值我什麽都不怕”。


    當菲奧娜在刺客聯盟的地牢裏,探出身子去擋了那一顆子彈的時候,她也是這麽想的,但是當時的情況危急得很,根本就無暇顧及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蝙蝠俠本人的感受。


    這位哥譚的黑暗騎士、正義聯盟的頭腦、永不可缺的顧問,從來就不是能夠心安理得地接受他人的犧牲和幫助的人。並不是說別的英雄就能接受,然而他就好像在自虐一樣,恨不得把所有的死亡和犧牲都算在自己的頭上,因此他要為此陷入比常人更深的痛苦和自責。


    ——他不能容許任何人為他而死,可是他又在隨時準備犧牲自我。


    因此在麵對著這樣的一個人的時候,菲奧娜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像以往一樣,用“我可以做到”這樣的方式去說服他了。她必須另找一個能夠說服他的、不會讓他感到自責的嶄新的論點和論據。


    菲奧娜沉默的時間太長了一點,蝙蝠俠也就不聲不響地在那裏等著她的回答,最後菲奧娜終於開口,將她未完的話語補全了:


    “我不會死的。”


    她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帶著莫名的認真和鄭重,雖然她眼下隻不過十六歲出頭,可是在她予以承諾的時候,便已經隱隱間有了神奇女俠的風采了。那種柔和而不失認真的語調曾經在正義聯盟的會議上平息過無數紛爭,而在眼下,菲奧娜在神奇女俠充滿鼓勵的目光的注視下,用同樣的語調將這句話從口中說出的同時,便有了某種有序顛倒卻又兩兩呼應的美感:


    “我還有那麽多的事情要做,我不想死,所以我不會死的。”


    這個論據其實乍看起來蒼白無力的很,根本就不足以構成能夠說服蝙蝠俠的有力論據。但是菲奧娜知道,再也沒有什麽比她剛剛說的話更有說服力了:


    之前她在刺客聯盟的地牢裏,為了保護蝙蝠俠,菲奧娜可以說是一心求死,因為當時的狀況萬分凶險,除去以命換命這個選項之外,也容不得她多想,可是現在不一樣。


    ——眼下她一心求生。


    蝙蝠俠點了點頭,深深凝視了她一眼之後便斷掉了通訊,這突然的掛斷讓菲奧娜不知所措地看向了身邊的神奇女俠,畢竟神奇女俠是除去帕米拉和哈莉這對情侶組合之外,在場唯一和蝙蝠俠交情不淺的人了,她可不想冒著被秀到的風險去問那對小情侶:


    “戴安娜,這是……?”


    戴安娜輕輕按了按她的肩膀,就好像交給了她什麽重擔似的,看向她的眼神也發生了細微的變化,由之前完全就是在看著需要保護、還在成長的後輩的慈愛和保護,變成了現在的帶著些許的鼓勵、自豪和擔憂的眼神。想來許多年前,亞馬遜的女王希波呂忒在注視著自己那即將第一次前往人類世界的女兒的時候,也就是這樣的眼神了吧:


    “他同意你去哥譚了。”


    ——所以最後,這半支猛禽小隊完全就是被戴安娜一股腦兒打包在車裏扛著,一路從曼哈頓飛到了哥譚的。別問,問就是排麵。


    神奇女俠的速度果然名不虛傳,她們到達哥譚之時,正好和塔利亞率領的刺客聯盟的大部隊撞了個正著。為首的塔利亞真不愧是刺客聯盟裏的佼佼者,在後有蝙蝠俠群英會的包抄、前有猛禽小隊的情況下都絲毫不慌,甚至還能底氣十足地對著剛剛落地、腳都沒有站穩的菲奧娜露出了一個冷笑,兩把已經上了膛的槍遙遙直指她的額頭和胸口:


    “看在我們這麽多年來的交情的份上,‘忒彌斯’,我會給你留個全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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