鳶羅連葉槐序說起不願把落星樹贈出時的誇張表達都聽不明白,就更不要說領會男女之間的調笑之意了。


    她聽他這麽說,隻當他是真心實意誇讚自己。


    因此,沉吟片刻後,她還一派認真地表示:“我是花,它是刀,不能放在一起比。”


    葉槐序聞言,先是一愣,旋即大笑起來。


    這一笑牽動他右臂上的傷口,令他瞬間齜牙咧嘴,倒吸了好幾口涼氣。


    鳶羅不知道他在笑什麽,正茫然呢,但見他如此,還是開口提醒了他一句:“你的手還沒好呢,小心一點呀,不然很疼的。”


    少女的聲音細軟清甜,令他想起他兒時最喜歡食的糕點,乃至恍惚了一瞬。


    不過下一瞬他就收了心神,迎上她略有擔憂的目光道:“好,我一定小心。”


    與宿羯戰了大半晚,再這麽一耽擱,東邊的天空都泛起了白。


    按齊謠空和繁縷之前的商議,妖族和昆侖弟子分守白天和夜晚,如今太陽升起,便到了守陣一夜的昆侖弟子休息的時候。


    於是換完了班後,一行人便浩浩蕩蕩地上了山。


    齊謠空走在最前麵,念著交情,還扶了葉槐序一把。


    到了這時,他才想起來要問葉槐序:“你怎麽忽然來玉凰山了?”


    葉槐序嘖了一聲道:“我消息靈通啊,聽說魔族趁靈泉宴打玉凰山,還出了位比羅迦厲害的新魔王,我就來了。”


    齊謠空:“……”也對,他就這性格。


    “不過今夜一戰下來,我倒覺得傳言有誤。”說到這,葉槐序已斂了原先吊兒郎當的表情,連帶著聲音也沉了不少,“宿羯何止是比羅迦厲害,他若願意,剛才直接取走我的命都行。”


    雲想容點頭表示同意:“對,他的實力比我與妖主先前的估計更可怕。”


    齊謠空立刻反應過來不對之處,道:“宿羯這般厲害,卻沒有一鼓作氣殺上玉凰山,反而放了青鳥去昆侖報信,說明他真正的目的並不在拿下玉凰山,而是為了將正道的注意力都引至玉凰山。”


    葉槐序:“沒想到魔也懂聲東擊西之策,真是不簡單。”


    雲想容:“事到如今,我隻盼他真正想擊的‘西’是昆侖,而非其他門派。”


    可惜天不從人願,當天中午,大部分守了一夜劍陣的昆侖弟子還在休息,蜃樓那邊就遞了消息來,說桃源昨夜起了一場大火,是魔族做的。


    消息是直接傳到葉槐序手裏的,傳過來時他正坐在玉凰山巔逗剛睡醒沒多久的鳶羅說話。


    日光太好,曬得小姑娘蔫蔫的,沒什麽精神,好一會兒才肯回他一句,偏偏他樂此不疲,越逗越高興,還試圖哄得她再變回花給他瞧。


    鳶羅被他念叨得不耐煩,幹脆站了起來說要回屋尋齊謠空去。


    結果剛一起身,腦袋就撞到了一個很硬的東西,抬頭一看,發現竟是一隻用木片拚成的機關鳥,正撲棱著翅膀往葉槐序的方向去。


    “這是什麽?”鳶羅從未見過這個,一時有些好奇。


    “是蜃樓弟子通信用的東西。”葉槐序一邊伸手將其抓住一邊解釋,“八成他們有了關於魔族的新消息,要通知與我。”


    鳶羅知道這是齊謠空和雲想容目前最想知道的事,忙道:“那你快看看是什麽消息!”


    葉槐序笑著搖頭,說這個不是用看的,語畢微闔著眼將靈力灌入鳥身,讀取了蜃樓弟子留在裏頭的神念。


    尚未讀完,他的麵色就變了。


    而等他重新睜開眼時,那隻鳥已經被他捏得變了形。


    那模樣讓鳶羅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是……很糟糕的消息嗎?”


    他眯了眯眼,道:“宿羯的目標恐怕是桃源。”


    鳶羅差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桃源?”


    葉槐序點頭:“是,昨夜他與我在玉凰山下對峙纏鬥的時候,他最得力的手下率魔兵攻入桃源,縱了一場大火。”


    “那現在呢?”


    “差不多天剛亮的時候,魔兵離開了桃源。”


    “天剛亮的時候……”


    “就是宿羯放過我,鳴金收兵的時候。”葉槐序的臉色很難看。


    鳶羅雖然不通人情,但並不笨。


    不用葉槐序特地點破,她就反應了過來:“他肯定知道,或者算準了自己的手下已經得手,所以才走的!”


    “阿容和掌門哥哥應該不知道。”她又道,“咱們快去告訴他們。”


    事涉桃源和魔族,葉槐序也不敢耽擱,當即隨她一道離開山巔,把這消息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其餘人等。


    和他一樣,得知宿羯真正的目標是桃源時,齊謠空和繁縷都非常驚訝。


    繁縷更是質疑起了他的消息究竟準不準。


    葉槐序:“這麽大的事,蜃樓弟子不敢也不會開玩笑。”


    齊謠空認識他五十年,知他性格,也知他既這麽說了,就代表這事一定是真的。


    可齊謠空不明白:“魔族為何要火燒桃源?”


    雖然近六十年桃源式微,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桃源作為四大仙門之一,還是擁有遠多於四境許多小門派的丹藥、術典、法器等。


    除此之外,桃源還有一株活了三千年的桃樹,其樹枝折下,便是眾多修者耳熟能詳的桃枝,堅硬鋒利,不用鍛造,便堪比世間最珍奇的刀劍。


    如果說魔族繞了這麽大一個彎,是想占了桃源,順便將那棵桃樹據為己有的話,那還勉強說得過去。


    可魔族大費周章後不僅沒有占桃源,還放了一把火?


    這到底是圖什麽?


    “隻有一個解釋。”得知這消息後一直沉默的雲想容終於開了口,“魔族不想讓正道知道他們究竟從桃源帶走了什麽,所以幹脆一得手就縱了一把火。”


    隻要剩下的東西都燒幹淨了,燒之前究竟缺了什麽,便也無從比對了。


    此話一出,屋中所有人皆心神一凜。


    因為他們都想到了同一處——能叫魔族如此謹慎至此,那東西想必非常重要,至少對魔族一定非常重要。


    齊謠空當機立斷,抬眼望向可能是全天下消息最靈通的老友,道:“時間這麽緊,宿羯派出去的魔勢必還在西境,蜃樓能追到他們的蹤跡嗎?”


    如斯大事,葉槐序不敢隨便保證,隻能道:“我盡量一試。”


    繁縷聽著他們的對話,大概猜到了齊謠空想做什麽,忍不住提醒了一句:“西境那麽大,魔族又極擅隱匿,便是蜃樓尋出了些蛛絲馬跡,怕也揪不出他們。”


    “魔族擅隱匿,隻要他們願意躲,斂了魔氣,的確很難叫修者和妖族發現。”齊謠空道,“但他們應該想不到,就算斂了魔氣,我們這還有一朵能靠味道辨認萬物的花。”


    鳶羅猝不及防被點名,下意識眨了眨眼:“我?”


    齊謠空望著她,點了點頭,道:“你昨夜隨雲前輩出了陣,應該聞得出魔物特有的味道了?我記得你早上上山的時候還抱怨了他們味道不好。”


    鳶羅聞言,大概是想起了那些魔物的味道,皺著鼻子道:“……是不好,我不喜歡。”


    齊謠空:“那若要你隨我去西境,循著味道找出他們,你願意嗎?”


    “願意呀。”她應得毫不猶豫,“隻要能幫掌門哥哥和阿容,聞就聞吧。”


    葉槐序聽到這裏,終於逮到機會插了一句。


    他側首掃過鳶羅姣好的麵容,饒有興致道:“你本事還挺多。”


    說罷不等鳶羅開口,他又湊近了些道:“老齊剛剛說你能靠味道辨認萬物,那是不是意味著不同的人在你聞起來都不一樣?”


    鳶羅:“對啊,區別很大的。”


    葉槐序:“那我是什麽味道?”


    眼見他越湊越近,自己養的花還渾然不覺,甚至為了回答他的問題嗅了兩下認真思索了起來,齊謠空總算忍不住抬手推了推他的肩膀,板著臉一本正經道:“百丈之內的活物,她都聞得到,你大可不必湊上去。”


    葉槐序:“???”我隻是稍微靠得近了些?你至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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