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個, 說明寶寶購買沒到比例喔⊙?⊙!這樣看不懂喔!


    或許就是因為有這一層關係,說話才會如此不客氣?


    陶清風想好好再看看記憶白霧裏的畫麵, 卻什麽都想不起來。他的頭又開始痛:那些人, 比起沈阿姨和蘇尋來說,應該更了解從前的陶清, 所以識破他的可能性也會更大吧。不知道自己如果用“失憶”這個理由去糊弄, 能不能過關?


    陶清風心中挺沒底的,想叫醒蘇尋商量一下, 但又隱約感覺,這是身體原主人最為隱秘之事, 告訴別人似乎會帶來麻煩——


    陶清風便沒有告訴蘇尋。


    眼下, 陶清風決定, 先用失憶理由裝一下傻:畢竟他翻遍了手機短信儲存箱, 也沒有找到關於這個陌生號碼, 關於悅城大沙龍的蛛絲馬跡——幹淨得近乎刻意,宛如他醒來時感覺房間裏的布置——太過於簡潔齊整。像是很多東西,被丟掉、刪掉……


    陶清風定了定神, 小心翼翼編輯了一條短信,遲疑了好半天才發送出去:


    “您好, 我這些天生病失憶了, 不太記得,請問您是?”


    但是當他發了這條短信後, 就如同泥牛入海, 對方再沒有音信回過來, 就此歸於沉寂。


    陶清風也沒心情去糾結了。快要到晚上八點,他推醒蘇尋下了車,回賓館準備入睡。什麽都不能阻止一個古代考完了科舉的讀書人,戌時睡覺寅時起身,畢竟如今他不用頭懸梁錐刺股背八股了。


    第二天陶清風沒有通告,他早上依然起得非常早,繞著賓館周圍的綠化帶散步,還遇到了晨跑鍛煉的鍾玉皎。影後似乎對他那麽早起感到有點驚訝,卻也沒說什麽,打了個招呼繼續反方向晨跑了。


    那條言辭不善的陌生號碼並沒有再發短信過來。


    不知是不是錯覺,這一整天,陶清風在片場閑逛時,隱約感覺有人在看自己,但當他四下張望時,那股被注視之感又消失了。


    等陶清風拍完廣積王子第三條後,有了整整一個星期的空期。他前段時間一直被麗莎針對,相當於半雪藏,沒有推任何資源。雖然在吃過螃蟹宴後麗莎態度有改觀,但是後續資源的跟進,要等到《歸寧皇後》拍攝結束之後,才開始工作。所以這一個星期他都完全是被放空狀態了。


    陶清風跟劇組商量了一下,他給蘇尋放了幾天假,自己也回了家,就是離水天影視城挺近的那套從前的小公寓。這些天沈阿姨在那裏給他看家。陶清風想著回去住幾天,一是吃得更可口些,另一項就是……他想好好找找陶清出道前的小公寓裏,有沒有關於身體原主人從前經曆,更詳細和秘密的東西。


    雖然陶清風剛從這具身體裏蘇醒時,找過一次。但並沒有找到什麽有價值的信息。很奇怪的是,原主人的手機裏訊息刪得幹幹淨淨,房間也仿佛被刻意仔細收拾過。


    他一直覺得,自己能從這位身體主人身上蘇醒,身體主人一定是以某種非正常方式,靈魂離開了身體。但他為何要選擇離開,似乎成為留給了陶清風的一個謎題。


    陶清風當時來不及細想,後來又忙著適應現代人的種種生活,忙著收拾身體原主人留下的各種爛攤子。靜下心來仔細想想,才覺得有些裏櫃死角,好像都沒搜過。


    陶清風在小公寓裏鑽頭覓縫地找,在衣櫃最底層翻出一個黑塑料袋。


    黑塑料袋裏麵有一個破舊的牛皮紙信封,裏麵裝著張小學一年級打掃衛生的獎狀;一個破破爛爛的舊沙包;一小袋看不出什麽昆蟲的幹癟翅膀;一本發黃的口袋連環畫,開頭幾頁的人臉被圓珠筆塗藍了;半包廉價的a省本地煙;煙的玻璃紙折了顆小星星;一個生鏽的鐵皮文具盒,裏麵擱著幾顆玻璃彈珠。


    是陶清小時候的東西嗎?


    衣櫃底層還有許多陶清的衣服,質量都不好,沒洗過,泛舊了。


    把所有衣服移開後,露出一個內層大抽屜口,打開來看裏麵是空的,積滿了灰塵,但是灰塵中間空出來的形狀像是一隻大葫蘆。


    如果陶清風是現代人,他就認得出,那個形狀其實是擺放過一把吉他,後來出於某種原因移走了吉他,隻留下灰塵。


    大抽屜深處還套著個小抽屜,打開來看裏麵有一本便簽,開頭幾頁寫著歪歪扭扭的阿拉伯數字——現在陶清風已經能數數了。往後翻去,幾行數字之間,間或夾雜著幾個簡單的字眼。


    這又是什麽?陶清風還是看不懂——如果陶清風多在現代社會呆一段時間,就會知道,這是在譜曲作詞,雖然是最基礎的,也不規範——隻是曾經試圖寫下過,一點旋律。


    翻到最後一頁,那些簡單字眼,終於組成了一句完整的話。這一句上麵的阿拉伯數字也要長得多,隻是這句話,陶清風又犯糊塗了——


    “我想躺在海邊咂根煙。”


    陶清風已經極力去理解“煙”在現代社會並不是“炊煙”,而是像五石散般,吃了提精神卻會上癮的東西——取用的方法並不需要丹爐煮沸,而是搓成細細一條,以火星燒熱一頭,另一頭含進口中——他起初知道時,還在擔心,那個火不會順著細細的煙管,燒進他們嘴巴裏嗎?


    不過身體原主人看上去是很享受香煙的,陶清風從這具身體裏醒來的時候,就在這套公寓各處,找到過好幾包煙。


    這句話寫在便簽紙末尾,雖然還搞不清楚上麵的阿拉伯數字是什麽意思,但前麵那麽多零散不成句的字眼對比起來,對身體原主人來說應該是有意義的吧。


    隻是,寧枝市,並不靠海。陶清風找了找華國的行政區圖,發現a省有一小段靠海。不在省會寧枝,而在一個小縣城。


    陶清風思考了一下,這會不會代表著,陶清作為a省人,來自那個靠海的小小縣城呢?他小學輟學是十一歲,之後就在酒吧裏開始駐唱——這個年齡實在太小了,嗓音也沒變,能唱歌嗎?但不管怎麽說,三年之後,陶清十四歲,就被發跡的酒吧老板推薦和剛成立不久的星輝娛樂簽了合同,卻是既成的事實。


    陶清風的頭又痛起來,悅城大沙龍,在這裏麵又扮演了怎樣的角色?為什麽陶清說那裏麵是他老家?悅城大沙龍明明在寧枝。還是說陶清十一歲就跑來了寧枝,那個酒吧,就是悅城大沙龍的前身?


    除此之外,那個放便簽紙的小盒子裏,還有一隻棕色小空瓶。上麵標簽是他看不懂的夷文。不知為何,當陶清風看到這個東西時,打了個寒噤,像是看到了一條幼小的毒蛇。


    他從懷裏摸出一張名片,遞給陶清風:“小友年紀看著不大,卻有如此的儒史造詣。以後有空來華大,多多交流。”


    白底藍邊,中規中矩的大學名片。陶清風看一眼就記住了上麵的信息。


    嚴澹,華國第一大學曆史係,副教授,博士生導師。下麵還有手機、郵箱,看不懂的數字和夷文。


    雖然陶清風還沒有明確地完全理解這兩個頭銜的意味,但是從身體原主人白霧的記憶裏,浮現出了高大莊嚴之感。於是他鄭重收下,點點頭。


    同時陶清風心裏也有些五味雜陳:


    怎麽名字也那麽像……燕澹,嚴澹……這種巧合,就當作陌生時空的一種緣分吧。


    名叫嚴澹的大學副教授等了一下,沒見陶清風有自我介紹的意圖,終於忍不住開頭問道:“小友貴姓?賜個方便稱呼?”


    陶清風其實是在思考到底該怎樣介紹。這個身體是個小明星,很多人認識,說不定這位先生也知道。但是在公共場合他不想暴露,可是嚴澹是他敬佩的那類做學問之人,他又不想用化名騙他。


    陶清風思忖後:“免貴,鄙姓陶,上廣下川。嚴先生隨意稱呼。”


    廣川,是陶清風上輩子的號。南山桂蔭中,雅號‘廣川居士’。


    陶廣川,也不算騙對方,這的確是他的名號。


    嚴澹看了一下表,露出一絲遺憾表情:“今天有約在身,改天再與小陶詳談。先走一步。”


    他拿著書走向書架還了,往圖書館外走去。還回過頭了看了兩回,瞥到陶清風也在目送他,便笑著揮揮手。


    其實嚴澹還沒來得及和陶清風探討剛才對方給予他的第二重驚喜。


    第二重驚喜,是陶清風剛才提到陶館時,說了‘燕澹生’這個名字。


    這是嚴澹自己私人的原因了。或許是名字比較像,他的潛意識總是格外關注那個崇安年間的三公少師——燕澹。


    燕家百年望族,燕澹的上一輩官至宰輔;同輩的燕宇生、燕放生也分別擔任兵部侍郎、虎威中郎將。估計更多人出仕,但職位沒這幾個高,便沒有在《崇安三十六年間要事》裏留下名字,隻提及燕氏“一門十三人為官。”


    嚴澹翻遍了經史子集、三百卷的《全楚詩》和各種年代考,想去找燕澹的文集來看:二十年的國子監祭酒,最後當了三公太子少師、在那個時代是天下學士的表率了,寫出來的東西,也該是宗派大儒級別。


    可是,燕澹沒有留下任何可考的文墨傳世。


    在《全楚詩》總計七萬首詩裏,連一首都沒有。更不要說什麽文論、辭賦。


    嚴澹也是翻爛了佑光和崇安年間的楚詩,才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一首宴席應製詩的引言有“過燕澹生流席花園答應卿”,作者是崇安帝的十三妹,後來封的持盈公主。詩寫得非常稀鬆平常,也沒有引起學界任何研究。


    嚴澹自己研究,覺得這句引言的斷句是:過,燕澹生,流席花園,答,應卿。


    意思就是,經過燕澹生家裏的花園,在那裏遇到了一個姓應的臣子,去應和他所做的詩。


    嚴澹不難勘證出,姓應的臣子,是和燕澹同甲的狀元公,應大砍。流席花園是燕公府招待客人的莊園。


    隻是這樣斷句,燕澹的名字就變成燕澹生了,這倒是和他同輩的燕宇生、燕放生同字。但是嚴澹也不敢確定,因為找不到別的佐證,隻作為一個印象深刻的細節,他一直記在腦海裏。沒想到今天這位陶廣川同學,居然也知道這麽冷僻的知識?


    還是說,和<體用論疏>的情況一樣,是對方絕佳的學術直覺,在浩瀚的材料中輕鬆地看出了不同尋常之處?


    不管是哪一重驚喜,嚴澹都對今天的偶遇,十分滿意。看小陶的年齡,應該還在念書。身為教育工作者,最高興的,不就是看到這樣的好苗子嗎?與任何既得利益都無關,他甚至不知道這位小陶是哪個學校的——很遺憾應該不是華大的,否則不會不知道他這個曆史係的嚴副教授——許多外校的甚至都慕名而來。


    所以今天一開始對方發問時,嚴澹還以為,對方早認出自己,想特意請教。嚴澹便擺出的師長的耐心,去開釋解惑。對方包裹得不露真容,他也表示理解:總有些學生悶|騷害羞。


    但如果陶廣川不認識嚴澹,今天隻是和他偶遇坐在一桌。那這身裝束打扮,或許就是單純的怕冷了吧。陶廣川的手那麽冰,希望身體沒事。自己給了對方聯係方式,嚴澹有那個自信,如果對方真是熱愛國學之人,日後會主動找他結交的。


    不提嚴澹有約在身,走進了圖書館對麵一家書咖裏;且說陶清風拿著那張名片,開始思考上麵寫的意思。


    所謂的“華大”,就是這張名片上的全稱“華國第一大學”吧。


    “華國第一”看得懂,大學?儒家經籍裏有一套《大學》,以三綱領和八條目為框架,講述育人治學之說。陶清風好像能明白那究竟是什麽地方了。


    既然是雅學弘教之士,有時間去找這位嚴先生交流交流吧。


    陶清風見快到晚餐時間,也準備回去吃飯。他‘有驚無險’地穿過旋轉門,看到對麵的玻璃櫥窗裏,擺出了許多模樣花哨的吃食,相當好看。


    左右也肚子餓了,不如去嚐嚐?反正他已經認得錢幣數量了。


    陶清風走進那家招牌寫著“書馨咖啡簡餐”的店裏,前台樣品剛好做了一份香氣四溢的華夫雪餅配咖啡。


    陶清風並不知道這不能當晚餐吃,也並不知道晚上喝了咖啡有什麽效果。他聞起來覺得很香,便數出正確的錢數,把餐點端走了。


    陶清風剛找了個空卡座坐下,就聽到隔壁卡座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真要我提意見?你不如把《演義》的東西全刪了。”


    是嚴澹的聲音,他坐在隔壁卡座,和人在說話。但是卡座高過頭頂,所以陶清風也看不到對方,隻能聽聲音。


    原來嚴澹是和別人約在這裏談事。陶清風也不願故意偷聽,但一眼望去好像其他的卡座上,人都坐滿了。他隻好放棄挪位置的打算,不出聲地吃著東西。


    黃澄澄的三角方格餅甜甜軟軟的,但是這一杯上麵打滿白色泡沫的液體,啜飲一口,為什麽是這種又甜又苦混合的怪味?


    不過,入口之後,也還蠻好喝的。


    陶清風想努力通過食物轉移注意力,然而始終擋不住嚴澹的聲音從卡座那邊飄來,間雜著一個女聲:


    “刪《演義》?饒了我吧,我已經改過一版劇本,熬夜都忘記喂我家妙妙了,你看它還抓了我一大口。”


    嚴澹禮節性表示心疼:“但你還要按顧問團的要求,改一版更符合曆史的劇本對不對?”


    對麵的女子,正是《歸寧皇後》的編劇孟小丹,她畢業於華大曆史係,研究生念的中文,投入編劇這份喜愛的職業五年,成績斐然,這次擔任了省廳獻禮片的編劇之一。


    編輯有三個人,然而另外兩個都是大佬掛名,真正主要在寫的,就她一個。她的知識功底不一定最厲害,但是劇本需要反複改,又要對創作曆史事件抱有熱情,還要年齡和精力跟得上,綜合起來她是最合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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