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個,說明寶寶購買沒到比例喔⊙?⊙!這樣看不懂喔!  司機想不起名字, 想說“文盲小明星”(源於陶清在某次節目中的尷尬表現, 被嘲出了圈,大部分路人從此對他都是該印象), 又趕緊刹住嘴,畢竟不是什麽好話。


    說錯“虎落平陽”這樣的成語也罷了,要是有點娛樂精神還能有搞笑效果, 但是陶清偏偏漲紅了臉,很不甘心的樣子, 搞得節目組都要努力圓效果。哪怕後期製作美化出來, 都能感受到鏡頭裏令人窒息的尷尬氣息, 路人的嘲諷便毫不留情了。


    陶清那時候已經和沈阿姨下車了, 沒聽到他遲疑的那半句。


    沈阿姨以前在陶清麵前是不敢多說話的, 但是今早那句謝謝, 和陶清友好的表現, 讓她能恢複一點心直口快的脾氣, 道:“小陶哥,你小費給太多了。”


    誰知道陶清竟然把錢包剩下的錢, 一張一張拿出來, 好像在學認般, 盯了片刻, 又一張一張整理回去。最後道:“謝謝, 記得了。”


    沈阿姨覺得, 今天的謝謝, 實在太多了。難道陶清是這種,一年了連個好臉都不給,一次來個大放送的風格嗎?


    公園裏隻能看到幾個晨練的老頭老太,格外清靜。連廣場舞大軍都還沒到。


    陶清走到公園中間的桂花樹下,在濃鬱的桂花香味中,怔怔地靜觀片刻,伸手擷下最外麵的一段斜枝。


    心直口快的沈阿姨:“小陶哥,亂摘花要被罰款的。還好他們沒上班……”


    陶清嚇了一大跳,反應過來,赧紅的臉一直紅到了耳根,喃喃道:“抱歉。”手上的桂花枝丟也不是,不丟也不是。


    沈阿姨道:“其實你可以叫蘇先生去花店買嘛。”


    陶清默默按著太陽穴,想著,蘇先生……?花店……?


    好像,有記憶。


    沈阿姨提了建議後,陶清卻搖頭道:“不買,隻欲一觀桂花……別有根芽處,花枝還似舊……”


    沈阿姨聽不懂,隻是覺得,小陶哥,今天真奇怪。


    但對於他來說,還似舊,就夠了。


    這世間,終究有沒變的東西。


    ——————-


    在南沙澱公園門口等出租車時,眼見快八點半了。沈阿姨抽空悄悄給經紀人蘇尋打了個電話,這才知道他們一直在找陶清。九點半的剪彩儀式采訪,快入場了。


    但當沈阿姨招呼陶清上出租車時,看到他手中多了一個袋子,原來是找公園門口地攤販,買了一套劣質的文房四寶,和那支不慎折下的桂花一起,請沈阿姨帶回家。


    筆墨紙硯?沈阿姨隻要一想起陶清以前坐在書房裏,抓耳撓腮,扭來扳去的樣子——一篇公司要的三百字的宣傳祝福語錄,隻能是明星自己的筆跡,不能讓別人代寫,也不能照抄,必須有明星自己的風格。


    那天恰好蘇尋有事,手機關著機。陶清糾結了幾個小時,才寫出來。


    記得那一天,沈阿姨從早餐開始伺候,到了中午,陶清還沒寫好,桌上那堆狗爬不如的字,看的人痛苦,寫的人更痛苦,險些把他剛做好造型的立毛給薅禿了。


    所以,今天的陶清,讓沈阿姨內心升起不小的疑惑。但是小陶哥回過神來,在出租車上還主動安慰她:“在下……要演……新角,自己也有點不習慣。”


    陶清說這話時,臉上表情,尤其痛苦。


    但是沈阿姨坐在副駕上看不到他的陰影裏的臉。聽到這樣的解釋,才稍微鬆了口氣。


    陶清坐在出租車上,看不到副駕上保姆眼中頻頻閃過的擔憂和疑惑。他閉上雙目,一隻手搭在額頭上。


    他不叫陶清,縱然名字很像。


    他叫做,陶清風,是大楚佑光三十年的一甲探花,官封禮部校書郎。


    卻不甚被政變牽連,身首異處。


    他睜眼醒來,發現自己進了一具陌生的身體。開始接受那些記憶,到現在仍然沒有完全看完。關於這個奇怪世界的一切,種種浩繁,在睜眼的那一刻,就潮水般瘋狂地壓下來。那麽多規律,細節,條則……


    可惜的是,讀取的記憶畫麵,斷斷續續的。很多畫麵都一閃而過,前後關聯斷層,像是進入了白色迷霧中。


    在那白色迷霧中,他模糊看到一個身影,一言不發,失魂落魄地走過他的身邊。


    白霧裏一並湧出許多斷續的碎片記憶。


    陶清,男,二十一歲,星輝娛樂公司簽約藝人,十四歲輟學,此後去酒吧駐唱,酒吧老板後來發財,入股星輝娛樂,推薦陶清出道。


    雖然如何輟學。如何駐唱。如何出道這些事情,並沒有特別清晰的來龍去脈,隻是片段式的閃現,不過,這些畫麵,也讓他大致能把身體原主人的情況摸個七七八八。


    而且時間越近的記憶,讀取得就越清晰。


    蘇尋是半年前來的經紀人,沈阿姨是一年前請來的保姆。他們的畫麵是這些碎片記憶裏關係最完整的。


    沒有家人的記憶碎片……並不知道是隱藏在記憶深處的白霧裏,還是這身體主人從前就沒有,罷了,先放一放。


    沒有朋友的記憶碎片……和很多人喝酒吃飯唱歌過,但是內心深處那種刻骨孤獨感一直持續著,也罷了,先放一放。


    而且,記憶中的畫麵,是從原主身體視角,去看到別人的表情或動作。至於這具身體主人自己獨處時做的事,他的心聲和想法,也統統沒有。


    即便如此,那些記憶量也足夠他好好消化,占據精力的,最主要其實並不是碎片斷層的人際關係,而是每個畫麵,所透出的這個時代的細節。


    匪夷所思的機器,暴露張揚的穿著,簡化直白的語言……


    自己重活一世,竟然來到了,大楚的千年之後嗎?


    他一直在看,一直在記。


    從早晨出門去看桂花,借機多看看這個時代。他的腦袋一直維持著過載的半昏厥狀態。他的大腦真的快撐不住了。


    哪怕是進入國子監的第一天,在十五個庫房的書堆裏沉迷了三天三夜,他的大腦也沒那麽燙。


    現在占據他大部分精力,讓他無力委頓在出租車後座,聞著手邊摘的那支桂花香才能冷靜下來,是記憶碎片裏,和星輝娛樂公司簽的那張十年藝人合約——更準確地說,是合約右下角,一億的違約金。


    自從他弄清楚錢幣數量後,那串金額簡直像一道雷劈在腦門上。


    更絕望的是他按照記憶裏,找到陶清身體原主人的財產儲蓄,一張薄薄卡片,這張卡片包含的錢幣數——兩萬。


    他學習過格物算學,覺得這仿佛大海的一滴水。


    合同上現代語言的專業條款,雖然看新的字體半懂非懂,也大概明白那上麵的進項欄——工資、分成、紅利,應該不止這個數字。


    又是一個記憶裏找不到的斷層碎片,錢幣去了哪裏?這具身體原主人,斷層的謎團真多。陶清風的大腦梳理記憶頭痛欲裂。


    至於自己……


    大楚佑光一甲探花,禮部從七品校書郎,好不容易上天垂憐,讓他得以死而複生,來到這個全新的世間重活一次。怎能去當優伶?


    雖然,這個時代的優伶,一擲千金,富貴逼人。大街小巷,或是那些人不離手的屏端,都是藝人的形象。


    白霧記憶中的一些畫麵,也告訴著他,這個時代的藝人,不但沒有低人一等,反而是最讓人向往的身份之一。因為可以帶來大把的鈔票,和傳播四海的名氣。


    但是,無論是名,或是利,對於他這個並無過錯,卻斬首午門的純臣來說,有什麽意義呢?


    上一輩子……


    山中十年耕讀,簞食瓢飲,一床書,心如止水。


    禦賜一甲登第,紅袍遊街,瓊林玉宴。


    在吏部等待銓選,三年後通過了苛刻的選拔,等到了從七品的禮部校書郎職位。


    走馬上任前夕,又因母孝回鄉丁憂三年。


    再回到帝都,就被迫卷入了那場血腥政變。


    幹幹淨淨的一介純臣。兩袖清風,至死未變。


    醒來後,隻覺前生如夢。


    或許他本來就是這個時代的人?隻是入夢經曆了一場千年前的生活?


    莊周蝶夢,是耶非耶?


    他隻知道,記憶裏這個世界的基本情況來看,大楚,已經過去數千年了。經史子集,不知有沒有佑光一朝蹤跡?


    他隻想沉溺在書堆故卷中,搜集大楚一朝雪泥鴻爪。


    從記憶裏得知,他今天要去一個叫水天影視城的地方,接受所謂的“采訪”。會有很多晃眼巨痛的燈,還發出哢擦哢擦的聲音,麵前有一堆擠擠挨挨的人,他們手上會拿著奇怪的“機器”。被這個時代的人稱為“記者”。


    雖然很陌生,但這並不是揣錯聖心,就下場淒慘的苛刻政治生態環境。


    他禦前寫應製詩都自如的心理素質,其實不會太慌張。


    他不怕,隻是不適應。


    想離開,找個地方隱居。


    然而,那串刺眼的一億賠償金告訴他,如果賺不到這些錢幣。他便需要繼續當優伶十年,按照合約,上演技班、歌唱班的課程,每年拍攝一兩部電視劇,參加什麽真人秀節目……


    陶清風的頭巨痛。


    不過他一直忍著,努力適應,就從這具身體的名字開始。


    劉琦回撇撇嘴,她之前表演時,帶了偶像劇裏一些習慣。比如第一次出場時像小鳥似的圍著歸寧皇後嘰嘰喳喳撒嬌——被熊子安毫不留情地批了。不過幾場狠狠打磨下來,她現在基本上心靜了,不會刻意犯那種蠢了。


    這一條拍攝的時候,劉琦回便拿捏著神態變化,以小姑娘式的好奇地望向廣積王子。陶清風心中想,依照廣積王子的多禮,不該視若無睹的。


    那麽該以怎樣的眼神去看小姑娘呢?陶清風不由得想到了當年遊街時被注目的情景,頭稍微側過,溫柔得體的眼神,看了節義郡主一眼。


    劉琦回毫無反應——或者說等她反應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鍾玉皎和熊子安幾乎同步地說,“接住啊。”


    那個接住指的是接戲,陶清風加了一個眼神過來,劉琦回應該怎麽接,取決於她對劇本人物的理解。


    劉琦回思考著:“導演,鍾老師,陶老師,我再來一次。”她其實並不是很清楚,該怎樣去接這個眼神。


    熊子安提醒她:“郗鹿,從小在宣府長大,沒見過多少讀書的男子。”


    鍾玉皎依然吝嗇言語:“衣服是舊的。”


    劉琦回大致理解熊子安導演的說明,郗鹿從小見的都是宣府民族裏的粗獷男子,頭一次見廣積王子這樣文質彬彬的俊美少年,應該表現得應該青澀些,可是具體該如何表現,她還要再想。但她又聽不懂鍾玉皎的提醒了,其實鍾玉皎是想讓她意識到,偽裝進城穿的衣服很破舊,在麵對英俊男子注視時,郡主內心應該有一種害羞並慚愧的情緒。如果鍾玉皎來處理這一段,她想著可能要悄悄把手往後背,遮住袖子上的破洞。


    陶清風第一次被人叫做老師,感覺還不壞。他深受三人行有我師焉的影響,覺得應該分享一些經驗。當年探花及第、禦馬遊街,街上人山人海,少不了很多待字閨中的少女——不看小姑娘時,她們可勁兒地盯著陶清風看。當陶清風去認真注意誰時,她們馬上就害羞低頭,移開視線了。


    所以陶清風對劉琦回說:“演害羞,就低頭。”


    劉琦回恍然大悟,連連點頭:“對,該如此。”隻有陶清風的提醒,是她馬上能實施的具體操作。她從心底感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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