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64章刑場悟道


    翌日。


    古夏國國都,刑場前。


    這是一座已經存在了幾百年的行刑台,刑台約半人高,台麵中央部分一片烏黑之色,據說是因為殺了太多的人,血跡幹涸沾染而成。


    刑場行刑一事,早就傳遍了整個國都,居住在國都裏的民眾奔頭相告,都紛紛趕來圍觀。


    生活在這繁華的國都中,任何事都已經不新鮮了,唯有這行刑之事,還能足以引起民眾波瀾不驚生活中的一絲波瀾。


    午時還未到,前來圍觀的民眾就已經將這裏圍了個水泄不通,大家都爭相議論著這次要被行刑的對象。


    “聽說又有人要被處死了,不知道這次又是犯了什麽罪名!”


    “還需要什麽罪名嗎,這些年來殺的人還少嗎,隻怕是哪個倒黴蛋又撞槍口上了!”


    “是啊,半個月前那個男人,不就是因為在鄉野說了一句侮辱朝堂重臣的話,不就被殺了嗎,這次我看也是差不多!”


    “你們這就不知道了吧,我聽說這次被處死的人中,有一人還是今年的新科狀元呢!”


    “什麽,連新科狀元都被殺了,這是什麽道理?”


    “噓……噤聲,禁衛軍來了!”


    忽然,喧囂的人群一下子死寂了下來,所有人都像是見到了天敵克星一般,急忙用最快的速度閉嘴噤聲,而後目光向著禁衛軍的方向望去。


    但在看到押解犯人的竟然是禁衛軍時,所有圍觀的民眾,不禁又都大吃了一驚。


    禁衛軍是專屬於國君的衛隊,沒有極其嚴重的事情,是絕對不會出動這支禁軍的,而一旦禁軍出現,也就意味著事情已經嚴重到了一定程度。


    禁衛軍自宮廷之中,整齊劃一地列隊而出,在兩列隊伍之中,押解著五個身穿囚服之人,這些人中,其中四人在知道自己是在奔赴刑場的路上,便也無所忌憚地又呼又喊了起來,盡管蓬頭垢麵,但卻十分地自信,口中不停地大喊著。


    若是平日裏,民眾們見到這般情形,必定要附和一番,甚至與那死囚犯互動一下。


    但是今日這次,沒有一個民眾開口說話,禁衛軍的身影,仿佛是一把把利劍一般,懸在每一個人的頭上,隻要稍不小心,便會直接掉落下來。


    五人中,唯有軒轅書生一言不發,他的目光有些呆滯,但並非被即將處死嚇得,而是在思索著昨天雨夜中,他聽著雨聲雷聲,心中產生的那一絲若有所感。


    不知為何,明知自己是在通向死亡,他的內心卻十分安然,沒有太大的悸動。


    此刻的他,正在品味著那一句佛偈: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是啊,世間的一切,都如同夢幻泡影一般,不過轉瞬即逝,什麽才是永久的呢?


    朝堂?郡王?


    天道?仙界?


    軒轅書生仍在認真地思索著,他感覺押解自己的馬車已經停下,自己被幾個禁衛軍架著,走到了行刑台的中央,隨後,隻見其中一個禁衛軍揮動了一下手中長槍,直接將軒轅書生的一條腿打折,強迫他跪了下去。


    軒轅書生隻吭哧了一聲,鮮血順著小腿流了一地,再次浸染了這片褐紅色的行刑台。


    他跪了下去,並非屈服在禁衛軍的權勢之下,而是他覺得,身為一個死囚犯,在臨死前理所應當地跪下去,這樣劊子手在揮下屠刀時,才會更加順手一些。


    五人全都齊刷刷地跪在了地上,麵對著所有的民眾。


    接著,那名身著赤紅色長袍後背繡著獬豸的男人走了過來,他將一封聖諭攤開,開始宣讀幾人的罪狀。


    軒轅書生無意關心他人犯了什麽罪,也根本不在乎自己所犯的罪孽究竟夠不夠死刑,此刻的他隻想趕緊讓劊子手的刀揮下,結束自己的生命,離開這汙濁的世間。


    劊子手已經將擦拭好的屠刀握在了手中,來到了第一個人的麵前,隻見他將屠刀高高地揚起,沒有絲毫的猶豫,直接掄圓了砍了下去,隻聽得一聲哢嚓,第一人的頭顱當場滾落在了地上,血噴如注,頃刻間灑滿了行刑台。


    接著是第二個人,第三個人,第四個人……


    劊子手顯然對此十分熟練,揮砍的動作行雲流水,甚至連每一個被砍下的頭顱切口處,都是一樣的角度,他已經將此技法練至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可以不讓受刑者感受到一絲一毫的痛苦。


    能夠在一瞬間解決所有痛苦的根源,未嚐不是一種幸福!


    劊子手來到了軒轅書生的身後,他正欲揮起屠刀,卻發現自己這把屠刀的刀刃已經有些鈍了,先前連砍了四個頭顱,刀刃不鈍是不可能的,但他砍得太過盡興,暢快淋漓了,以至於忘了每砍三個人,就要換一把屠刀的規矩。


    劊子手轉身對著赤袍男人示意了一下,赤袍男人點了點頭,於是那名劊子手下台去清理屠刀。


    場中再次陷入了死寂,在軒轅書生的旁邊,是四個無頭屍身,四個頭顱則是滾落在了一旁,無比鮮豔的血液,各自東西南北的流淌著,似是形成了一道詭異的圖案。


    軒轅書生無意間向著自己左邊瞥了一眼,看到了這些血液組成的詭異圖案,他忽然笑了笑,似乎有什麽疑惑和不解突然解開了似的。


    他笑得越發狂妄了起來,嘴角咧開的角度,已經大大超過了狂笑的程度,但他並沒有發出聲響,很久,才從嗓子眼裏擠出了一絲沙啞的嗚咽。


    圍觀的民眾感到了一絲奇怪,為何此人在無故發笑,難道他不知道馬上就會被砍頭了嗎?還是說他在見到旁邊的人之後,徹底嚇傻了。


    坐在行刑台後的赤袍男人,瞥見了軒轅書生的姿態後,微微皺了皺眉,對著他厲聲喝道:“軒轅書生,不要無端發笑,你的死期已到,乖乖受死!”


    軒轅書生沒有回頭,他聽著身後男人的聲音,鼻腔中發出了一聲冷哼,上下牙齒咬動間,蹦出了來到刑場後的第一句,“乖乖受死?”


    第5165章屠刀斷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雖已至午時,但仍然寒氣逼人,天始終陰沉沉的,雖然沒有烏雲,但卻有一種籠罩在人心頭上的陰霾感。


    因為距離的緣故,沒有任何一個人聽到軒轅書生的這句話,他也並沒有用力。


    事實上,現在的他,也沒有力氣說出一句讓所有人都聽見的話,這句話他隻需要讓自己聽到即可。


    這是他說給自己聽的,亦或者,是說給過去那個天真懷揣理想抱負的自己聽的。


    旁邊四人的鮮血,讓他領悟了從道文中看到的天道,既然人道如此不公,為何還要遵守這個人道呢?


    假若天道不公,又何須再俯首稱臣?


    並且既然人道不存,天道不公,那自己便是自己的道!


    所有想不通的事情,所有對道文的疑慮,軒轅書生一下子全想通了,那種感覺讓他感覺無比的舒暢,仿佛之前的人生,一直在迷霧中摸索,直到這一天,突然間雲消霧散,一切豁然開朗,他看到了這世界原本的麵貌。


    劊子手已經換了一把鋒利的屠刀回來了,邁著輕快的步子走到他的身後,先試著揮舞了幾下,找找手感,畢竟砍人是一個技術活,他也是一個追求極致的人,務必要一刀下去,屍首分離才行。


    揮舞的時候,龐風感覺到腦後傳來的絲絲涼風,那是來自屠刀的寒意,他沒有任何的恐懼,隻是淡淡地挺起胸膛,看似雙目是在盯著民眾,但無人知道,他的視線已經越過了眾人,望向了那深邃的修仙之界。


    “喝,呀!”


    幾番試手之後,劊子手終於找到了砍殺前邊四人的感覺,他側身對著赤袍男人點了點頭,示意可以繼續了,赤袍男人回了他一個冷冷的笑意,點頭讓他繼續。


    劊子手則是深吸一口氣,雙目死死地盯著軒轅書生的後頸,揚起了手裏的屠刀,自半空斜向他揮砍了下去,隻聽唰的一聲,屠刀落下,速度極快,他已經砍掉過上百顆人頭,經驗豐富,從未失手。


    隻是這一次,伴隨著唰的一聲之後,並不是頭顱落地的撲通聲,而是一聲清脆的鏗鏘音,像是屠刀砍到了堅硬的岩石上似的。


    “什麽?”


    還沒待劊子手反應過來,他握著屠刀的雙手便感到一絲麻木,劇烈地反饋震動,使得他虎口一陣吃痛,驚慌之下,他鬆開了握著屠刀的手。


    就這樣,那把屠刀在砍向軒轅書生之後,從劊子手的手中脫出,一下子飛到了刑場的邊緣,鋒利的刀刃插進了刑台之內,並來回晃動了起來。


    “怎麽可能?”


    這一瞬間,圍觀的所有民眾,都不由得驚呼了起來。


    他們圍觀了成千上萬場行刑,雖然也見過不少意外狀況,比如某位不太熟練的劊子手,一次並沒能將囚犯的頭顱砍下,隻得再多砍幾下,還有的囚犯嚇得滿刑場到處亂跑,被侍衛們亂箭射死,等等,諸如此類。


    但是像今日這般,將屠刀震飛的,絕對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自古夏國建國以來,第一人的存在。


    劊子手更是滿臉懵,他看了眼刑台邊緣的屠刀,又看了看軒轅書生的脖子。


    脖子沒有任何痕跡,但屠刀的刀刃上卻出現了鈍痕。


    這一幕隨即也驚到了赤袍男人,他噌的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正欲上前查看一下是何狀況時,一直陰霾的天空中,隨著一聲霹靂的巨響,風雲變幻了起來,一道巨大的漩渦開始慢慢凝聚而成。


    看到這,赤袍男人意識到事情不妙,立即對著劊子手喊道:“別愣著,立即將屠刀撿回,執行死刑!”


    “是,大人!”


    劊子手也被空中這一幕嚇到了,但相比較而言,他更懼怕身後的赤袍男人。


    二話沒說,直接跑去將屠刀撿回,順帶著省去了試手的部分,再一次朝著軒轅書生砍了過去。


    鏗!


    又是一聲鏗鏘的金屬顫鳴聲,劊子手感覺自己的雙臂都要被震麻了,若非自己這次握緊了屠刀,保不準又會飛出去,而看他的脖子,卻仍是毫發無損。


    “為什麽砍不動,像是塊岩石一般?”


    劊子手大為疑惑,他砍殺了上百人,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見到這種怪象。


    “廢物一個,你不會大點力氣嗎?”


    赤袍男人怒了,他看了眼天空,漩渦凝聚的越來越大的同時,也在向著地麵壓來,一種無形的壓迫感正在慢慢形成,甚至於連刑台地麵,都出現了一絲絲的裂紋。


    劊子手雖然畏懼於空中的漩渦,但看著赤袍男人暴怒的樣子,隻好再次拎起屠刀,使出了畢生的力氣,直接朝著頭顱砍了過去。


    隻聽得哢嚓一聲,軒轅書生的頭顱毫發無損,但那把屠刀卻隨著一聲脆響,斷成了兩截。


    “什麽?”


    全場驚呼,眼睛都快要瞪了出來!


    赤袍男人更是臉色抽搐,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子,他有些不安,若是不能及時殺了他,誰也不敢保證會發生什麽。


    “廢物,都他麽是廢物,我來!”


    赤袍男人一步踏出高台,隨即一個閃身而過,從一個禁衛軍手中奪過一根長槍,再接著一躍而起,直直地朝著軒轅書生的後背刺去。


    長槍嘶鳴,暴雨也在這一刻傾盆而落,仿佛有人將雨水直接傾倒了下來似的,漫天的雨水一瞬間砸在了地麵上。


    但這絲毫沒影響赤袍男人的攻擊,他已經感覺到危險的氣息正在逼近,此舉雖然有可能損傷自己的聲譽,但若不這麽做,自己將會更危險。


    槍尖馬上就要刺進軒轅書生的後背之中,赤袍人忍不住笑出了聲,他隻不過一介柔弱書生罷了,槍尖刺進後背,隨即進入他的心髒,自己就可以輕而易舉地殺死他。


    然而就在這時,空中那道漩渦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落下,直接覆蓋了整個刑場,所有人眼前一片眩暈,巨大的雨水,阻礙了每個人的視線。


    狂風暴雨,電閃雷鳴,似天地在嗚咽!


    風聲獵獵,席卷了一切,所有的禁衛軍,劊子手包括赤袍男人,全都被卷入了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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