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 慣例50%,48小時, 請支持正版  長深書院,今日卻是出了點事。


    方拭非手裏抓著小包蕩過去的時候,學堂門口圍了有百八十人。看著有學院的學子、先生, 還有外來的打手仆役。一群人熙熙攘攘地擠在一起, 爭吵不休。


    但凡書院裏出點事,還會這樣在大庭廣眾鬧著的,都是一些寒門子弟。方拭非趕忙跑過去, 衝到人群裏頭。


    被圍在中間的是盧戈陽。一群先生正對著他苦口婆心地勸導。而對麵還有一位中年男人頤指氣使地看著他。


    這人方拭非認得, 是一名同窗學子的父親, 家中跟本州刺史八杆子能打到一丟丟關係。


    盧戈陽麵紅耳赤地站著,挺胸重複道:“沒有!不是!”


    方拭非聽了會兒,原來是那學子張某, 前兩日跟他父親要了錢, 說是買書的。可到昨日書院真要收錢了, 他又拿不出來。怕父親責怪,就說銀子丟了。


    恰巧盧戈陽昨日帶父親前去尋醫, 結賬時從懷裏掏出了一把銅板,有小平錢亦有大錢。粗粗算起來,正好是二兩銀子兌散了。被人瞧見, 宣揚出去, 不知怎麽就傳到了張老爺耳裏。


    於是今日大早, 張老爺便氣勢洶洶地帶著人過來討公道。


    “我也不是稀罕這二十錢, 隻是看不慣有人偷了錢,還在這裏自命清高。明明是念的孔孟之道,簡直有辱斯文。”那中年男子一開口,話卻很不好聽:“書院,本該是個高雅之地,豈能容賊人在此敗壞風氣?長深書院若要行包庇之事,又叫我如何安心讓我兒在此念書?”


    先生道:“盧戈陽,是便是,你承認,書院自會替你求情,不會太過苛責你。”


    盧戈陽:“學生再說一次,不是!您若是已經認定了,單單隻是想罰我,也別再多此一舉!這汙水,休想潑我身上來!”


    先生:“那這銀子是哪來的?”


    盧戈陽:“是學生向何公子借的!不信給找他對峙!”


    那中年男人道:“何公子為人心善,你說是借的,他肯定就順了你說是借的。不足為憑。”


    盧戈陽怒指:“你——”


    中年男人輕蔑道:“你是說我張家會因為區區二兩銀子誣陷你嗎?你這樣一人,我都不看在眼裏!”


    一先生走過去,攔住盧戈陽,怒目而視:“張老爺慎言。我長深書院擔不起包庇的罪名,可也擔不起誣陷的罪名。此事還是問過何公子之後再議。您若尚有疑慮,就去縣衙告發。凡是需要,我書院眾人皆可作證。可在這之前,您不可辱沒我任何一名學子!莫非單憑三言兩語就來定罪,就是孔孟之道了嗎?張老爺怕是對先聖有何誤解。”


    旁邊一老者小聲道:“梁先生!”


    那張老爺正要發怒,方拭非走了出來。她對著梁先生拜了一拜,笑道:“梁先生錚錚風骨,不似旁人,學生佩服。”


    旁邊一先生道:“方拭非,你又遲到!”


    方拭非說:“方某遲到不足為奇,就是張君今日早到,實在叫方某奇怪。”


    張老爺道:“當人人都似你一樣隻知玩樂,不學無術?”


    方拭非笑道:“是,我是不像勤勉好學的張君,昨夜流連花巷,今日還能早起就讀的。”


    那張生立馬急道:“你胡說什麽!”


    “我胡說?我昨日應該是沒有看錯吧?除了你,還有葉君,李君。”方拭非一個個指著,說道:“您幾位可都是名人,總有人看見的,去隨意問問不就知道了?”


    張老爺偏頭看他。


    方拭非道:“不過二兩銀子,張老爺必然不放在心上。張公子您若是自己用了,就直說唄,何必要誣陷同窗呢?鬧到如此地步,多不好看?”


    “也是,誣陷是最方便的,不需要證據,隻需要一張嘴……”方拭非看向幾位先生,“還有幾條狗罷了。”


    那先生叫她一看,怒道:“方拭非你所指何人?”


    方拭非說:“誰應指誰。”


    張公子卻是不服:“方拭非!對峙就對峙,若不是,你該怎麽辦?”


    方拭非道:“我不過是學你罷了,你這麽氣自己做什麽?”


    眾人都叫她說懵了。


    所以這到底是真看見還是假看見?


    梁先生道:“方拭非,此事不可玩笑,你認真點說。”


    方拭非說:“我是不懼對峙,就怕有人不敢。”


    正是這時,一學子喊:“誒,何公子來了!”


    眾人紛紛扭頭望去。並讓出一條路,請他過來。


    何興棟頂著一張花臉,莫名煩躁:“圍在這裏做什麽?迎我?”


    旁邊人將事情簡要述了一遍。


    何興棟聽到一半就聽不下去,氣道:“誰說盧戈陽的錢是偷的?那明明是我給的!為何不先來問我?我今日要是不來,是不是要強逼他認了我才知道!”


    方拭非冷笑:“不素來如此嗎?”


    何興棟說著想起來,從袖口掏出一張紙,遞到他麵前:“這是他昨日打給我的借條,可別說他是與我狼狽為奸!”


    旁邊的人接過打開,點頭說:“的確是。”


    那張老爺一行人麵色相當難看,他瞪了兒子一眼,轉身欲走。


    方拭非問:“賠償呢?致歉呢?”


    張老爺偏頭示意,身後的仆人停下,隨手丟下一把銅板。


    那銀錢落在地上,向四麵八方滾去。


    張老爺問:“要不要?”


    眾人竊竊私語,覺得他此舉太為過分。


    盧戈陽卻是深吸一口氣,默默蹲下去撿。


    張老爺不屑一哼,繼續離開。


    何興棟忙過去拽他:“別撿了,你叫他這樣看輕你!”


    盧戈陽手心捏著銅板,指節因為用力,陣陣發白。埋頭不語。


    何興棟又回身趕人:“散開!都看什麽看!盧戈陽你給我起來!你的骨氣呢?”


    盧戈陽看著那些身影從身邊散開,動作停住,握拳用力砸在地上,大吼出聲。


    地麵上立即留下斑駁血漬。


    何興棟一顫:“你——”


    盧戈陽站起,走到何興棟麵前,眼泛血絲,一副要哭出來的模樣:“我不是你,也不是方拭非,我隻是盧戈陽!我一家老小十幾口人,再上還有年近七十的祖父!我用了我兩位妹妹的聘禮才能在這裏念書!我娘親日夜不休地耕地、織布,也才將將供起我的束修,我家境貧寒任性不得!我要是今日得罪了張老爺都不會有人敢去買我娘的織布!近幾年縣衙嚴征力役,城中米價居高不降,我父連日不能歸家,我一家老小連口稀粥都喝不上。骨氣?我命都要沒了,哪裏來的骨氣!”


    盧戈陽將手上東西憤而往地上一砸,嘶吼道:“人就是分貴賤的何公子!我同你不一樣!你什麽都不用做就可以隨心所欲衣食無憂,我呢?隻因為我窮,人人都瞧不起我!我徹夜苦讀隻為自己有朝一日能不跪著!我隻想站起來!我已經認命,你們還想怎樣!”


    何興棟恍惚愣住,被他吼得退了一步。


    “我……”


    方拭非一時無言,蹲下去幫忙撿:“戈陽,別說了。”


    盧戈陽深吸一口氣,腦子冷靜下來,擦了擦鼻涕,悶聲道:“對不起,我不是說你。隻是我現在心裏煩,你別管我。”


    說著重新蹲下去,將錢都掃起來。


    他抿著唇,地上有不少細碎的沙礫,盧戈陽手掌自殘般地擦過去,留下條條紅印。


    何興棟一言不發,在旁邊看了會兒,末了也蹲下去一同幫忙。


    ·


    何興棟被盧戈陽的話震得感慨萬千,腦海中充斥著的都是“人分貴賤,何公子!”幾個字。撫躬自問,自己實在太過天真,自以為是,又不是疾苦。


    這樣想著,書看不下去了,跟盧戈陽呆在一個課堂裏也覺得羞愧萬分,幹脆收拾了東西再次離開。


    “我……”盧戈陽看他離去,低下頭,也很是愧疚:“是我的錯,遷怒他了。何公子是個好人。”


    方拭非:“人好人壞,不是看個態度。就他爹那副做派,我會拿他當個仇人。”


    何興棟中途離開書院,一時不敢回家,隻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方家門口。


    他停在院落前朝裏張望,想找人進去通報方穎,又怕她跟自己生氣。歎了口氣,還是準備離開。門口的雜役看見了他,主動去喊方穎。


    方穎得到消息風風火火從內院跑出來,大聲喊他的名字。何興棟停下腳步,高興道:“穎妹。”


    他當是方穎關心他,結果方穎第一句話便是:“何興棟,我上次讓你做的事怎麽樣了?”


    “上次?”何興棟想起來,為難道:“我覺得不好。”


    她想讓官學將方拭非除名,這樣他就肯定參加不了科舉了。


    街上人多口雜,不便詳談,方穎拽著他的袖子進了院子。


    方拭非是搬出去住的,方穎的宅子跟她家隻隔了一條街的距離,站在斜一點的角度,甚至能兩兩相望,看見門口。


    隻是這一家富貴,在街頭,一家破落,在街尾。


    何興棟想找個人傾訴,歎道:“穎妹,我今日特別難過。”


    方穎根本不聽,餘光掃過他的臉,蹙眉道:“你臉怎麽了?不會方拭非打的吧?”


    何興棟連忙說:“我沒事,你別擔心。”


    “誰管你有沒有事?你——”方穎氣道,“你怎麽就那麽沒出息呢?能不能壓他一頭啊?你氣死我了!虧你還是縣令公子,丟人!”


    何興棟:“我……這也是我的錯啊?”


    見左右無人,又是自己家門,方穎毫不避諱地罵道:“方拭非那小雜種,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冒出來,還想跟我哥爭家產。他想得美!不知道我爹是怎麽想的,總是偏幫他。可我決計不同意!”


    何興棟:“他並沒有想跟你爭家財呀,他搬出去了。”


    方穎不依不撓:“他要是能科舉及第,雖然我也不覺得他會,但萬事難保呢?他如今已經很是囂張,屆時肯定變本加厲。你聽聽他平日裏對我和我娘說的話,怎麽能放過我?”


    “誰同你說的呀?”何興棟說,“我雖然也不喜歡他,可覺得他不是這樣的人。倒是真清高,什麽都不屑。”


    “我娘說的!”方穎嘲諷道,“你是什麽道行?能拚得過方拭非那小雜種?他天生就是來禍害人的。”


    何興棟想插嘴,卻插不進去。


    他怎麽的也比方母好多了呀。


    方貴早年做木工,妻子也不過一農戶出生,平日柴米油鹽計較慣了,驟然大富,覺得誰都要來搶她的財產,弄得神經兮兮的。


    可他不敢跟方穎這樣說。


    方穎還在說:“那小雜種,也不看看自己是誰。萬事豈能盡如他意?我爹喜歡他,我也絕不會讓他在我腦袋上興風作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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