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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謙修給她處理完傷口, 說了一下注意事項後就去忙其他病人了, 慕晚被護士送到了外科的住院部, 林薇隨著她一起去了病房。


    昨天還是慕晚坐在床下, 林薇坐在床下, 今天就換了個位置。


    林薇剛一坐下,雙腿一疊, 雙臂一抱, 雙眸銳利地看著慕晚,說:“你和柳道長是不是以前就認識?”


    慕晚靠在床板上, 傷口打過麻藥處理過,不疼, 有點癢。她動了動肩膀,說:“以前要認識能不告訴你?”


    這點林薇還是相信她的,但想起柳謙修的淡漠性子竟然誇慕晚胎記好看,林薇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她伸手摸了摸下巴,問:“會不會是你忘了?”


    慕晚說:“柳道長是那種容易被人遺忘的長相麽?”


    真不是, 林薇第一次見他就能記一輩子。


    “那他就是看上你了。”林薇四舍五入地做了總結,“柳道長隻對喜歡的東西感興趣, 他誇你胎記好看就是誇你好看。”


    林薇瞎分析, 慕晚不這麽認為, 她腦海裏回憶著柳謙修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 道:“神仙哪有那麽容易動凡心, 或許是竹葉狀的胎記比較少見,又或許是對道教拍別的人來說有什麽特別的意義吧,道士有時候很玄乎。”


    相比她的分析,慕晚的分析似乎更有說服力。林薇抬眼看著慕晚,她臉色已經漸漸恢複了,沒有她上午在浴室見到她時的那種慘白了。她自己一個人住,發生了意外也隻能給她打電話,這次幸虧沒有傷到心髒,不然就算救護車去的再早,說不定也沒命了。


    林薇有些後怕,她身體往後一靠,說:“但我剛剛給你辦住院手續,小護士說她第一次見柳醫生誇人,說明你還是比較特殊的。你看你昨天見了他,今天就進了急診,給你治療的還是他,你倆也挺有緣分的。醫生收入不錯,跟你這個十八線小演員差不多,你倆郎才女貌,還挺般配的。”


    慕晚聽著林薇這通分析,陰雨天讓她的腿有些不舒服,她一條腿搭在床下,說:“一會兒你連我倆孩子名字都想出來了。”


    慕晚開著玩笑,語氣淡淡,興致缺缺,林薇心下一歎,說:“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就打算一輩子一個人過了?”


    林薇和慕晚是高中同學,林薇是高考移民,高中在夏城讀的,和慕晚一個班。慕晚長得漂亮,追她的男生排著長排,但慕晚到高中畢業,都沒有談過戀愛。


    而進了大學之後,從慕家搬出來,她整天忙著拍戲賺學費賺生活費,也沒有談過。她沒見過父親,慕家又拿她當外人,其實慕晚從她母親去世那年開始,就已經是自己一個人生活了。


    “看情況。”慕晚獨自生活,有大把空餘的時間思考人生,她有自己的人生標準,“一個人過得舒服就一個人,有讓我過得更舒服的人,我也可以和他一起過。”


    “那柳道長就不錯啊。”林薇看到了一線生機。


    慕晚看她見縫插針,問道:“你是不是怕我覺得孤獨就粘著你,所以你才把我往外推啊?”


    “你有感受到過孤獨嗎?”林薇問,問完她撓了撓頭,眼神有些暗,說:“你真該找個人一起過過試試了,或者養隻貓,到時候你就知道,其實你不是不怕孤獨,隻是因為你習慣了孤獨。”


    慕晚知道林薇是擔心關心她,但她不想把自己現在的生活想得那麽喪,她將話題岔開,問道:“你這裏有沒有日常穿的衣服?”


    看了一眼穿著病號服的慕晚,林薇還未從剛才的情緒裏走出來,問道:“幹嘛?”


    “我今晚有個飯局要參加,穿著這個出不去。”慕晚說。


    林薇臉一橫:“你不要命了?”


    “拍了胸片沒有事情,皮外傷而已。”慕晚說,“上次有個飯局就沒去,這次再不去說不過去了。”


    “那你和你經紀人說你今天進了急診差點死了,去不了了。”林薇說。


    慕晚說:“那不行,我這周還有通告,不拍戲我怎麽還房貸?”


    林薇:“……”


    慕晚沒有穿林薇的衣服,她隻穿著她的衣服回了家,然後換了一件棉麻材質的紅色連衣裙,衣服寬鬆,傷口也碰不到。隻是晚上退了麻藥,她左肩膀算是廢了,沒力氣動。


    米瑜是李楠送過來的,作為他手下最紅的藝人,米瑜的行程李楠幾乎全程跟著。她今年三十歲,保養得當,但常年上妝加上熬夜拍戲,已經能看得出些年紀了。不過明星看得出年紀和普通人不一樣,她看著也就二十六七歲,仍然很漂亮。


    見兩人過來,慕晚打了聲招呼道:“大人,瑜姐。”


    米瑜戴著墨鏡,她有一定的國民度,出來需要稍微偽裝一下。聽到慕晚的招呼,視線掃了過來,墨鏡下看不清什麽表情。


    李楠發現慕晚左邊胳膊有些不對,問了一句:“胳膊怎麽了?”


    “受了點傷。”慕晚答。


    “嗯。”李楠語氣平平,他看了一眼米瑜,對慕晚道:“米瑜今晚還有戲要拍,張導喜歡喝酒,過會兒飯局上你幫她多敬幾杯。”


    慕晚參加過飯局,她酒量還可以,敬幾輪酒沒什麽問題。公司的資源,有一部分是米瑜試鏡後推薦過來的,她幫她敬酒無可厚非。


    “好,知道了。”慕晚應下了。


    說話的功夫,電梯到了,米瑜率先一步上了電梯,慕晚跟了上去,電梯門關上,兩人全程無話。


    米瑜是公司最紅的藝人,也是前輩,她脾氣不算太好,人有點傲,和公司的其他藝人交往不深。


    記得她剛簽到新洲娛樂的時候,米瑜就已經在了。那時候,米瑜風頭正盛,但慕晚仍然感受得到她對她的敵意。


    娛樂圈就是這樣,演員一茬一茬,年紀小,長得好看,就成功了百分之九十。但慕晚就差那百分之十,她毫無上進心,漸漸的,米瑜察覺出來,敵意就小了。


    從電梯一出去,就有人接了他們,卿鬆軒很大,裏麵是中國風式的裝修。屏風木門山水畫,大紅燈籠高高掛。卿鬆軒分了東南西北四個區,正中央是一方池塘,池塘上有一座亭子,亭子連接四條小橋通往四個區,環境十分雅致。


    張導攢的局在北區,慕晚隨著米瑜跟在穿著漢服的服務員身後,從亭子下來後,進入北區的長廊。


    在拐進北區前,慕晚抬眼一掃,眼角閃過一個高大挺拔的背影。她下意識一停,細看了一眼,東區那邊的長廊安安靜靜,空無一人。


    慕晚來過卿鬆軒幾次,知道東區隻對vip客戶開放,有錢都未必能去,而她剛剛竟然覺得那個背影有點像柳謙修。


    她熟悉他的背影,上次她學完貓叫走的時候,從後視鏡裏看過。


    不過應該是看錯了,柳謙修怎麽可能來這種地方吃飯。


    兩人到包廂的時候,裏麵已經到了七七八八了,米瑜剛一進門,繃了一路的臉瞬間開了花兒。


    張承澤算個二流電視劇導演,米瑜和他合作過,他這次籌拍的那個電視劇,據說有沈氏娛樂的投資,是塊好餅,米瑜是衝著女一號來的。


    這一屋子的演員,沒有二十也有十五,大家在一個大桌子上坐著,慕晚掃了一眼,米瑜算是咖位最大的。


    慕晚沒有咖位,但她要幫米瑜敬酒,就坐在了身邊,剛上來,就先敬了導演三杯。


    喝完以後,場子漸漸熱絡起來,慕晚胳膊疼,胃口不大,閑閑地吃了兩口菜,然後就聽到張導冷哼一聲,罵道:“沈氏娛樂有什麽了不起,沒它投資,我還能拍不了戲了?”


    周圍一些製片人和兼職齊齊附和,慕晚察覺到旁邊米瑜臉色變了變。沈氏娛樂作為娛樂圈最大的娛樂公司,藝人和投資都是頂級,沒有它的投資戲確實也能拍,但戲的質量就要大打折扣了。


    “沈家也不過是仰仗了柳家而已,沒有柳家,他們什麽都不是。”旁邊有位監製敬了張導一杯酒後,說了一句。


    場子很大,有了這個插曲後,大家也有了談資。張承澤為首的是一圈,米瑜還有一眾女演員是一圈,另外還有一些劇組的工作人員又是一圈。


    幫米瑜又敬了張導幾杯酒後,米瑜就去看手機了。慕晚靠在椅子上,聽到了旁邊幾個女演員的說話聲,她們還在八卦沈家。


    “沈家就是仰仗柳家,柳氏集團現在是沈煜的表哥,柳家大公子柳清元掌權。不過柳家的產業很大,世界各地都有他們家的拍賣集團,國內的柳氏拍賣集團隻是其中之一。而掌管柳家所有拍賣集團的,是柳家家主,也就是柳家的二少爺柳謙修。”


    聽到“柳謙修”三個字,慕晚竟然下意識集中了精力,回頭看著她旁邊那個短發女星科普。


    “柳謙修和柳清元是同父異母,聽說兩人關係並不好,因為他們的父親柳風眠和柳謙修母親也就是梅家長女梅宛央有婚約的情況下與沈煜的姑姑沈春綺有染。而梅宛央在生下柳謙修以後,才知道沈春綺生下了柳清元。後來她就鬱鬱寡歡,無疾而終。因為這件事,梅家與柳家交惡。”


    “柳風眠索性將沈春綺和柳清元接回柳家,而柳謙修則一直隨著柳家家主柳老爺子一起生活。前幾年,柳家老爺子重病住院,梅家帶人逼宮,柳家老爺子將家主的位置傳給了柳謙修。隻有一個條件,放過柳風眠和沈春綺一家。”


    “所以現在,就是這個場麵。柳風眠和柳清元掌管著柳氏拍賣集團,其實說白了,他倆也就是給柳謙修打工的。現在柳家的大家長是柳謙修,就是夏城四少之一的那個柳少。”


    豪門的事情,總是那麽蕩氣回腸,幾個小明星聽呆了,有人問道:“那柳少的母親相當於是被他父親和沈夫人逼死的啊,他真的會放過他們嗎?”


    “你說呢?”短發女星哼聲道,“我聽說柳謙修掌管家主之位後,柳風眠就把沈春綺送去了澳洲,他們心裏應該是怕的。”


    又有人問:“那柳少呢?他現在在哪兒?四少裏麵好像就他最神秘。”


    “對啊,誰也不知道他在哪裏。大隱隱於世,默默操控著柳家的一切,簡直太帶感了。”露肩女星說道,“過段時間柳老爺子三年忌辰,作為家主他應該會出現,但就是不知道會不會被媒體拍到。”


    幾個人嘰嘰喳喳的,話題又放到了夏城四少上,每個人心裏多少還是有些希冀的,或許成不了名,但有個漂亮臉蛋嫁個豪門也不錯。


    慕晚意識漸漸回收,她微微垂下了頭,腦子像是蒙上了一層毯子,又重又不通透。她抬頭和米瑜說:“瑜姐,我去趟洗手間。”


    酒已經差不多敬完了,米瑜看了一眼她下垂的左肩,淡淡地說了一句。


    “去吧。”


    慕晚在洗手間洗了把臉,洗過之後,腦子上蒙得毯子仍然在,她的臉火辣辣的燙,像她的左肩。


    記得早上處理完傷口後,柳謙修叮囑過不能喝酒,但她半個小時喝了有半斤。


    抽了張紙巾,慕晚擦了擦臉上的水珠,走出了洗手間。


    洗手間在走廊盡頭,走廊裏沒人,包廂隔音也好,整條走廊空曠而安靜。慕晚後靠在走廊的牆上,細膩冰冷的瓷磚透過薄薄的布料熨帖在後背的皮膚上,讓慕晚覺得稍稍清醒了些。


    腦袋有些重,慕晚低下頭,決定在這裏醒會兒酒。


    地上的地毯是紅色的,上麵繡了紅色的竹林,卿鬆軒東西南北四個區分成了梅蘭竹菊四個區,北區是竹區。


    地毯的繡工很好,紅色的竹葉繡得格外細膩,有棱有角,像她胸前的胎記。


    隻是覺得挺好看的。


    腦海裏想起一個低沉的聲音來,慕晚的腦袋嗡了一下,她輕聲笑了起來。


    在她笑著的時候,慕晚的麵前出現了一個人。她低著頭,隻能看到他的下半身,站姿挺拔,雙腿修長。


    恍惚間,慕晚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她眼角一動,抬起了沉重的頭,也看清了麵前的人。


    柳謙修安靜地站在慕晚麵前,本應該在病房裏觀察的病人,現在正靠在牆壁上醒酒。她穿著一襲紅裙,小巧白皙的臉蛋泛紅,像是成熟的漿果。一雙漂亮的眼睛像是被雨水洗過,十分清透,在聚焦的時候,瞳孔漸漸收縮,像極了貓,也像極了妖。


    她直視著他,紅唇勾起,眼角下挑,聲音像是被楊梅釀過的酒,慵懶、性感、沙啞、甘甜……


    “喵~柳道長來抓我啦~”


    不光吐了,中分明顯不太精神,其他兩隻在貓窩裏亂爬亂滾,它就把頭埋在貓窩的夾角處,隻撅著個屁股。慕晚後麵又喂了兩次,每次都吐,她這才緊張了起來。


    剛出生的小貓沒有母貓奶水,免疫力很低,一不留神就會死掉。中分吐奶,而且眼看著就不行了。慕晚換了衣服,抱著它就準備去寵物醫院,出門剛好碰到柳謙修。


    從進了休息室,兩人一人一邊坐在圓桌兩側,視線都檢查室的寵物醫生身上,全程並無交流。


    休息室很安靜,慕晚率先打破了這層安靜。


    “你怎麽找到我家的?”


    休息室內乍起了聲音,柳謙修側眸,女人雙手交握放在桌麵上,平視著他。在他看過去時,她笑了笑,唇線上揚。


    “救護車接來急診的病人,有地址記錄。”柳謙修說。


    “哦。”慕晚恍然,眼眸微垂,捏了捏手指,再抬眸已經是一副談判的表情:“我上次在醫院問過你,你說這不是你的貓。”


    所以他無權拿回去。這是話外音。


    “嗯。”柳謙修聽了出來,他表情依然平靜,說:“但是你養不好。”


    輕飄飄地反彈,一擊即中。慕晚微舔了舔下唇,她轉過頭,寵物醫生正拿著中分檢查著,中分小爪子亂蹬,玻璃門將它的聲音阻隔,而慕晚光看著它的動作,就知道它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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