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做了一場夢。


    夢裏的孔城空曠又寂寥, 大半個城市都陷在混沌的黑暗之中, 安靜得似乎連燭火跳躍的聲音都聽得清。現在夢醒了, 於是城市又溫暖明亮起來, 橙紅的光輝灑滿了每一個街頭巷尾,聲音喧囂又嘈雜,卻恰恰是人間該有的樣子。


    他把紙鶴和先前的糖人放在一起,小心的收了起來。


    “孔家人在擇偶上沒有什麽特別的要求。母親重視態度,如果你們有機會到談婚論嫁的地步,不管她表麵提出多麽過分的要求, 至少態度上不能讓她感到失望。”


    “父親注重禮數,為人和才華,在他麵前,不能表現得太過跳脫、散漫或玩世不恭,父親更欣賞沉穩、有責任感的人,另外, 博覽群書是加分項,如果在詩詞、書法上和他有共同的話題和愛好,會給他留下不錯的印象。”


    孔辭的話猶然還在耳畔響起,隻是除了口袋裏的紙鶴,再也沒有什麽東西,能夠成為他方才存在過的證據。


    “你私下帶阿雲離開,阿顏肯定很生氣, 但不會因此對你有太大的意見。相對來說, 阿顏更重視實力, 想要他同意你們在一起,你必須向他證明,你有足夠的能力照顧阿雲——哪怕阿雲自己不需要。”


    對方說起這些的時候,眼眸安靜又溫柔,叫人想起夏夜裏璀璨的星空。


    德拉科從台階上站起來。


    這會兒孔雲還沒有回來,周圍也不見他的蹤影。作為一個人生地不熟的異鄉人,德拉科有點猶豫,自己是在原地等對方回來,還是自己去周圍找找看。


    他心中遲疑間,不遠處卻漸漸傳來“不可能吧”、“今天不是……”這樣竊竊私語的議論的聲音:


    “羽宿山的神鳥?可距離乞巧節不是還有兩個月多嗎?”


    “管他呢,難得來一趟孔城,有機會看到鵲橋還不好?走走走!先去看看再說……”


    ……鵲橋?


    那是什麽東西?喜鵲組成的橋嗎?


    “當然了,”恰巧聽到德拉科的疑問,從台階邊上路過的少女停下了腳步,她原本是好奇居然還有人不知道鵲橋,這會兒瞥見了對方明顯偏西方深邃立體臉部輪廓時,又了然,隨即熱情的解釋道:“相傳每逢七月初七,織女和牛郎會借鵲橋在空中相會……”


    注意到對方微微茫然的眼神,女孩這才想起來,對於外鄉人來說,牛郎織女的傳說本身就是聞所未聞的,可如果真要把這個故事完整的講完吧,萬一她又錯過鵲橋了呢?


    女孩想了想,索性快刀斬亂麻,用簡潔的語言解釋道:“簡單來說,鵲橋是孔城獨有的特殊景觀,一般隻會出現在每年的七夕節,傳說登上鵲橋的戀人都會得到它的祝福,永遠在一起。”


    大概發現德拉科是一個人,她又補充道:“雖說一般都是戀人結伴去鵲橋,不過,我個人建議你去看看——難得來一趟孔城,哪怕是一個人,鵲橋也是很難得的美景了,有機會的話,最好還是不要錯過。”


    說完這句話,女孩就匆匆離開了。


    事實上不隻她一個,此時的孔城街道上,原本還圍在稀奇古怪的小玩意邊上的人們,都散去了不少,轉而一窩蜂的朝著某一個固定的方向湧去,隨著時間的推移,去往的人群不僅沒有減少,反而還有一種持續增加的趨勢。


    德拉科想了想,也跟在了人群後麵。


    既然是孔城難得的奇景,也許他能在那裏找到孔雲也說不一定。


    街道上人潮洶湧而不擁擠,不少人麵含期待,卻也不乏秩序。他跟著人群走了一會兒,漸漸能看到幾隻或淡粉、或冰藍羽毛的鳥鵲撲打著翅膀,從行人的頭上一閃而逝,再過幾分鍾,一座巨大的天橋輪廓已然出現在眼前。


    整座鵲橋完全淩駕在孔城之上,兩端的橋身分立於城市的兩端,中間最高的地方,卻仿佛就在明月星辰之畔。雪白柔軟的橋身,兩邊的圍欄透著瑩藍色的光澤,再往上是一群無拘無束隨意飛翔的鳥兒,淡粉的羽翅將半邊天空都染作了浪漫的顏色。


    德拉科找到孔雲的時候,少年正站在不遠處的屋簷下,微仰著頭,凝視著空中橫跨明月的大橋。


    “不想上去看看嗎?”他走到孔雲身側站定,問。


    “好啊。”


    圍在鵲橋這邊的人很多,順著橋身上來的卻基本全是相依相偎的情侶,兩人混在人群裏頭,倒也不算突兀。


    方才遠遠的在一邊仰望時,隻能看到鵲橋上色澤奪目的光,這會兒走近了,德拉科才發現,腳下的橋身的確是由不計其數的鳥鵲構成,純白的羽毛柔軟如積雪,兩側每隔半米,便停著一隻瑩藍羽毛的鳥,在月光下揮灑出盈盈的光。


    龐大而夢幻,就像是童話中通往銀河的天橋一樣。


    ——“阿雲怕高,一般的高度不會有影響,超出了一定高度就會害怕,雖然他自己可能會強忍著不表現出來。”


    “……德拉科?”注意到他的走神,黑發赫奇帕奇停下腳步,奇怪的問:“怎麽了?”


    “沒什麽,”德拉科直視他的眼睛,輕聲微笑:“隻是突然想起來,我忘了一件事情。”


    孔雲微微一怔,還沒問是什麽事,對方就用實際行動代替了他的回答——德拉科伸出手,握住他的,微顫而冰涼的手就這樣被另一個人緊緊的握在掌心裏,等他下意識抬眸望過去的時候,對方卻已經就著這樣的姿勢,抓著他繼續向前了。


    “怎麽了?”


    注意到這段對話的熟悉,孔雲搖了搖頭,有些失笑:“沒什麽。”


    隻是誰也沒有再鬆手。


    橋身越來越高,連帶著天邊的繁星似乎也觸手可及,微微浮躁不安的情緒也在不知不覺之中沉寂下來,孔雲想了一會兒,然後告訴他:


    “我家的話,父親和母親都是很好相處的人,二哥一開始可能不太能接受,不過,有大哥的紙鶴的話,至少他不會太排斥你……”


    他們說話間,已經站在了鵲橋的頂端。


    一隻喜鵲撲打著翅膀飛過來,停在少年的右肩上。


    孔雲說:“我和二哥說好了,等三年級結束,就離開霍格沃茲,回封神學堂補完漏掉的所有課程。”


    幾度難以啟齒的離別,終於在這個時候說出了口。


    德拉科沒有說話。


    從此刻的高度往下看去,整個孔城盡在眼前,橙黃溫暖的燈籠像是一顆顆精致小巧,造型各異的火球,錯落有致的點綴在諾大的星空之下。


    他想著那天中途被打斷,以至於根本沒有機會說出口的告白,以及半個小時之前,發生在那隻懸掛著燈籠的屋簷下的,最後一段對話:


    “雖然聽起來很俗,但我還是要說一遍。”孔辭直視著他,語氣強硬:“欺負阿雲的話,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現實與夢境相織交錯,他在萬千隻鳥鵲間微微低下頭,堅定而小心的吻上少年額前柔軟的頭發,這會兒說出口的,卻是全然答非所問的話——


    “我愛你。”


    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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