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圍獵熱鬧的令所有人目瞪口呆, 在暮色四合之時終於是結束了。


    聖上帶著皇後浩浩蕩蕩的擺駕回宮去,該散的散了,該走的走了,諸位夫人和貴女們揣著一肚子八卦和好奇走之前還特意留意了一下聞夢錦, 在此之前誰不以為聞家大小姐與顧遠青梅竹馬, 是最般配的一對, 可居然半路殺出來一個謝嬌。


    聞夢錦隻覺得羞辱至極,憤怒至極, 今日但凡顧遠看上其他名門貴女她都不會如此憤怒和羞辱, 可他居然看上了謝嬌,那謝嬌除了樣貌有一點配得上顧遠的?粗鄙不堪, 不知羞恥,那樣低賤的家世和名聲是用了什麽手段迷惑了顧遠?


    還是顧遠根本不知謝嬌有多不貞不潔, 光是和那陸瑞雲就牽扯不清, 如果謝嬌沒有勾引陸瑞雲, 陸瑞雲怎麽可能誤會?提出求親?


    這些看熱鬧的越是關注她, 她越覺得羞辱, 居然還有人來安慰她, 仿佛她真輸給了謝嬌一般!


    她父親也沒想明白,隻覺得或許是他看錯了顧遠,顧遠也是那目光短淺之人, 不明白在這官場中娶一位能幫襯自己的賢妻何其重要。


    “走吧, 夢錦。”聞學成看了一眼女兒, 心疼她的歎了口氣, “許是他有其他打算。”


    聞夢錦在上馬車時又回頭看了一眼與老太傅站在一起說話的顧遠,終究是不甘心,她要讓顧遠看清楚謝嬌是個什麽樣的女人。


    而心情也很複雜的還有趙青鋒,他哪裏想到顧遠會捷足先登,他一直在猶豫著想去找小謝說清楚,告訴她他的心意,也讓她知道不必怕聖上的旨意,不必委曲求全,誰也勉強不了她。


    卻是被趙寶珞拉了住,“大哥你去了才是傻!你不了解嬌嬌,我可是了解她,你沒聽她拒絕陸家大公子時是如何說的嗎?她說便是聖上賜婚,她若不喜歡也絕不會嫁。如今她欣然接受,不就說明她其實也是中意顧大人的嗎?”她那樣的性子誰能勉強得了她啊,讓她委曲求全?怎麽可能。


    “人家都說了,顧大人是她心中的如意郎君。”趙寶珞將她哥拉回來,“我看顧大人今日就是為她來的,又是替她出頭教訓陸瑞雲,又是下場贏彩頭,你就別去湊熱鬧了,而且你倆不合適,她說了不會放棄自己的生意,祖父肯定不會同意你的夫人整日在外的。”


    趙青鋒啞口無言,終究還是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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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謝忙完圍獵場的事已經是天色近晚,整個圍獵場一片寂靜,她牽著她的白馬與謝修回去,剩下的交給夥計們,剛走到圍獵場門口就瞧見了陸遠的隨從。


    他上前來向小謝行禮道:“謝姑娘,大人他有差事先回了刑部,讓屬下在此護送您與謝公子回去。”


    小謝笑著點了點頭,謝修就酸溜溜的低聲嘟囔:“沒誠意,那個陸家大公子還日日親自來送呢……”


    小謝一鞭子就輕抽在了他的手臂上,瞪他道:“不許瞎說。”這要讓陸遠知道,指不定又起什麽疑心,變態起來。


    謝修委屈的揉了揉手臂,和小謝一道回去,路上就瞧瞧問小謝,“嬌嬌姐你真要嫁給那個顧大人?你了解他嗎?萬一他是什麽壞人呢?太草率了吧。”


    小謝在馬上笑笑道:“很了解啊,他本就是個大壞人。”


    謝修目瞪口呆。


    小謝這一進家門,就被謝堂他們拉進了大廳,審問了開。


    他們委實是被嚇到了,做夢也沒想到嬌嬌會和那當朝尚書大人有牽扯,那顧尚書他們見都沒見過幾麵,如今就要把嬌嬌給嫁過去,是誰誰放心?


    這麽多年了,小謝也知道謝堂一家都是小心小膽的本分人,也是真拿她當家人看,她就耐心的聽著,慢慢的與他們解釋,告訴他們她答應這樁婚事的緣由。


    這其中有重要的一點是,她今日羞辱了陸家,日後陸家尋著由頭必定會想法子搞垮她,她自是有辦法解決,但若是能嫁給陸遠,對她來說簡直是如虎添翼,皇商唾手可得。


    而且陸遠無父無母,隻有一位恩師,絕佳選擇。


    她那一番分析倒是讓謝堂夫婦稍微安心下來。


    她又托著腮笑道:“況且顧大人也隻是看起來凶,他其實是個好溫柔的人,我嫁給他絕對吃不了虧,不會受氣的。”她滿臉笑容的繞著自己的頭發,“其實還是因為我喜歡他,想嫁給他,不然皇親國戚我也不會點頭。”


    謝堂瞪她一眼,“說這樣的話你倒是不臉紅!什麽溫柔,你又沒與他相處過,怎麽知道他是什麽性子?萬一嫁過門他嫌棄你是商賈出身,給你氣受可怎麽辦?他再娶上三五個小妾……到時候二叔想護也護不了你。”越說越擔心,他心裏是希望自己這個侄女能嫁個平凡人,安穩的過日子,怕她被人說攀高枝,日後不好過。


    小謝卻肯定道:“他才不會,他若敢欺負我,日後有他哭的時候。”


    “嬌嬌姐別哭著回來就行。”謝修默默接嘴道:“我看那位顧大人凶的很,看誰都冷冰冰的,而且那樣多名門貴女喜歡他,說不準上趕著做他的妾室,到時候他能抵抗得住誘惑?”


    “你再胡說。”小謝一巴掌就拍在他腦門上,“不許這麽說你以後的姐夫。”她選的男主怎麽可能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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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陸遠就跟著老太傅親自來了謝家提親,老太傅是個和氣人,說話辦事皆是尊重謝家的意見來辦,這讓謝家夫婦更是安心不少,再看那陸遠,倒真是一表人才,京都裏找不出第二個這樣好的樣貌,隻是人冷淡了些,但若是真心待嬌嬌他們也沒什麽所求。


    兩家很快就商議好了這親事,陸遠當天就向聖上請旨賜婚,他似乎急著娶謝嬌一般,謝家所有要求的應允,他隻有一條——婚事越快越好。


    這也正合了小謝的意,她也提出了一個條件——婚後她依然要做她的生意,陸遠不得幹預她,限製她。


    兩人一拍即合,日子就定在了一個月後的十五,月圓夜。


    這日子一定下,京都裏就議論開了,怎麽也不信顧大人真會娶這商賈之女,那謝嬌樣貌是沒得挑,但家世實在是……大家不由猜測會不會顧大人看中了謝家的錢?那謝家如今確實有錢,光是謝嬌這小姑娘手裏就有鋪子、船隊、馬隊,不少的生意與錢,聽說她宅子裏的水池都是用夜明珠鋪的底。


    小謝聽到這些傳聞樂了半天,瞧瞧,這就是有錢人的煩惱。


    她在自己的嫁妝裏又添了一筆,她出嫁一定要驚天動地,風風光光。


    謝家上下都在忙著籌備小謝的婚事,謝氏日夜趕工為小謝縫製被褥和鴛鴦枕,熬的眼睛通紅,小謝勸了幾次說找人來做就是了,謝氏卻執意要自己做,若非小謝一再阻攔她還想親手為小謝縫製嫁衣,她沒讀過多少書,卻始終拿小謝當自家女兒,這些日子忙也開心,與謝堂說:“旁人家女兒有的,咱們家嬌嬌也該有,這一針一線是我的心意,等過了門嬌嬌看著這些心裏也是踏實的,至少得讓顧遠知道,咱們嬌嬌也是咱們的寶,不能因為沒爹沒娘就隨便欺負她。”


    小謝聽的替謝嬌高興,也替謝嬌心酸,她沒遇上好娘,如今補給她這樣好的親人。


    婚禮籌備一切順利的出奇,順利的讓小謝有點不敢信,按理說便是陸瑞雲忍下了羞辱之氣,那聞夢錦也不會這麽容易甘心看著她嫁給陸遠的啊。


    沒曾想,原來是在等著她,等著她婚禮前來攪局。


    事情就發生在離她大喜之日的前一天,正是謝家將店鋪都關了,貼上“東家有喜”的紅字,而老太傅府邸張燈結彩,紅燈籠已經掛上之時,人就找上門了。


    謝修急吼吼的從外麵跑進來時小謝正在看謝氏為她繡的鴛鴦枕,他就撞門進來了,“不好了,出事了嬌嬌姐!”


    “呸呸呸!”謝氏立刻罵道:“大喜的日子說什麽不好!你怎麽半點心也不長!”


    小謝就笑著扶住謝氏,問謝修出什麽事了。


    謝修像是一路跑來,額頭上還有汗,急的不行道:“有個人找到老太傅的府門去鬧了!在那門口尋死覓活的,說嬌嬌姐小時候就定娃娃親定給了他家,如今是一女二嫁!”


    小謝的臉頓時就沉了,謝氏怒道:“胡說八道!嬌嬌小時候定親我們怎麽不知?早不來晚不來怎麽偏在這個時候鬧!還找到老太傅那裏!怎麽不直接來謝家說清楚!”


    是啊,早不來晚不來,在她成親的前一日,還直接鬧到老太傅門前,鬧得謝修都知道了,想必是看熱鬧的都去了。


    小謝心裏已知這來鬧的人是為了什麽,不就是為了攪黃了她這樁親事嗎?


    她將鴛鴦枕放下,與謝氏道:“我去瞧瞧。”又問謝修,“顧大人呢?他可在府中?”


    “像是不在。”謝修道:“聽說他好像進宮回稟什麽要務去了。”


    小謝沉著臉就往外走,謝氏哪裏放心忙讓人請謝堂回來快跟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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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小謝到那老太傅門前時,就看見了圍著看熱鬧的人群,她在馬車中沒下車,謝修揮開人群直接駕了過去。


    她坐在車裏聽到了鬧騰的吵嚷哭鬧聲,挑開車簾就瞧見門口一個上了年紀的婦人和一個年輕的男人,像是已經鬧了很久,老太傅都已經出來了,被那老婦人抱著腿在哭嚷著:“你們是大官兒,京中大官兒,就可以這麽欺負人了嗎!搶人家的媳婦兒如今還要報官抓我們嗎?那來抓啊!抓到大堂上讓大家來評評理!”


    老太傅是個體麵的讀書人,從未見過如此粗鄙不講理的婦人,尋死覓活連腿都抱上了,一時之間羞怒的命人將他們拉開。


    那婦人就又哭開了,“打死我吧!今日不將那一女二嫁的賤蹄子交出來隨我們回家去,我就吊死在你這府門前!”


    小謝挑開車簾就跳下了車。


    “嬌嬌姐。”謝修忙陪著她。


    她推開謝修直接大步走過去,一腳踢在那婦人肩上,將那婦人踢得踉蹌,鬆開老太傅的腿就倒在了地上,痛的哎喲一聲立刻罵道:“哪裏來的死丫頭!輪得到你什麽事兒!”


    旁邊那男子就忙過來叫了一聲娘,來扶她起來,又伸手要來推小謝。


    謝修怒然上前一拳就將他打翻在地,“什麽狗東西也敢動我嬌嬌姐!”


    那人被打的鼻子往外冒血,老婦人也是嚇了一跳,剛要哭喊著打死人了,就聽方才踹她的小姑娘冷聲道:“怎麽?派你們來潑髒水撒潑打滾鬧騰的人,就沒給你們看過我的畫像?”


    小謝一雙眼冷颼颼的,上前一步,站在他們麵前道:“我就是你們口口聲聲說與你們定了娃娃親的謝嬌,連我都認不得,倒是知道去哪裏鬧。”


    那兩人一愣,老婦人馬上反應過來站起來就道:“你跟你娘跑了之後十來年沒見,不認得再正常不過了!你與我家大朗定親時才五六歲,那麽點兒大,如今你都十六七了,誰能一眼認出來?大家評評理是不是!”


    好啊,還帶起哄的。


    老太傅臉色十分難看,與那婦人道:“你休要再這裏渾鬧,你說你們與謝家定了親,可有憑證?你倒是拿出來瞧瞧,不由分說你就鬧將起來,分明就是來找麻煩的!”


    “誰說我沒憑證!要不是你們這個大官兒家裏養的狗奴才不由分說就趕人,我鬧什麽鬧!我是來講理的!”那婦人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布袋,打開來裏麵是一封信和一隻小金鐲。


    小謝一眼就認出了那小金鐲是謝嬌的,是謝嬌滿周歲時她父親特意為她置辦的一對,因為上麵嵌著各色的寶石和刻著一個“嬌”字,兩個鐲子上一個刻了“嬌”,一個刻了“寶”。


    而那信被婦人抖落開,上麵白紙黑字寫著將謝嬌許配給王家大朗,及笄便成親的幾句話,下麵簽的名字是杜明珠。


    小謝的心就寒了,她為謝嬌難過,這信和手鐲除了杜明珠親手給的,誰還有會拿到謝嬌那麽小時的配飾?


    而這封信無論是當年杜明珠真的寫下的,還是如今為了攪黃她的婚事剛剛寫的,為了派人來鬧,都讓小謝無比的心寒。


    謝嬌的二叔一家在為謝嬌婚事奔波忙碌,生怕委屈了她,而謝嬌的親生母親卻挖空了心思要拖女兒下地獄,見不得她半點好。


    上一世坑死了謝嬌,這一世又來。


    她感覺到謝嬌翻湧的情緒,當真是誅心一般難過,難以自控的眼眶就紅了。


    那婦人還在抖著信洋洋得意的給大家看,“大家都看看,看看是不是我冤枉了她!一女二嫁你倒是攀上了高枝就把我們忘了!”


    “嬌嬌姐……”謝修看她居然眼眶發紅居然掉了眼淚,一下子就慌了怒了,他還從未見過嬌嬌姐哭過……憤怒至極,“你這老婦滿口謊話,我今日不打的你說實話就不姓謝!”說著就要衝上前去,手臂卻一把被小謝一把抓了住。


    小謝低下眼去,抬手輕輕將眼角的眼淚抹掉,撚在指尖笑了一下,謝嬌你的心願任務不是要我“救救你”嗎?想拯救自己,就該將這些拖你下地獄的人都殺光。


    她抬眼看住了那老婦人。


    那眼神看的老婦人心裏發毛,就聽她道:“杜明珠與你簽的,你找我做什麽?她如今是陸家的小妾,要不要我為你帶路去找她算清楚這筆賬?”小謝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嚇的她忙往後一縮。


    旁邊那大朗終於又站起來怒不可遏的來拉扯小謝,還沒上得了手,就聽有人冷喝一聲:“你碰她試試看!”


    那聲音……


    小謝一愣,就瞧見一輛馬車急停在府門人,隨從挑開簾子,身穿官服的陸遠就從那馬車裏走了下來,目光冷的像刀子,一眼就掃向了那要拉扯小謝的男人。


    他冷著臉走到小謝跟前,伸手將小謝往身後一拉,手臂一抬“啪”的一聲手中的馬鞭就抽在了那男人手臂上。


    小謝隻聽到鞭響和那男人慘叫了一聲,就聽陸遠詢問道:“恩師沒事吧?”


    老太傅搖了搖頭。


    陸遠又低下頭來看她,“你……”卻見她眼眶紅紅,臉上淚痕還未幹,心裏的火氣就是往上冒,行啊,如今都敢來到他府門前欺負他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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