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慕白所站之處, 視野寬闊, 能將半個遊樂園盡收眼底, 隻不過但凡有屋頂的地方,卻完全沒法見到內部的狀況。


    他微微擰眉。


    陸年年進去了已經小半個鍾頭, 耳機裏靜悄悄的。


    他不由開口:“年年?”


    “……在。”


    半晌, 陸年年終於回了江慕白一句。


    她無聲地關掉了櫃門, 深吸了一口氣。


    江慕白察覺到她呼吸的變化, 問:“見到什麽了?”


    陸年年故作平靜地說:“沒什麽, 就是鬼屋裏的一些嚇人的東西,比起肖甜空間的喪屍,符瑾瑜空間的各式各樣死法,這不算什麽……我並不害怕, 趕緊找到小熊娃娃才是正事,我確認過了醫院一層沒有小熊娃娃。我去二層看看。”


    說著, 她轉過身。


    冷不防的,身後也不知何時多了一道鬼影, 白臉血唇黑發白裙, 歪著腦袋, 舌頭吐得老長, 離陸年年的距離不過咫尺。此刻, 她甚至能聞到前方鬼影身上的惡臭味。


    陸年年嚇得麵色慘白。


    就在此時,鬼影動了下, 慢慢地伸出了長長的手。


    她咧著嘴, 笑得極其陰森。


    然而, 下一刻,鬼屋內響起一聲巨響,陸年年雙手扛起櫃子砸向了鬼影,不過須臾,鬼影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江慕白:“年年?”


    陸年年說:“……在。”


    “剛剛是什麽聲響?”


    作為表演係的學生,她瀏覽過無數片子,各種類型皆有,裏麵自然不乏恐怖片。恐怖片嚇人的經典拍攝手法之一,就是令人毛骨悚然的背景音樂響起,主人公一扭頭或者一轉身,背後冷不防多了一道恐怖鬼影。


    看的時候明白套路如此,可真正經曆的時候,饒是陸年年算是膽子極大的了,可如今還是覺得後怕。


    她深吸一口氣,說:“沒……沒什麽,也是鬼屋裏的一些嚇人的東西。”


    她不願江慕白擔心,努力地控製住微微發顫的嗓音。


    她邊說邊環望四周,最後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的椅子上,略一思量,上前,徒手硬生生地掰出一條鋼管椅子腿。她握在手裏,頓覺安全感倍增。


    她和江慕白說:“我給我自己現場做了個武器。”


    未料江慕白卻問:“你屬什麽?”


    陸年年愣了下,一時半會竟沒反應過來江慕白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她問:“啊?”


    江慕白問:“屬相,生肖,是牛嗎?”


    陸年年也沒明白他為什麽突然要問這個,又愣了下,才回道:“不是,我屬鼠。”


    未料江慕白卻說:“不,你屬於我。”


    陸年年驚呆了,老半天才結結巴巴地問:“什……什麽?”


    江慕白說:“土味情話。”


    陸年年:“……”


    此時,江慕白又用他刻意壓低的嗓音說道:“這是手背,這是腳背,你是我的寶貝。”


    陸年年:“……”


    江慕白:“每天起來有三件事要做,睜眼,洗漱,想你……”


    陸年年:“……”


    ……


    終於,陸年年忍不住,問了句:“你是江慕白嗎?”


    耳機那邊重咳了一聲。


    他問:“還害怕嗎?”


    此時此刻,陸年年終於明白過來江慕白為何反常,一時間不由哭笑不得,再看這周遭陰森恐怖的環境,也不覺得害怕了,短短幾分鍾竟被江慕白的土味情話全都衝散了。


    她輕笑一聲,說道:“不怕了,但是……”一頓,她問:“你哪裏看來的土味情話?”


    江慕白又沉著聲說:“他脾氣不好,整個人又悶,又不懂得說甜言蜜語,給不了女孩子安全感,我喜歡誰都不可能喜歡他。”


    陸年年忍俊不禁,說:“誒,你怎麽這麽記仇!這句話我在豆芽空間裏就是隨便說的,你怎麽記到了現在……”停了下,似是意識到什麽,她說:“你你你你該不會去網上搜怎麽說甜言蜜語了吧?現在網上一搜,肯定全是土味情話。”


    她握緊了棍子,往二樓走去,邊走邊說:“江土土,你想說甜言蜜語,我教你呀。我可擅長了。”


    “哦?和誰說過?”


    陸年年說:“挺多人的。”


    耳機那邊瞬間沉默。


    陸年年撲哧一聲,不再逗他玩了,說:“都是女孩兒,我們一寢室的女孩平時嘴巴甜,開口求帶飯回寢室,一張嘴甜得膩人。”


    耳機那邊還是沉默。


    陸年年聲調輕快,不再發顫,心情沒由來愉悅得很,又說:“咦,是不是有一股酸味?江酸酸,白酸酸,你聞聞,你那兒的醋瓶子是不是打翻啦?”


    樓梯層的牆壁掛著一幅黑白肖像畫。


    陸年年經過時,肖像的眼珠子忽然轉了下。


    陸年年發現了,她正想當作沒看到繼續和江慕白調情時,畫像裏的眼珠子卻猛地彈了出來,筆直地衝向陸年年的腦門。幸好陸年年手裏的棍子反應得快,一揚臂,像打羽毛似的揮了出去,眼珠子砸在牆上,被砸得稀巴爛。


    第二個眼珠子又彈了出來。


    有了第一個的經驗,這一回陸年年也反應過來,一並砸在了牆上,並利索地把畫像也砸爛了。


    江慕白問:“什麽聲音?”


    陸年年此時聲音卻帶著笑意,說:“可能是醋瓶子打翻的聲音吧。”


    她繼續往樓上走,再也沒有了剛進來時的恐懼與害怕。


    江慕白聽出來了。


    陸年年仍舊抓著這個問題不放,說:“白酸酸,你還沒回答我,是不是有一股醋味?”


    耳機那邊一派沉默。


    陸年年再度忍俊不禁。


    就在此時,她的耳朵裏響起了一道低沉沙啞的聲音:“對,吃醋了,另外土味情話是網上看的,但心是真的。”他的語氣無比認真,令陸年年的臉瞬間熱得發燙。


    她的心髒砰咚砰咚地跳了起來,頭一回感受到了江慕白可以叫做江撩撩,並且不知要如何反撩回去。


    就在陸年年絞盡腦汁想扳回來時,鬼屋外忽然響起了熟悉的聲音。


    “江哥!江哥!我有恐高症!慢一點!慢一點!”


    宛如殺豬般的嚎叫。


    陸年年問:“魏蒙在外麵?”


    江慕白“嗯”了聲,說:“我把他救出來 ,讓他和你一起進鬼屋。”


    話音未落,陸年年就聽到一道衝破天際的尖叫聲,從樓下傳來的。她連忙下樓,剛到樓梯口,就見到魏蒙臉色發白,緊閉雙眼,在那兒做著祈禱的動作,默念著:“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嚇不著我嚇不著我。”


    而魏蒙麵前正是一顆漂浮在半空中的護士腦袋。


    陸年年瞧著有些眼熟,不就是先前她在櫃子裏見到的嗎?


    她抄著棍子打飛了腦袋,這才伸手拍了下魏蒙的肩,未料剛拍了下,魏蒙又大叫起來:“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


    陸年年:“……”


    魏蒙:“我隻是來找人的,求放過!”


    陸年年:“是我,陸年年。”


    魏蒙這才從捂住的雙眼裏睜開一條細縫,確認無誤後,頓時重重一咳,說道:“年年,我怕你害怕,來跟你作伴了!剛剛我念佛號驅逐邪祟!你你你你別害怕,從科學角度來說,鬼魂都隻是人的意識,是不存在的,我……”


    陸年年:“你背後……”


    魏蒙臉色頓變,刷的一下就白了。


    “年年姐,救命!”


    陸年年哭笑不得:“你怕鬼?”


    “一點。”


    陸年年說:“嚇你的,你背後沒東西,走吧,一樓我找過了,沒娃娃,去二樓看看。你跟在我後麵,根據我剛剛在一樓的經曆,二樓恐怕會有更嚇人的東西。”


    耳機裏傳來江慕白的聲音。


    “失策了。”


    陸年年笑:“沒事,有個活人在,確實沒那麽害怕了。”


    一想到剛剛江慕白一邊想著土味情話哄她一邊去找個伴來陪她,登時心中暖洋洋的。


    而此時,魏蒙也說:“艾瑪,年年你知道嗎?我剛剛在過山車上要嚇瘋了,簡直是過山車驚魂。我這輩子再也不想做過山車了。特麽的我真懷疑……”


    一頓,似是想到什麽,他立即噤聲,旋即用手指著耳機,然後用嘴對陸年年比劃了詞語——主神。


    陸年年點點頭,表示明白他的意思。


    魏蒙才繼續說:“我的搭檔和我說過山車上好像有東西,於是我就坐上去想看看,沒想到坐上去我就下不來了,我剛上去,安全帶都沒係好,媽的,過山車開了。開了就算了,一到三百六十度轉圈的時候,我身邊就會突然冒出一個女人,企圖掐死我的那種。後來還是江哥想了辦法把我帶了下來。”


    “什麽辦法?”陸年年好奇的問。


    魏蒙說:“過山車攀到最高點的時候速度不是很慢嗎?江哥把夾子移到我那兒,我趁機上了夾子,然後江哥就把我放在這裏了。你幫我和江哥說,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卻見陸年年笑了聲。


    魏蒙問:“你笑什麽?”


    陸年年說:“你江哥讓你害怕的時候不要靠近我。”


    魏蒙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樣。


    過了半晌,才猛然領悟過來。


    “臥槽,江哥難道喜歡我?肖甜的空間裏你說江哥喜歡男的,剛剛又不顧一切地來救我,現在還讓我別靠近你,占有欲這麽強的嗎?”


    江慕白冷冷地對陸年年說:“讓他去死。”


    陸年年笑,說:“別瞎想了,我們上二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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