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九雲連忙朝侍衛丟了個眼神,一麵給歸菀鬆綁,一麵嚇唬她:


    “可別再想跑了,一枝箭就把你射個穿心透!”


    又將媛華鬆了,聳了聳眉,“還是我救的你哩!”見她惡狠狠瞪著自己,忽覺來氣,“你再敢瞪我一眼……媽的!”話未說完,忍不住罵了句,雙手一扭,立馬把媛華壓得跪在了地上。


    手背火燒火燎的,幾道抓痕借著月色隱約可見,晏九雲摸了一把,濕濕膩膩,才知血珠子全都滲出來了,正要揚掌顯顯威風,媛華分毫不懼,仰起小臉,冷笑看他:“打女人算什麽大丈夫!呸!”


    她即便動怒,也端著儀態,神情未大變,卻不愧不怍的,晏九雲怔了一怔,心底覺得稀奇,一時半刻的,那威風竟也不大能提的起來,手底漸漸鬆了勁,在她麵上掃了幾遭,哼了一聲,這才挺起腰,見歸菀默默將媛華扶起,轉口哂笑道:


    “你還真是個啞巴。”


    “小晏將軍,大將軍問你到底在磨蹭什麽?!”帳前晏九源的親衛持劍跑來衝著他幾人揚聲喊道,晏九雲方才正覺失了顏麵,登時趁機板起臉,看著兩人:


    “不想死的話,就老實點!”


    帳子裏晏清源正彎腰挑著燈芯,聽見動靜,轉過身時,書也被送來了,親衛懷中另抱有一件青銅器物,晏清源往幾前一坐,頗有興味地接過青銅器,見那上頭約有百十來字銘文,垂目看了半日,瞧不見神情,也不知在想些什麽,又朝一旁幾冊古卷上瞥了兩眼,忽將青銅器拂掉,歸菀見狀,抽身便奔至他眼前,一把撿起緊緊抱在懷中,抬眸飛速瞥了一眼晏清源,晏清源隻覺眼前倏地一亮,尚未辨清她模樣,她已複低了頭。


    一旁媛華早嚇出了一身冷汗,正欲上前,卻被晏九雲用力按住了。


    “將軍,我妹妹不懂事,她不過護東西心切,得罪將軍,還望將軍海涵不和她小孩子家計較。”媛華心中雖急,語調卻沒有多急。


    聽她字字咬得力道正好,措辭謙卑得很,晏九雲再想她方才,不禁有些著惱,撇了撇嘴,看向晏清源:


    “她妹妹是個啞巴。”


    晏清源“哦”一聲,恰有秋風掠進大帳,吹出歸菀纖纖腰身,大有不勝之態,一頭緞子似的青絲也亂了,因低頭的緣故,頸後乍現一抹雪色,劍身一樣白。晏清源笑了一笑:


    “啞巴是麽?晏九雲,話多的那個先給我帶走,看住了。”


    媛華登時白了臉,又不敢過分辯解,死死盯住歸菀,盼著她能抬首看過來一眼,歸菀卻隻抱著器物一聲不出,死了一般立在那裏動也不動。


    “好妹妹,你莫要慌呀……”媛華忍不住哽咽,倉促提醒,身後晏九雲已提了她雙肩不顧其流連拉扯了出去。


    風獵獵不止,夜間的涼氣一並卷挾進來,晏清源徑自走到歸菀眼前,捏了她下顎便她抬頭,歸菀不肯,別過臉去隻往後縮,晏清源低笑一聲,不勉強她,轉身拈了卷典籍,晃了兩晃:


    “你再不抬頭,我可就燒了它。”


    歸菀猛然抬首,將一張淚水清洗過的幹淨臉龐露了,欲說還休投望過來,晏清源手中一鬆,任由書卷跌落,複又行至她眼前捏準下頜,目不轉瞬睃巡了片刻:


    蓬頭亂發下,是張嫵媚鮮妍的麵孔,極嬌極嫩,一雙妙目漾了層水色,無心也是含情模樣,一碰上他的目光,頓生嬌怯婉轉,隨即又垂下頭去。


    “真是小啞巴?”晏清源忽短促一笑,見她瑟瑟抖了一下,聲音便粘稠下來,“冷麽?”


    說著伸手便朝她胸前探去,“我這便讓你暖和起來可好?”歸菀終失聲叫出,抱著青銅器就要往帳外逃去,晏清源轉身扯住她衣領,拎鳥兒一樣將她往榻上一摔,青銅器隨之從懷中滾了出去,歸菀摔得目眩,仍勉強起身要尋,晏清源一手攥住她纖細腕子,一手慢條斯理解了躞蹀帶,不忘逗弄:


    “告訴我你叫什麽,多大了,我把這些東西都還你可好?”


    歸菀本打定主意不與賊人說話,此刻抬眼兒望過來,見晏清源笑吟吟看著自己,不再是伊始的極肅之狀,一雙眼睛黑亮得似湖底星光,麵皮倒和晏九雲一樣白皙,卻見他半邊衣裳竟不知何時褪了下來,露出精壯肩頭,嚇得忙錯過臉去,咬著唇輕聲道:


    “將軍不是戲言?”


    她的聲音原是這般嬌軟,又帶兩分稚氣,貼著他耳畔私語一般,再上下打量她扶風身段,晏清源似是鍾意極了,先鬆手,莞爾道:


    “原來不是小啞巴啊,我騙你一個小姑娘做什麽?”


    歸菀心底惶惶直跳,她平生從未說過半句假話,此刻隻覺喉頭發緊,攥住了榻上單子方細聲道:“我……我十五歲了,叫秀秀……”晏清源不置可否,笑著抓起她一隻素手,由不得她躲,就著燭光仔細看了,曖昧不清問她,“秀秀會寫字啊!”


    歸菀不敵他的眼睛,頭埋得更深:“我家主人素愛筆墨,我……我閑時跟著學了幾筆……”晏清源點了點頭,蹙眉笑道:“這麽白嫩的小手,生了薄繭可不好。”


    見他顏色和霽,武將的那些肅殺氣竟片點不留,歸菀心下稍稍安定,存了一絲僥幸,鼓著膽子輕輕問他:


    “將軍,我能帶著我主人家的東西走了麽?將軍要那些典籍金石也無甚用處的。”


    晏清源黑眼睛盯住她,又有了些沉鬱的意思,隻凝視不語,歸菀目中頓時熱淚一湧,本該充盈上來恨意,然而在晏清源看來,不過一抹楚楚哀怨,融融流輝,動人極了:


    “將軍是男子,應當守信才是,將軍要反悔麽?”


    晏清源“唔”了一聲,不錯目看她:“是了,我要那些東西確實無用,可你有大用呢。”


    忽伸出雙手輕巧剝下她那礙眼礙事的男人衣裳,抱著她便往榻上壓去,驚得歸菀魂飛神喪,她年紀小,嚇得立時哭了出來,含糊不清說著什麽,兩手亂推一氣,拚命作徒勞掙紮。晏清源懶得去聽,隻嗅著她頸肩那股似蘭非蘭,幽幽深深的處、子香低笑:


    “小姑娘,可別學了那盧主薄給我咬舌自盡了……”說著拿玉帶綁了她雙手,見她還在扭動不止,便又給緊了兩分,再看歸菀白瑩瑩的一張麵上,已暈開團團紅豔,堪若雲霞,便毫不憐惜,滿意地聽到她逸出一聲嗚咽,這才一把掏扯出小衣,結結實實給堵了嘴。


    晏清源一時停下動作,跪起身子,欣賞片刻,少女目中含淚模樣分明更媚,正又羞又惱看著自己……他手背輕輕撫過她的臉頰,笑了一笑:“別害怕,不是已經及笄了麽?”


    歸菀恍恍看著桌上燈燭,火苗燃得正盛,熾熱濃烈,是啊,帳子裏真是明亮又溫暖,她的思緒漸散……


    眼前是書案上的青玉水盂,窗下開了兩叢菊,有時運氣好了,一探身,能看見遷徙的雁群,它們光亮的羽翼揮動起來,鼓滿了深秋凜凜冽冽的風,那些扇舞的翅膀綿綿不絕地掠過天空,底色起初是高遠的湛藍,後來是霞紅,棕褐,繽紛與灰暗交錯,乃至最後的最後,化作夜色一般的黑,像是爹爹作畫用的油煙墨,又像早逝母親的烏發……


    晏清源盡興時,燭光依然明亮,入目點火,歸菀卻覺自己熄滅了。


    這一生便這樣熄滅了。


    見歸菀骨伶伶的脊背依舊瑩□□嫩,肩頭卻全是掐痕,晏清源含笑順手拿掉歸菀口中那件月白肚兜,好整以暇拍了拍被他攥久的小腿,將歸菀翻過身來,俯身親了親鬢角濕發,低聲笑問:


    “好孩子,還冷麽?”


    他把玩著肚兜,見底角繡了一枝綠萼,就這麽斜倚著洋洋一片月白,真似開在蒼茫三千世界裏,孤傲得緊,也寂寞得很,晏清源懶懶起身,麵上餮足,見歸菀久不作聲,也無動作,不由俯身細看,她那雙眼睛,空了一般,汪著盈盈的淚,深得全不見底,便猜是她年紀小,許嚇得魔怔了。


    正要再引逗她回神,歸菀忽挺了腰身,噴出一脈鮮血來,繼而直直倒在了榻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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