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飛揚原本以為梁大山未必有決心放棄自己賴以發家的模式,轉而勞心勞力地去搞正規公司。


    說實話,這年頭包工頭賺錢還是很快的,不見得就比正規的建築公司差。


    沒想到梁大山表現出很大的決心,甚至還有信心,這就顯得有些難能可貴了。不過梁大山擔心的問題也很現實,那就是他們將這些年的積累都拿出來投資到縣建築公司,那麽這個公司最後算是屬於誰的。總不能他們將身家都拿出來了,又辛辛苦苦地‘操’持打理,結果公司還是縣裏的,那他們這麽多年都白幹了。


    聽到包飛揚的問話,梁大山‘挺’了‘挺’身子說道:“我不敢說最後能夠搞成什麽樣,但是承建十幾層的高樓,我想還是沒有問題的。”


    “好啊,我倒是第一次看到梁總這麽有豪氣的時候。”周至翔笑著說道。


    包飛揚夾起一顆‘花’生米,放在嘴裏嚼了嚼:“梁總能有信心,那是好事。至於縣建築公司,現在的情況我並不滿意,我覺得也應該改一改了。”


    “具體怎麽改,肯定還要縣裏進行討論和決策。我覺得大致可能有這樣幾個方向,梁總你也是縣裏建築行業的翹楚,郭局長你是建設局的當家人,建設局作為建築行業和縣建築公司的主管單位,你們都可以先考慮考慮;另外政協有參政議政的權力,周主席你也要幫我們把把關……”


    周至翔笑著擺了擺手:“你們說。我就聽聽,經濟上的事情我不是很懂,我就知道包縣長是這方麵的能人。”


    周至翔說這句話倒並不僅僅是恭維。如果說原先他還覺得包飛揚依靠個人背景為望海縣拉來了幾個大項目,個人能力倒不一定怎麽樣的話,經過今天的接觸,他也認識到包飛揚是有真材實料的,無論是待人接物,還是談到一些敏感問題,包飛揚都應對自如。而且看法十分成熟,格局又很大。難怪這麽年輕就能夠擔任副縣長,並不僅僅是因為個人的背景。


    包飛揚道:“縣裏要將縣建築公司做大,無非要做好兩件事,一個是將人整合起來。包括梁總這樣的經營人才,也包括現在掛靠在公司名下的那一個個經驗豐富的建築隊,雖然你們現在還不符合正規建築公司的要求,但你們已經是縣裏建築行業最有經驗、最懂行的人,建築公司要做大,肯定離不開你們這些人。(.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你們也有很好的基礎,我想放到新公司的框架下麵,也能很快成長起來。”


    “當然,僅僅是原來的這些人還不夠。我們還要吸納培養更多的人才。人才的培養暫且不說,從外部吸納人才,彌補現有的欠缺。也必不可少。”


    梁大山點了點頭,聽得很仔細,也基本能夠跟上包飛揚得思路:“包縣長說的第二件事應該就是錢吧?”


    包飛揚笑了笑道:“對,就是錢的問題,也可以說是設備、資產和資金的問題。縣建築公司想要發展,肯定要增加投入。投入可以是由梁總你們追加的投資,可以是縣裏的投資。當然也可以從外部引入,基本的原則應該是誰投資就是誰的,大家按照投入劃分股權,公司實行股份製。”


    股份製在當前已經不算什麽新鮮事,在申城和鵬城都已經出現專‘門’進行股票‘交’易的證券市場,全國實行股份製改造的國有企業也超過了三千多家。但是股份製對於很多人和單位來說依然是一件很遙遠的事情,聽到包飛揚提到股份製,梁大山甚至還皺了皺眉頭。


    當前國有企業的股份製改造還存在很多問題,很多企業表麵上實現了股份製,但依然還是擺脫不了舊的管理模式,其中比較關鍵的一條就是國有股仍然占大頭。主流的股份製通常是按照國有股、職工股和社會股的方式進行分類,很多推行了股份製的企業國有股通常還是要占到百分之八十左右,然後百分之十幾的職工股,社會股隻有百分之幾或者沒有。


    築城模式之所以引起的爭議比較大,就是因為他們將國有股都賣掉了,企業的股權都屬於職工,職工股占了百分之百。


    包飛揚看著梁大山說道:“梁總有疑慮?其實我還有一個方案,那就是你們都從縣建築公司跳出去,自己組建一個新的建築公司,反正縣建築公司也沒有剩下多少有用的資產。”


    梁大山訕訕地笑了笑,他現在還是縣建築公司的經理,有國家幹部身份,雖然說這個身份很多時候都沒有什麽用,但有時候還是有些用處的,讓梁大山就這樣放棄了,他也未必甘心。


    “包縣長這是在跟我開玩笑,我怎麽說也還是建設局的幹部,對縣建築公司也還是有感情的。要是我們都走了,留下一個爛攤子,郭局他也饒不了我。”梁大山說道。


    包飛揚點了點頭:“梁總有這個心思,也算對得起國家對你的培養。至於股份製這一塊,我覺得還是可以探討的,大家按照出資份額劃分股權,國有股不一定要占大頭,誰投入的多誰就占大頭。”


    包飛揚轉過頭去對郭保林說道:“之前我在縣長辦公會上針對‘交’通局和縣客運公司就提到過一點,裁判員和運動員不能是一個人,建設局作為全縣建設領域的管理者,不宜直接從事經營活動,這也是經濟領域改革的一個趨勢,所以縣建築公司實行股份製改造,建設局要從中退出來。”


    郭保林顯然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結果,他驚訝地問道:“那建築公司的國有資產怎麽辦?”


    包飛揚道:“縣裏可以成立一個專‘門’的國有資產管理部‘門’,代表國家持有公司的股權,行使股東權利和資產管理職責。”


    郭保林有些‘迷’茫地看了看周至翔、於晨風等人,周至翔的臉上也‘露’出驚訝的表情:“包縣長這個提法有些超前啊,我記得前段時間看過一篇文章,提到過這種做法,好像現在國內這樣做的地方並不多?”


    包飛揚點了點頭:“其實這種做法的邏輯很清楚,和我們當前推行的改革路線是一致的。我們大家都可以看到,改革開放以後,我們對企業實行增強企業經營自主權、推行承包經營、股份製改造,建立現代企業製度,核心就是對企業放權,但同時又不能讓國有資產遭受損失,這對矛盾其實很難處理。權力放多了,國有資產難免受損;管多了,企業的活力又受到影響。我想有一點大家雖然不願意承認,但其實是沒有辦法回避的,那就是公地悲劇,企業國有,也可以說企業不歸任何人所有,在經濟學上這就叫產權虛置,產權虛置就會導致大家的責任心下降,這跟人的覺悟沒有關係,是人之常情。”


    包飛揚這些話聽起來有些‘激’進,但也不算什麽驚世駭俗的話,在一些學術文章中經常可以看到。隻是包飛揚在這樣的場合提出來,還是讓郭保林等人感到很震驚,同時又隱隱有些興奮。


    周至翔是唯一接觸過這些東西、還能夠跟得上包飛揚思路的:“包縣長的總結很‘精’辟,我也看到過一些這方麵的文章,甚至黨報上也提到過,要成立專‘門’的國有資產管理機構,對國有資產進行運營。”


    包飛揚有些意外地看了周至翔,沒想到周至翔這個縣裏的文化名人對當前的政策動態能有這樣的了解。理論界確實提出了要在政fu裏麵成立專‘門’的國有資產管理部‘門’,統一對國有資產進行管理。


    目前的情況是,國家是國有資產的所有人,具體卻是各個不同的政fu部‘門’都在行使一部分國有資產所有人的權力,比如建設局就在行使作為縣建築公司的國有資產所有人的權力,而同時建設局又是行業的管理者,這種現象就是政資不分,政資不分造成的結果就是政企不分。


    政企不分的現象要進行改革,這是當前理論界和政界所公認的,爭議並不大,但是政企分開的改革進程又極其地艱難,這也是由政資不分造成的。


    在政資不分的情況下,政fu部‘門’作為國有資產的所有者,要行使對資產所有者的權利,就必然要對企業的行為進行幹預,政fu機關進行幹預的方式主要就是行政指令,所以企業很難擺脫這種行政幹預,實現經營活動的獨立自主。


    當改革強調政企分開,政fu部‘門’放鬆對企業的幹預,資產所有者就會缺位,企業成為內部人控製,有不少企業在實行承包製以後,企業經營情況並沒有好轉,反而加速惡化,甚至破產倒閉,因為沒有了資產所有者的監督,企業被承包人控製以後,承包人通過貪汙等手段,將企業給挖空了。


    這種現象並不少見,就算是縣建築公司、縣客運公司的經營情況還說得過去,但是國有資產的保值增值情況也沒有多少好轉,得益的隻是某些個體。


    這就是當前改革的兩難境地,改革不斷在行政幹預和內部人控製之間搖擺,所以理論界就出現了政企分開的前提是政資分開,建議成立專‘門’和統一的國有資產管理機構的說法。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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