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請求大唐能再開雲城, 進行互市。以我部之馬匹換唐之茶葉、藥材。”回鶻副使甘莫多把國書遞交給程平。


    程平展開看過,對納音和甘莫多笑道:“互市大事, 某做不得主,還要送去京裏,等聖人定奪。”


    回鶻方也知道這不是一州刺史能決定的事, 程平說的完全在預料之中。


    “以往唐與回鶻互市都在東受降城,為何這次取中雲州作為再開互市之所?”


    納音臉上微現赧色, 回鶻朝中包括可汗本人看上了雲州城,大巫說雲州乃雲氣升騰的祥地,故而先時北魏在此建都, 勢力強盛,統一了北地。這次本是借著互市之事來打探的。程刺史如此熱情好客,自己這邊卻要奪人治地,納音到底年輕臉嫩,便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甘莫多笑道:“東受降城主要是絹馬互市,再加茶、藥,恐怕忙亂,莫如再開一城。雲州離著我部甚近, 又有使君這樣的官員坐鎮, 正正合適。”


    看不出來,這甘莫多是個談判人才!程平頗有點推心置腹地與納音及甘莫多道:“世子及副使放心,除國書外, 某亦會寫奏表奏請此事。二位知道, 若能與回鶻互市, 雲州也可寬鬆些……”程平拍拍納音的手。


    納音手一抖,笑得更加不自然。


    甘莫多在回鶻為官多年,主管互市事宜,與唐官員多有交流。程平的話,他聽懂了——若是隻唐廷與回鶻官方互市,雲州能落到的好處有限,若趁機開了民市,地方可截留不少互市商稅。這唐人啊,就是愛財!


    程平看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納音以及滿臉“我懂你”的甘莫多,微微一笑。對“化外人”,茶還罷了,藥卻是管製物品。如今唐與回鶻不太平,“友情”談不上;國內沒有大戰亂,朝廷不必為了安內而過分忍讓外族,“懷柔遠人”也有下限,所以朝廷答應開雲州互市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問題是,這種情況,回鶻人不知道嗎?他們可不是傻白甜啊。還是——項莊舞劍,另有他意?比如打探雲州?程平目光掃過不遠處那雙黑色革靴,那位相貌威武的“侍從”所為何來?


    程平心裏各種以最大的惡意揣測著,表麵卻滿臉春風一團和氣。說完正事,程平請納音看皮影戲:“有一隊從長安來的演影子戲的,世子不可不看。”


    納音隻聽祖母說過,卻不曾看過,聽程平如此說,起了興趣:“這影子戲當真有趣?”


    “那是自然!”程平笑道,“我安排下去,晚間我們一同看戲。”


    納音是知道皮影戲的規矩的,觀者都坐在黑燈影兒裏,看著程平的笑臉,想到“他”覆上來的手,納音麵色有點紅,這麽多人,他不會對我怎麽樣吧?


    程平不知道自己被當成了揩油基佬,心裏琢磨的是把這“懷柔戲”演好,跟回鶻內的親唐勢力打好關係,盡量把回鶻對雲州的動作拖一拖時間,讓自己把團練練起來。


    幾場皮影戲演下來,納音看程平都沒對自己“動手動腳”,心裏不由得鬆一口氣,又有點射靶沒中似得失落,莫非我想錯了?


    程平與回鶻使團各懷鬼胎著互相應付了十來天,回鶻使團終於回轉,程平趕緊寫了奏表再加上“附件”——回鶻國書一塊送進京去,然後馬不停蹄地各縣巡視團練情況。


    程平總以為回鶻人憋了什麽大壞,回鶻人也在琢磨她。


    納音對那“隨從”道:“三伯,我看那程刺史似很是樂意在雲州開互市,有他幫著說道,這事保不齊真能成呢。”


    葉其阿笑道:“你莫要被他騙了。你先時不曾來過這雲州不知道,這雲州官道、館驛、關隘盤查都整肅了不少,都是這小刺史之功。”葉其阿這幾年曾幾次偽裝了來探看雲州,那時哪有現在這樣防備森嚴?更重要的他沒有說,細作回報,雲州正在推行團練。


    “這是——防備我們?”納音皺眉。


    葉其阿點頭,這個侄子雖然被養得天真了些,倒也不傻。


    納音突然有點不舒服,那笑起來眼睛彎彎、送自己八音盒、請看影子戲的程刺史——是大唐的官啊!再進一步想到自己,我身上也流著大唐皇帝的血,但我終究是回鶻人……


    葉其阿回頭看看漸漸遠離的雲州城,微笑一下,雙腿一夾馬腹,打另一個回鶻呼哨招呼納音及部眾們:“走!”


    寒冬臘月,團練兵士們都練得熱氣騰騰,程平裹著楊華送的鹿皮大氅,站在場外觀看。州府幾個屬官及雲中縣縣令等在旁邊陪著。


    州府司兵參軍張胥陪著笑:“到底時間短,練得還不像樣子。”派往各縣負責團練的軍官兵士都是張胥親自挑的。因想著在新刺史麵前長臉,這差事辦得很認真。如今看來,效果還不錯。看這幫鄉兵,已經有點模樣了呢。


    程平卻在心裏罵自己蠢,太蠢了!之前因自己不懂軍事,張胥及軍中幾個長官看著也靠譜,便放心大膽地把訓練的事交給他們了,卻忘了現在唐朝打仗都是大軍團對抗,自己這是小股防禦戰,練法必須不一樣啊。


    看著司鼓司旗變換號令,兵士們改成雁形陣,程平一口氣堵在胸口,招呼眾屬官進屋討論。


    看程平麵色不豫,張胥心裏咯噔一下。雖程刺史來的日子短,年紀小,平時說話也和藹親切,但屬官們卻頗為敬畏——使君自來了雲州便聚士族,興團練,開春還要修城,做事甚有章法,且不笑的時候威儀頗重……


    程平把自己的疑問講了,眾人聽得麵麵相覷,對啊!這跟兩軍對壘不是一個打法。


    平原戰,街巷戰,以小股步兵對小股騎兵……程平皺著眉,食指輕輕敲擊桌案。


    對街巷戰,程平首先想起的就是後代的地道戰。雲州黃土厚,挖地道得天獨厚,然後警戒樹、警戒鍾、絆馬索、絆馬坑、各種陷阱都可以走起……但真正的對抗交戰還是免不了的。


    程平仔細扒拉腦子裏犄角旮旯的回憶。前世是個信息爆炸的時代,除了學校,人們能通過各種渠道獲得各種各樣的知識,但這些知識大多蕪雜膚淺,所以大家好像什麽都懂一點,但不能細究。程平從腦子裏扒拉出當時從某論壇看過的戚家軍科普和步兵對騎兵科普。


    論單兵作戰能力,中原兵對遊牧民族兵總是相對較弱的,騎兵對步兵又存在固有優勢,但中國曆史上步兵戰勝騎兵的戰例多得是,騎兵並非不可戰勝——比如利用三五人的小戰陣抱團對抗?


    程平記得戚家軍最出名的鴛鴦陣便是一種小陣型。當然戚家軍對抗的是倭寇,明代也有了火器,但可變化的小陣型這種策略是可用的。


    程平把這個想法說了,在座諸位都有點驚異,沒想到使君竟然知軍事懂布陣!


    “陣中當有長·槍手,可遠距離挑、捅;當有短兵手,陌刀可近距離砍人砍馬腿;當有盾牌手,可掩護……陣型不宜大,要能變化,三兩人可配合,八·九人亦也可配合……”


    程平作為刺史,隻負責給出戰略方針,具體事宜便交給幾個軍中長官負責。


    聽程平說得在理,幾個軍官都有點躍躍欲試,若是成了,報上朝廷,推廣出去,這可是大功績。


    吳長史並周縣令等文官則都在旁吹捧,“不意使君竟自創陣法,真天縱奇才也!”


    “使君整武齊文、明睿篤誠……”


    程平讓他們誇出一胳膊的雞皮疙瘩,再誇,我就成了管仲、諸葛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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