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平好不容易過了拜座主這件事,下麵還有禮部的人來教導禮儀,說宮中領宴的規矩,進士科的人又找明經們商量一起雁塔題名、曲江探花的事。


    雁塔題名、曲江探花這種出頭露臉的事原來都是進士們的,不關明經們什麽事,但今年錄取的人數實在少,隻有六個進士——這個走出去,未免太也沒有氣勢,便有人建議叫上明經們,反正明經也不多。


    對這種事,程平沒什麽興趣,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不屬於自己的榮耀,蹭上又有什麽意思?但這事程平說了不算,明經科考第一的那位大哥想了想便笑道:“幾位郎君的美意倒不好辜負,諸君以為呢?”


    你都答應了,誰又會說不行呢。


    於是便定了十日後去曲江邊舉行探花宴,再次日去雁塔。


    在這些之前,卻是一件傷感事——給齊州別駕和沒及第的士子們送行。


    話說那日知道程平竟然以明經第五名及第,對著她那張貌似恭恪、卻總少點敬畏的臉,白別駕習慣性地想訓斥她兩句,程平也準備好了,心說“訓吧,訓吧,反正也就這幾天了,”沒想到,白別駕抿抿嘴,隻說道:“以後做人做事謹慎恭敬著些,莫要給使君抹黑。”


    程平一愣,連忙施禮:“是,謹遵別駕教誨。”


    白別駕揮揮手,“你去吧。”


    關於白別駕,程平回去與楊華和周通嘮叨,周通笑道:“你這是耳朵癢癢,不被罵兩句難受?”


    程平小聲笑道:“我是覺得有點奇怪,白別駕與使君不和,使君還派他來朝正,我看別的州也有派長史的,也有派別的屬官的。”


    楊華也低聲笑道:“我幫你補充一句,而且年年都是白別駕來。”


    程平瞬間腐女了,這難道是傳說中的相愛相殺?


    周通卻不以為然道:“自古正官、佐貳不融洽的多了,但也不能耽誤了正事。”


    程平、楊華對望一眼,都搖搖頭,說起別的。


    三人科舉路一起行來,一起同過窗,一起在考場“扛過槍”,甚至還在帳篷睡過一張“床”,算是鐵兄弟了,周通要走,程平和楊華自然不舍,周通卻笑道:“別小娘子一樣,我興許到冬天的時候就又殺回來了。”


    十裏長亭外,程平、楊華、吳煥捧著酒,先敬白別駕,次及諸位同鄉士子,到周通時,周通終於紅了眼眶,一把摟住程平的肩:“好兄弟!”


    程平眼睛也有點潮,“我們在長安等著你。”


    楊華拍拍周通的肩膀,也滿臉感慨。


    吳煥也有相熟的,自然也是親親密密地道別。


    楊華來到進士科鄭元麵前,兩人沒說什麽,隻互相深深地看一眼,碰一下碗,幹了碗中酒。


    看著這些年輕人,白別駕別過頭看向遠方,他們到底年輕,不知道今日依依惜別的朋友,或許以後會是你死我活的政敵。


    看著車隊影子越來越小,吳煥、楊華還有程平臉上都現出惆悵之意。


    吳煥歎息道:“他們都走了,就剩我們三個了。”


    這一歎,無形間,把自己與程、楊二人距離拉近不少,三人又是同鄉,又是同年,合該守望相助的。


    吳煥雖是高門子弟,平時被人捧著,倒也不是很輕狂的人,當下邀著程平、楊華一起吃飯,一頓飯一場酒吃下來,又親近了一些,程平喝得少,吳煥楊華念她年歲小酒量淺也不灌她,他們倆卻喝了不少。


    程平、楊華還是住一個屋。程平扶著楊華回去,仆人幫他脫靴子,程平給他倒一杯水,楊華揮揮手讓仆人出去。


    這是有話說?


    “鄭元是我同父異母的哥哥。”楊華倚在床頭,麵無表情地說。


    啊?程平露出驚訝的神色,這還真想不到。


    “我外祖家原是商人,攢了不少銀錢,到外祖父這一輩,就改了門籍,立誌耕讀傳家,然我幾個舅舅讀書卻是一般,倒是家母因為這個攀了一門‘好親’,嫁與家父做填房。”


    楊華慢慢說他的家史,他父親家這邊說是士族,其實不過是倒驢不倒架子,多少代沒出過高官了,錢財也不剩多少,留下的隻有一個榮耀的姓氏——當然,還有世家的規矩。他們看不上楊夫人的奢侈、沒規矩,楊夫人性格剛硬,手裏又有錢,怎麽願意受他們轄製,楊華的父親把繼室與原配相比,很有點“人不如故”的意思,中間又有曲折誤會,楊夫人一怒之下,討了休書,帶著嫁妝回家去了——肚子裏揣著還沒被發現的楊華。


    至於後來楊華出生,兩家爭子,又是另外一場麻煩了——不過從楊華的姓氏上就能看出最後誰勝了。


    倒是後來楊華的前室哥哥鄭元很有“家族意識”,屢屢關照這個不同姓的弟弟。


    別人家的家事,程平不好評論,便隻聽著,等他說完,過了半晌,聽著沒聲音,以為他睡著了,誰想楊華突然歎一口氣:“娶妻,娶妻,如果不能敬她護她,娶她做什麽?”


    程平自然知道他這是感慨父母親的婚姻,不好順著他說,便插科打諢:“含英想著娶新婦了嗎?”


    楊華笑一下,翻過身看程平,“鄉間成親早,悅安定下親事沒有?”


    程平擺出情聖的樣子,輕浮地說:“看上我的小娘子太多,不知道選哪個才好。”


    楊華挑眉,又“嗤”地笑了:“失敬,失敬,原來悅安竟然是位風流才子。”


    程平虛虛地拱拱手,“過譽了。”


    兩人同時大笑。


    笑罷,楊華看著程平,“若不是弟有這樣的才情氣度,單以相貌論,簡直疑是女郎假扮的呢。”


    程平心裏一突,麵上卻翻白眼:“等某長高了,成了糾糾男子漢,看你和先達還拿不拿這話打趣人。”


    看程平似不高興,楊華又與他賠禮,倆人又一起猜測周通一行到了哪裏。


    程平看楊華不似真起疑心的樣子,鬆一口氣,女扮男裝真不是容易活兒——她這一感受在入宮領禦宴那天肚子突突地墜疼時,達到頂點。


    尼瑪!怎麽非挑這個時候!


    雖然今生這是第二次——頭一次是一年以前,但前世有豐富的對抗經驗,這是大姨媽先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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