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運看了一眼遠處的夜空,聖廟力量範圍內是繁星點點,而巨大的圓弧邊緣外,依舊烏雲密布,雷光閃爍。


    “三方勢力趕得這麽巧,真是讓人不懷疑也不行。柳子智一州解元、左相門生,不至於傻到抬著他弟弟的屍體來找我吧?如我所料不錯,他們柳家應該是以退為進,披麻戴孝來懇請我放過柳家,甚至在眾人麵前演一出悲情戲,讓幾個人撞牆撞柱子之類的,無論我動不動他們柳家,都惹得一身騷。”方運道。


    “將軍大人也是這麽說的,他準備派人阻攔,雖然對你文名有損,但最大的汙名還是定海軍來背。”


    方運問:“陰雨連綿,江州怨聲載道,將軍沒有把我交出去的意思?”


    那親兵驕傲地抬起頭,道:“於將軍就算自己赴死,也不會出賣你!隻要你在定海軍中,哪怕半聖要動你,也要先殺光我們再說!”


    方運微微一笑,這就是定海軍的精神和軍心,有道義在,半聖也不能阻擋。


    方運問:“這次的連綿大雨,蛟王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那親兵壓低聲音道:“蛟王拿了蛟龍宮的蛟聖封聖時候蛻掉的龍角,不僅引動長江之水,也借助了四海之水,所以才能堅持這麽久。”


    “根據龍族和人族的協議,四海龍宮必然會懲罰它,它不怕罰?”方運問。


    “他爹是蛟聖,到時候蛟聖說重罰,然後把青江蛟王留在蛟龍宮裏,四海龍宮誰還會真去懲罰他?青江蛟王就是吃定了這次不會有太大的懲罰,所以才對江州動手。據說他那個死去的龜兒子非常不凡,有化龍之資,將來的成就還在許多蛟龍之上,所以它才要報複。”


    方運比誰都清楚那頭龜妖將的厲害,明明相當於舉人。卻能在短短幾息間廢掉一個經驗豐富的進士,先是把蛇妖帥逼到死路,後幾乎滅了整個府軍的精銳,若不是《石中箭》凝聚出箭聖李廣的神念。根本殺不死那頭龜妖將。


    方運現在有信心獨戰三個普通妖將,但碰到偽龍血脈的龜妖將卻沒有多少把握,那頭龜妖將天賦太高,這麽死了妖族必須要報複。


    “江州沒有什麽力量能對付蛟聖龍角?”


    “江州沒有。京城有,但出動的代價太大,都是在國家危急時刻才用,單為江州水災動用很不值。所以我們都懷疑蛟龍身後有人為他出謀劃策,不是逆種文人就是蛟龍宮那頭老奸巨猾的龜相。”


    “止澇類的詩詞真無法化解這次大水災?”方運問。


    那親兵道:“止澇詩詞分兩類,一類就是止雨詩文,讓雨停止。一類就是詠日詩。借助太陽的力量撕破陰雲,從根源上解決大雨。但現在的問題是,整個江州上空都陰雨連綿,誰的止澇詩文有那麽大的氣魄?哦,對了。帝王詩可以,要是能做出帝王詩引動國運,別說是三千裏陰雲,就算三萬裏陰雲也不在話下。但自從魏晉之後,沒了一統天下的皇朝,哪裏還有人能做出帝王詩!”


    方運道:“說的也是。明日七夕除了七夕文會,有沒有止澇文會?”


    “有。七夕本來是牽牛織女相會之日。若江州陰雲連綿,城外的人看不到牽牛星織女星,那還叫什麽七夕?所以董知府決定,把七夕文會和止澇文會合在一起。明日下午,玉海府的文人會齊聚南副城的城頭,一邊觀長江。一邊舉辦止澇文會,之後召開七夕詞會。唉,甚至早有慶國人在嘲笑,說‘但將銀河投江州,不見牽牛織女星’之類的話暗諷我景國無人能止澇。”


    方運輕歎一聲。道:“嗯,那明日下午我準時去。”


    “我先告辭。”


    “多謝。”


    送走那個親兵,方運繼續去藏書室讀書,深夜回營房,進入奇書天地繼續讀書。


    到了淩晨一點,方運突然感到身邊有異動,心神離開奇書天地,坐起來一看,發現一隻白胖的小狐狸正臥在一旁。


    眼淚在小狐狸的眼眶裏打轉,它伸出小爪子搭在方運手上,仰頭看著方運,目光裏充滿了委屈,好像在問:怎麽那麽久都不回家看奴奴,你把奴奴忘了嗎?


    方運心疼地把奴奴抱在懷裏,一邊揉著它的小腦袋,低聲道:“我現在脫不開身,明天就回家。”


    奴奴疑惑看著方運,好像在說你可不要騙人啊!


    方運笑了笑,用力揉著小狐狸,小狐狸感受到方運手上的力度,破涕為笑,用力往方運懷裏鑽。


    方運悄悄離開房間,來到門外,在星光下抱著小狐狸。


    “你怎麽會來找我?”方運問。


    “嚶嚶!”小狐狸理直氣壯地叫了兩聲,像是在說想你了!


    “這可是軍營,萬一把你當奸細抓住怎麽辦?”方運道。


    小狐狸露出後怕的神色,然後挺著脖子嚶嚶叫了兩句,好像在問憑什麽抓!


    方運環視四周,知道東副城肯定有軍方的力量在,應該是知道奴奴的身份,所以沒有阻攔它。


    “我明天就回家,你先回去吧。”方運道。


    奴奴猶豫片刻,搖搖頭。


    “等那些士兵醒了,一定會抓你走!”方運嚇唬道。


    奴奴眨了眨眼,伸出一隻爪子。


    方運看著奴奴想了好一陣,才問:“你是說就留一會兒?或一個小時?”


    小狐狸用力點頭,眯著眼,露出細小潔白的牙齒,開心地笑著。


    “好吧。”方運道。


    奴奴立刻興奮地嚶嚶叫著在方運懷裏打滾。


    方運揉了揉小狐狸的頭,進入屋裏,然後側躺下,把它放在麵前。


    小狐狸瞪著漆黑明亮的大眼睛看著方運,眼裏充滿了歡喜。


    方運感受得到小狐狸的心情,用額頭頂了頂它的頭,然後伸手撓了撓它的脖子,就要把手收回去,可它立刻伸出兩隻小爪子抱住方運的手腕。露出哀求的目光,像是在說再撓幾下,就幾下!


    方運笑了笑,繼續幫小狐狸撓下巴。


    小狐狸立刻高興地眯起眼。


    不多時。方運收回手,心神進入奇書天地繼續讀書。


    小狐狸則瞪著大眼睛認真地看著方運,生怕方運從眼前跑了。


    淩晨三點半,方運準備入睡,發現小狐狸竟然在一旁睡著了,又不能趕它走,隻好把它抱到懷裏,盡量不讓它被人發現。


    清晨五點半,早鍾準時響起。


    方運睜開眼,小狐狸已經離開。隻是懷裏還留有它身上特殊的香味。


    吃過早飯,方運離開軍營,帶著洗幹淨的便服前去雅山居,讓那位神秘老人去掉他的易容,謝過老人後。方運換好衣服,向藏在墨池裏的墨女說了聲再見,轉身離開。


    等方運走出雅山居,墨女才從墨汁悄悄露出頭,充滿好奇地看著方運。


    不多時,那老人緩緩道:“來雅山居的人也不算少,你卻隻對方運感興趣。看來他身上一定有什麽吸引你的地方。我雖然撿到你不到三年,可心裏把你當小孫女兒一樣看待。我行將就木,沒多少日子可過了,一定要把你托付給信得過的人。”


    小墨女似懂非懂地看著老人。


    方運沒有坐馬車,而是慢慢地向家裏走去,一路看著夏日景色、行人往來、商販叫賣、市井百態。軍營呆久了終究枯燥。


    因為城內有聖廟的力量排開陰雲,所以城裏一切井然有序,隻是偶爾會有人抱怨雨下得大,並沒有人抱怨他惹惱蛟王,應該是事情還沒傳開。


    方運漫步到家門口。大門開著,內外打掃的幹幹淨淨,還有灑水的痕跡,可見他們做足了準備。


    方運邁進大門,向花壇看了一眼,一朵花都沒有。


    “少爺回來了!”方大牛驚喜地喊道,然後快步走了過來。


    楊玉環飛快地從屋子裏跑出來,在看到方運的一刹那,立刻恢複往日的矜持,慢慢走過來,但眼裏的熾熱卻怎麽也掩飾不住。


    “嚶嚶!”小狐狸也躥了出來,圍著方運小跑,不斷地叫著表示歡迎。


    方運最怕楊玉環太激動,先發製人道:“玉環姐,你又漂亮了!”


    楊玉環頓時滿臉通紅,急忙道:“我看看給你煲的雞湯怎麽樣了。”說完匆匆去廚房,但很快又走了回來。


    家裏的人見過方運後各忙各的,方運抱著小狐狸和楊玉環聊天。


    聊了許久,方運問:“你的琴學的怎麽樣了?”


    “還可以。”楊玉環謙虛地回答。


    哪知小狐狸立刻伸出一隻小爪子,努力比劃著,可比劃了半天,小爪子怎麽也分不開,隻能歎了口氣放棄。


    方運看出來它是想豎大拇指,摸摸它的頭安慰它,然後對楊玉環道:“你彈一首你喜歡的曲子。若是彈得好,我就把我記憶裏的曲譜寫出來,以後算是你獨有的曲子。”


    “嗯!”楊玉環起身,帶著方運到她的房間,然後為方運彈琴。


    楊玉環彈的是聖元大陸很普通的一首《秋風調》,是初學者必學的琴曲。


    方運靜靜地看著,她那幹粗活的手此刻卻宛如優雅的仙鶴一樣在琴弦上起舞,她的指法無比嫻熟,音律毫無瑕疵,甚至在短短十幾息後,《秋風調》的琴音裏就充滿秋風的悲涼之情,一旁的小狐狸不由自主露出傷心之色。


    方運大為吃驚,心想楊玉環雖然有天賦,可天賦不會這麽可怕吧,不過短短十幾天就能把一首琴曲彈得如此動人,簡直神乎其神。因為若是普通秀才學這首《秋風調》,哪怕有才氣輔助,至少也要專心學習半年才能達到這個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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