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指揮中心, 我是調度員284532, 今後將負責你的航行。”通訊係統裏傳來聲音,“請匯報你目前的情況。”


    足以讓人眼花繚亂的表盤與數值在眼前, 夏一南緩緩把拉杆推到盡頭:“機體一切正常,正在進入超光速航行。”


    “好的。”調度員回答,“如果有任何異常, 及時上報。”


    單人飛船正穿梭過浩瀚的宇宙,作為燃料的“信”在噴薄而出, 在真空裏綻放奇異的淡藍色。周圍沒有任何的友軍, 就連最近的艦隊, 與他也有數光年的距離。


    這是一場沒有目的的航行,人類剛邁向太空, 正尋找宜居的星球。但大型艦隊不適合這種搜尋,在資源日漸消耗下,終於派出幾隊兵士駕駛飛船, 前往深空。


    龐大的指揮中心傾盡全力為他們導航,但誰都知道, 希望太過渺茫。誰都不知道宇宙深處有什麽,信號能否被及時傳達到,這些飛行員又能不能安全返航。


    所以參與的兵士幾乎都是以必死的決心, 踏上旅程的。在空無一人的地帶,不知前路的航行裏, 唯一能聽見的人聲來自於指揮中心。


    得益於通訊設備裏“信”的特殊性, 飛船即使在超光速下, 也能保持溝通的穩定性。


    周圍景物以看不清的速度掠過,數分鍾後,夏一南開口:“聊會天吧。”


    對麵的調度員顯然沒想到這句話,隔了會說:“你想要聊什麽?”


    “都可以,”夏一南說,“反正閑著無聊。你那裏有我的全部資料,但我不了解你,要不講講你是怎麽樣的人吧。”


    一般來說在接下的數年裏,都會是同個調度員負責導航。對麵顯然也是開朗的性格,當即就笑說:“沒問題。你要是不嫌長,我就從最開始說起。”


    “前幾年我是前線作戰的,當年與太空蜂群作戰的時候,我就在戰場上。後來立了功,又沒有戰鬥,我就每天在母艦上瞎晃悠。禿頭長官你記得吧,就是眼睛小得不行的那個,每天見我都不順眼,把我當遵守秩序的反麵教材。”


    他歎口氣:“誰他媽要遵守那些破規矩啊。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飛船上的日子真的無聊到要死,再不娛樂人就發黴了。”


    夏一南說:“那個長官確實挺嚴厲的。”


    “就是嘛。”對麵那人得到了認同,扯淡起來就更肆無忌憚了,“平時也沒有其他娛樂活動了,連樂器都隻有一點,常年被人占著。沒訓練的時候,我無聊就隻能畫畫,但一天到晚畫來畫去誰也受不了,我兄弟看我畫都不耐煩了。後來我們就在宿舍裏打牌,賭點煙,又被禿頭佬抓到了,全艦通報批評。”


    夏一南笑說:“所以你現在來了指揮部?”


    “這怎麽可能,”調度員哼了一聲,“那老頭子還沒本事把我搞過來……等等,前方顯示有新的星球。”


    單人飛船從超光速狀態中脫離,緩慢飛向那巨大的綠色星球。那上頭被不知什麽氣體纏繞,厚重到根本看不清地麵。


    飛船在星球引力範圍內就完全減速,進入了在軌狀態,掃描著氣體之下的地麵。


    這又是數天的工程量,調度員繼續了剛才的話題:“半年前不是有外星生命的無人飛船,進入了母艦的守衛範圍嗎。我在那場戰鬥裏受了很嚴重的傷,才從前線退了下來,從母艦換到旁邊的護衛艦上。”


    頻道裏傳來沉悶的聲響,聽上去像是有人把腳架在了桌麵上。


    他悠悠然、帶了些吊兒郎當的語氣說:“這裏也挺好的,不用操心什麽事情,還能和人聊天。偶爾和隔壁桌的兄弟打牌禿頭佬也抓不到了。說實話看前個調度員的記錄,我還以為你是個很少說話的人,沒想到這麽不一樣。”


    “隻是最近特別有心情閑聊。”夏一南勾了勾嘴角,“我當時不在母艦上,你講講蜂群和無人飛船的事情吧。”


    提起戰鬥的事情,那人語氣一下子高昂起來:“好那我先從蜂群說起。科研組說這是種特殊的太空生命,你在阿爾法裏能查到所有的資料。”


    巨大的全新投影立馬出現在夏一南麵前,顯示著太空蜂群的所有已知資料。調度員說:“它們用尾端的尖刺攻擊,但是對火焰類的異能抵抗力特別差,而且那種剛剛被改造、能夠適應太空戰鬥的外骨骼很強,這場戰鬥很快就結束了。”


    “後來那幫技術人員又研究蜂群的翅膀,從裏頭獲得了很多靈感。現在的大部分單人飛船都有新的裝置,飛行的時候更加穩定。”他笑說,“哪天要是你能回到艦隊裏,就能看到了。”


    夏一南笑了笑:“希望有這麽一天吧。”


    “肯定會有。”調度員信心滿滿地說,“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夏一南微微垂眸,應道:“嗯。”


    閑聊還在斷斷續續地繼續。掃描在小半個月後,徹底結束了。


    這個星球地麵有不算充分的水資源,但是那綠色氣體堆積大量有毒物質,阿爾法在數小時的分析中得出結論,光是艦隊的資源,遠遠不能支撐到殖民地被建立起的日子。


    於是這個星球隻被記錄在檔案中,探索還要繼續。


    飛船再次進入了超光速航行,前往極遠處又一些星群。然而在短短幾分鍾以後,警告的聲音就響徹整個船艙,雷達上顯示某種巨大的生物,正迅速接近這飛船。


    “是太空利維坦!”調度員在第一時間吼道,“立馬往反方向超光速行駛!”


    “超光速被抑製住了,”夏一南說,“它周身有著抑製器一樣的生物器官,所有飛船都不能在範圍內突破光速。幾年前母艦就遇見過這種生物,當時我還在科研組,研究過這個課題。這種能力如果我們可以學習,如果真有敵對的外星文明,在交手過程裏會很有用。”


    調度員幾乎咬牙切齒了:“媽的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麽!”


    “你別緊張。”夏一南笑了笑,“我的飛船上的武器沒辦法對它造成有效傷害,飛行速度也不如它。但不是所有的利維坦都有攻擊欲望,它隻是路過這個星係而已。”


    那人愣了愣,似乎平靜了一點:“抱歉,我還是第一次負責導航,不夠冷靜。”


    “沒事。”夏一南看向外頭的生物,“你已經做到所有該做的了。”


    “對,”他說,“隻是這種時候,還是希望我能在你身邊幫到你。”


    那巨大的好像半個星球的生物,有著燦金色如孔雀尾羽一樣的尾部,赤紅色身軀則更像是某種魚類,鰓部在一張一合,吸食著人類還未探明的物質。


    它沒有眼睛,以特殊的波感知著整個世界,嘴巴裏是上百排利齒,能夠輕易咬穿母艦的護甲。


    它的身軀擋住了這個星係的中心天體,把光源阻斷,於是整個飛船被淹沒在它的黑暗之中。隻能勉強看見它身上的水汽,因為長時間漫遊凝出了冰霜。


    然而並非向夏一南所說那樣,它對飛船沒有攻擊欲。


    恰恰相反,它對這個從來沒見過的小型存在產生了興趣,或許還有一定的捕食欲望,懸在身側的幾條怪異觸手,帶著數千噸的力道砸下——


    夏一南在此時,暫時關閉了雷達的掃描,和艦體外的攝像頭,確保指揮中心裏沒人能看見這攻擊場景。


    他取消鎖定,手動操控打開了艙門,完全把自己暴露在真空環境下。


    語音裏調度員立馬詢問,但他在常人完全無法忍受的極端環境裏,沒有回答。在觸手砸下來之前,它們被耀眼的星光攔截住了。


    那些光彩突然出現在深空內,燦爛到任何人都無法移開目光。


    然而在這華美的色澤裏,幾條黑刃無聲無息地劃過。它們穿入了這龐然大物的身軀,帶來了極大的痛苦。那些比任何金屬都要堅固的鱗片,沒有半點抵抗能力,被刺穿的時候好似海綿。


    黑刃被克製住,沒有刺穿這太空利維坦的要害。


    然而強烈的恐懼已經席卷這龐然大物,黑色線條消失後,它在越加璀璨的星光裏,立馬倉皇逃竄,好似遇見了宇宙間最恐怖的捕食者。


    艙門緩緩關閉,氧氣重新充滿船艙。夏一南確定一切指數正常以後,重新打開了雷達和攝像頭。


    調度員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在反複確定所有係統無礙後,感慨:“它真的就這樣走了?”


    “是啊。”夏一南說,“一般這種生物不會對小飛船感興趣的。”


    飛船重新進入超光速。


    漫長的旅途裏,夏一南總是能聽見勺子與杯壁的撞擊聲,於是問道:“你在喝什麽?”


    “咖啡。”調度員說,聲音帶了些困意,“這裏工作實在太無聊了,不太適合我,大部分阿爾法都幫我自動完成了……不過你放心,我不會漏掉什麽細節的。”


    “嗯。”夏一南說,“你這麽一說,我也想喝咖啡了。”


    飛船上備有不同物資,想要一杯熱騰騰的咖啡也不是難事,即便是在超光速情況下,一切也依舊平穩。他果然衝了一杯,同樣拿著勺子,慢悠悠地攪拌。


    很快新的提示音在這個月內,第一次響起。有宜居可能性的星球出現在監測範圍內,調度員出言提醒,飛船慢下來,再次進入在軌狀態。


    那是一顆鑽藍色的星球,擁有著極為華美的光環。


    可以說這是數年探索過程裏,最令人心馳神往的存在。從高空俯瞰,能見到藍色變幻多端的海洋,還有藍綠顏色交融的樹林。


    從監測屏幕上,還能看到它多彩的雲層,以及土地上奔跑的奇異生物——它們身上大多帶著那特別的藍,皮毛夾雜著熒光,發出歡鳴。


    如此生機勃勃。這麽看去,就像是孤寂的太空裏,再次見到了闊別已久的地球。


    兩人都沉默著注視這一幕。明明相隔了不知多少光年,彼此咖啡的味道好像都能聞到,勺子輕輕的敲擊聲也分外清晰。眼前巨大的、美麗的星球猶如奇跡,全新的世界就這樣展現在麵前。


    他們注視著同樣壯闊的場景,分毫無差,猶如比肩。


    掃描重新開始,接下來又是數天的等待。夏一南說:“你給我講了很多你的故事了,那我告訴你一些,你不知道的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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