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一南在房間裏正喝一杯清茶, 外頭雨聲滴答, 夜色濃厚。在克萊爾宣布接管這座城市後,永恒之火巨大的標幅被四處掛起。


    雖然它們大部分被人潑上了油漆, 寫了諸多髒話,可實際上,聯盟現在沒有任何的辦法。


    這種有情感的機器人戰鬥力實在太強, 與“信”相互結合到了一個完美的平衡點。很多之前報廢的型號還未被完全銷毀,在白易夏擁有的知識下, 大量被修複、重編程。它們在保留有阿爾法x的情況下, 切斷了阿爾法對自身的控製, 重歸戰場。


    黎朔說的沒有錯,聯盟已經從根開始爛了。得益於覆蓋整個星球的阿爾法, 長時間都沒有人,能夠對它的統治造成威懾,於是大多兵士疏於訓練, 體質腐朽,城市中主導安全的大部分也是機器人——如今他們在夏一南的控製下, 徹底不運轉了。


    所以,當能隨意黑進阿爾法的白易夏出現時,聯盟終於意識到, 問題前所未有地嚴重了起來。


    如今能進入阿卡迪亞的路,被克萊爾所帶領的廢棄機器人封鎖, 他們本就為戰鬥而生, 守衛時考慮到了一切情況, 於是連空中打擊都變得不可能起來。


    強行突圍不是不可能,隻是要付出的代價太慘烈。這幫本該被銷毀的機器人,因為南方將領們的疏忽,終於舉起了自己的刀劍。機械齒輪在轉動,他們同樣有一顆追逐自由的心。


    然而夏一南顧慮的還有一點:來自外太空星艦的打擊。


    目前聯盟看上去還沒有動用那終極武器的打算,可難保之後情況焦灼起來,那幫人會不再在乎道義與輿論,直接用毀滅打擊來結束一切。星艦上的阿爾法係統是獨立在外的,在地表上夏一南對它也無可奈何。


    如今阿卡迪亞最平靜的,反而是舊城區。在決定發動這次行動前,黎朔曾經有過很多顧慮。


    “如果我們決定輔助永恒之火,發動機器人公民權運動,”當時他這樣和夏一南說,“那麽聯盟絕對會切斷這個區域所有的補給。現在雖然大部分物資,都被截留下來,可好歹有小部分還是會用在舊城區。要是連這最後一點點的輔助都丟失,這場戰爭又曠日已久,他們堅持得下去麽?”


    “我有錢,”夏一南懶洋洋地躺在地上,看一本漫畫,“很有錢。就算他們封鎖阿卡迪亞,我照樣能找到路子,從其他城市運來物資,這也是我一直以來做過的事情。短時間沒有問題,至於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他翻了一頁,繼續說:“再說了,如果我活成他們那個樣子,每天靠撿別人牙縫裏掉下的東西過活,死前肯定要轟轟烈烈大幹一場的。”


    黎朔歎了口氣:“你不是他們,沒辦法替他們做決定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


    “那你究竟想怎麽樣?”夏一南翻身起來,盤膝坐著,把漫畫隨手丟到一邊,“你會因為他們,放棄所有的計劃麽?”


    黎朔揉揉眉骨,突然笑了:“你聽上去挺像漫畫裏那種大反派的。”


    “我又不是什麽好人,”夏一南有些不耐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倒是你永遠不是正派角色麽,老關心這輩子都不可能和你有交集的人。這次不是又想出頭,給這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的聯盟星球帶來改革麽?那還有什麽好猶豫的?”


    “……”黎朔沉默一會,突然說,“那你呢?你不必幫我的,這種事情和你尋找故鄉,沒有一點關係。”


    “怎麽沒關係?”夏一南說,“我不斷在查找和自己有關的資料,從姓名到出生地到生日,隻要有一點記錄就好。而阿爾法有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搜索引擎,如果我能前往聯盟的中央,直接在那裏黑入係統,那麽所有的數據都能為我所用。”


    “……但你可以不參與,等真正的混亂起來之後,再想辦法侵入到中央。”黎朔說,“這樣更安全也更保險。”


    夏一南半眯起眼睛,沉默了很久,最後緩緩說:“你知道麽,你最近真的很讓我火大。”他起身走近幾步,居高臨下看著黎朔,“做事情畏畏縮縮的,成天對我操些老媽子喜歡操的心。如果說是不喜歡和我並肩戰鬥,我還可以把這理解成,你找的什麽低劣借口。”


    他彎腰,揪著黎朔軍裝上的領帶,眼中帶上那獨特的調侃和嘲諷:“混蛋,你還喜歡我的對不對?”


    兩人湊得很近,呼吸都交融在一起。黎朔麵無表情,這種時候他總顯得分外疏遠,長時間在身上累積的廝殺氣息,是怎麽也隱藏不住的。如未出鞘的利劍,沒人會懷疑其中的鋒芒。


    隻是這麽對視的時候,他眼中全部都是夏一南。


    夏一南隻看了幾秒鍾,就鬆開揪著領帶的手,仍是居高臨下地笑說:“但我可不是這麽好打發的人。仔細想想被你拒絕了就放棄,有點太不符合我的作風了。所以聽到沒有,現在是老子開始追你了。”他順手拿過桌上一個洗好的蘋果,塞到黎朔手裏,“給你,今日份的追求。”


    黎朔:“………………”他看了看手裏的蘋果,“這也太敷衍了一點吧?”


    “你還有臉提要求的麽?”夏一南又趴回去看漫畫了,“好好拿著就是了,然後做事情別再猶猶豫豫了,實在太不像你了。”


    於是幾天之後,轟動整個阿瓦隆的公民權事件發生在阿卡迪亞。


    此時此刻已是深夜,夏一南剛解決在從外部城市,調來資源時出來的問題,準備熄燈睡下,卻聽到了一點異常的聲音。


    聲音是從窗外來的,細微到正常人根本不可能察覺。可夏一南如今的感知能力正飛速提升,這種響動對於他來說,已經太過明顯。


    於是在來者破窗而入後,本來背靠著窗戶坐著的夏一南已翻身避開第一輪掃射。空中子彈掠過帶出暗藍色的光芒,夏一南清晰意識到,這幫人是攜著d06子彈,有備而來的,至於暗殺的目的不言而喻。


    遮遮掩掩在新舊城區穿梭,他的蹤跡還是暴露了。


    此刻正該是紅燈區最繁盛的時期,雖然現在人心惶惶,可這到底還是白先生的地盤,最基本的安全可以保證。歌舞聲從底下傳來,比平時收斂太多,有氣無力的。


    夏一南撞開了門,外頭的保鏢慌忙轉身迎戰——之前在樓房附近部署的手下,已經全部被暗殺者悄無聲息解決到了,如今他們當然也不是對手。夏一南單手撐著欄杆,從五六樓的高度飛身而下,隨後穩穩落地。


    暗殺者很明顯沒想到,沒有外骨骼他能做出這種反人類動作。可來自聯盟難得的良好訓練,沒讓他們猶豫一秒鍾,就跟著一起跳下去。與此同時留在上方的人開始朝夏一南掃射,整個會場不多的顧客發出尖叫,盡數四下逃竄。


    這幫暗殺者的身體素質非常強悍,數十米的距離幾步他們便拉近了。在第一人持著短刀接近時,夏一南聞到了淡淡的、草木的清香。


    這種味道他曾經聞到過很多次,在希爾德古堡的白光內,又或者在克萊爾身上。後來他在黑入阿爾法的某次過程中,終於查到了相關的資料。


    除卻徐承和安琪拉·塞西爾曾參加過的特殊兵種計劃,聯盟並行的還有另一個行動。


    那個行動顯然比特殊兵種計劃,還要上不得台麵。夏一南查到在啟示病毒爆發的初期,聯盟有試圖在死嬰身上,進行“信”與人體的融合。


    他們追求的,是除開感染之外,還能不能找到另一種可控的方式,來利用“信”這可怖的力量。白光是他們最成功的試驗品,它實際上還隻是嬰孩,在軍事基地淪陷後,被希爾德不知以何種方式尋到,並利用那力量去誘惑掠奪者,繼而慢慢發展起自己的勢力。


    如今,這技術日漸成熟起來。聯盟成功把“信”與仿生組織結合起來,製造出克萊爾在內,那批富含感情的機器人。這幫暗殺者則是另一個方向,身體在長時間接觸“信”後,已經漸漸產生了變異。


    他們保留了理智,卻像那些高階、特殊感染者一樣,擁有超越人類的能力。


    眼前持著短刀砍來的人,便是他們的一員。夏一南退後半步,順手握住女郎跳舞時倚著的鋼管,一發力整個鋼管就被扯下,整根掄向那人!


    他完全沒收手,鋼管在擊打上麵部後,硬生生以直角向後折去。麵前人骨骼粉碎的聲響傳來,鮮血從其中爆出。興奮隨著飛濺的血滴,匯成電流從脊椎竄上去,他丟掉鋼管,黑刃在一瞬間懸於身側,如毒蛇吐信,扭曲著、蜿蜒著向前刺去。


    這異能他掌握得越來越熟練,伴隨著自身感知器官的進化,這些黑色線條隻要心念一動,就能從各種刁鑽的角度進行襲擊。


    眼前襲擊者的速度很快,甚至能做到短暫的貼牆奔跑,子彈也如自瞄般精準,可還是躲不過他的攻擊。


    又一人殺過來,被夏一南掐著脖子丟往吧台。在空中的時候他就死了,經過變異後堅韌如鋼筋的骨骼被直接捏爆,連同其中鮮活跳動的血管,屍身落地濺上一地的酒水。


    而配合他動作從高幾層進行射擊的人,在某個瞬間後,也捂著自己的咽喉,吐著血沫倒下。黑刃穿越幾層樓的障礙,刺穿那些堅實的地板而速度不減,直接從他們腳下破出,刺透了致命之處。


    然而有一道身影,自遠處的高層遙遙落下。他的動作輕盈且快,如過往東方的忍者,行動時未發出絲毫聲響。就連聽覺敏感到了極致的夏一南,在混亂戰場的交織槍聲中,也沒一下子察覺他的接近。


    他持著一把極短的匕首,在近身刺向夏一南的過程中,被夏一南死死攔下了。而他毫不猶豫用另隻手掐住夏一南的脖子,以絕對的力道把他壓下去,頭部摜在吧台上把它砸得粉碎。


    夏一南得以近距離看到他的眼睛。兩人對視了,他同樣從那人眼中看到了雜亂的線條、混沌的色彩,雖然它看上去更為簡單,沒有那種蠱人心智的力量,可證明了,聯盟中也有和他一樣的存在。


    在這一刻,呼吸間他隻能感受到草木的清香。聯盟或許正在以這麽多年的努力,以那些還未完全浮出水麵的計劃,緩緩接近神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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