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軍人正前往自己的崗位, 阿諾德的精神力覆蓋了整個戰場,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


    而更多的指令在阿爾法的控製下,及時傳達到他們的耳側。半成熟的輔助戰鬥係統阿爾法x在機甲內運作, 通過無數士兵的雙眼,無死角地觀察整個戰場。隨後龐大的數據流湧起,分析、循環, 程序運轉間給出了最優化方案。


    阿諾德站在夏一南身邊,伸手指了方向:“順著走廊下去, 有人會來接應你。”


    夏一南站著沒動:“你現在突然又有良心了, 專門回來救我們?”


    “你的知識對軍隊至關重要。”阿諾德說, “我確定子彈還不能對你產生致命傷害,但那個感染者, 我不確定。”


    “……我可以把d06的所有配製方法告訴你們。”夏一南說,“你們就算理解不了原理,也能按照步驟, 自己配出來。”


    阿諾德有些驚訝:“以前你可不是這麽說的。車站的研究人員,除了你沒有一個能配製出d06。”


    “那是因為我從來沒告訴過他們。做人都要留點資本不是麽。”


    阿諾德隻猶豫了幾秒鍾:“行, 你的條件是?”


    “飛船要把車站的所有人都帶走。”夏一南一字一頓地說。


    “……”阿諾德說,“我可以答應你。但我必須要聲明,這隻是我個人的承諾, 無法代表軍方。我會在談判上盡量說服其他人。”他深深凝望進夏一南的眼眸,“我保證。所以請你立刻離開這裏, 交由我們處理。”


    接應的人已經來了, 全副武裝。還有另外一撥人去掩護黎朔與尼坤了。夏一南不清楚他們的狀況如何, 而自己的頭疼還在,眼前偶爾還能看到那些詭異的眼眸,確實不是最適合戰鬥的狀態。


    他因此有所猶豫,以目光四處搜尋也毫無結果,入目的隻有堪稱耀眼的湛藍天際。陽光自高空傾瀉,溫柔籠罩了他全身。


    ……


    黎朔掀開身上的幾塊落石,站了起來。他正處在巨大坑洞內,數層樓的坍塌壓垮了一樓的地麵,他的水平高度大概是建築的負二樓。


    他身上的傷口在愈合,隨之而來的卻是鮮明的疲憊感。滴在地麵的血液,猩紅中夾雜了一抹詭異的金色光華。


    那奇異光華就像一層浮油,在血液的最上層。在接觸空氣的短短幾秒鍾內,以金色為中心,整灘鮮血開始燃燒,在半明半暗的光影下燃起細小的火焰。


    帶了淡金色的火焰在躍動、搖擺,似一場靜默的狂歡。


    衰弱期比他想象的來得要早。黎朔愣了一下,望向自己有些顫抖的雙手,那上頭青黑色的血管都突了起來,不知名的激素在體內作用,些許狂躁點燃於心間。


    他深吸幾口氣,控製住情緒,同時緩解了那疲憊。此後再流出的鮮血,又恢複了正常的狀況。


    頭上的建築還在崩塌,不時有大塊碎石落在他周身。此地不宜久留,他迅速向坑洞的邊緣移動,而身後傳來響聲。


    黎朔回頭,在確定是敵人的瞬間,火焰已經咆哮著撲出。


    建築的底部陰暗潮濕,沒有陽光的照射,久而久之聚集了許多喜陰的高階感染者。此時出現在他麵前的,就是成群的蛛型感染者。


    它們的全身都纏著白色蛛絲,這些蛋白質結構被迅速點燃,於是隻能看見成片的感染者在地麵哀嚎。黎朔沒管它們,轉身繼續向前,就在此時又一道尖銳的氣流從他耳邊擦過。


    黎朔扭身避開襲擊者的又一次來襲,與它拉開距離。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子母感染者,這種高階感染者極為罕見與凶惡,由兩個感染者組成。其中身形瘦小的子感染者寄生在母感染者背部,等到母感染者捉住獵物之後,會伺機撲到獵物身上,撕咬喉管。


    黎朔彈響一個響指,火流再次淹沒了它們。然而在火焰未熄時,更多的身影齜牙咧嘴,通過地麵的裂縫,從地下好幾層盡數湧出!


    其中子母感染者與狼群感染者占了多數,從數量上來看,這底下竟是它們的巢穴。它們正是以巢穴為中心,奔向市中心的每個角落,把這裏變成了令人生畏的區域。


    如今地表坍塌,它們本能地感受到了威脅,又受生者吸引,全部湧向了地表之上。


    黎朔微微皺眉,手中的火焰還未躍出,厚實的冰牆就已拔地而起,攔在了那些怪物麵前。


    尼坤身上的外骨骼因為落石,被砸得有些變形,剛剛才趕到黎朔附近。他喘著氣,一邊的腳有些跛了:“快走吧。”


    坑洞很深,但在邊緣有幾塊巨石,能夠讓他們墊腳上去。


    接近巨石之前,冰牆已經被破壞了。狼群感染者眼中閃著綠光,四肢著地,流著涎水衝過來。


    尼坤麵無表情,甚至沒有回頭,反手一揚冰錐就利落地貫穿了它們的咽喉。


    在周圍短暫的靜默中,他突然開口道:“……那份舉報材料,隻靠她一個人是無法整理出來的。大部分都是你提供給她的吧?”


    他所說的,是當時娜塔莎向法庭提供的,重審葉淮舊案的證據。


    雖然現在尼坤被暫時允許自由活動,可等一切終結之後,審判還會繼續,他會得到應有的處置。


    周圍的感染者在咆哮,而尼坤在巨石之前停住了腳步,也沒有繼續向前的意思。他背對著黎朔,看不清表情:“為了協助‘饑荒’,這麽多年,我留下的疑點還有很多。你一直在追查我。”


    “對。”黎朔說。


    “我們認識這麽多年了,”尼坤幾乎是以歎息與無奈的口吻在說,“從很多年前的軍隊開始,經曆了太多,雖然關係不怎麽融洽,可我自認,我們不是可以交心的摯友,但也不該是敵人。你做的這些事情,我多少知道,一直背著身邊人的猜疑與不信任,真的很累。”


    “確實,”黎朔說,“如果沒有我,你還不至於站在法庭上。”


    尼坤繼續道:“從一開始是我不對,可不論如何,我一直是個心胸狹窄的人,不然也不會在當年,因為徐承對你的狂熱仰慕,覺得掉麵子。而現在……我果然還是會對你這些追查,覺得不爽啊。”


    他又說:“憑什麽是你,一直被人仰慕,能一呼百應,永遠站在正義的那方?”


    在他們身後,一聲刺耳的長嘯震撼了整棟建築。利爪從地下深層掙出,上頭的灰毛厚實,完全異變的手掌看上去和野獸的爪子無異,隻一勾就把幾條鋼筋扭得變形。


    那是這裏的頭狼。


    與街道上遊蕩的那些頭狼不同,它的身軀格外龐大,即使四肢著地,弓起背的時候也有一人多高,全身肌肉緊繃如鋼鐵。利齒長到凸出嘴外,它渾濁的眼珠中布滿了血絲。


    兩人都注意到了這異變。尼坤一言不發,率先在巨石上開始了攀爬。黎朔緊跟在他身後。


    最接近上層時,巨石的高度也不夠了。尼坤在牆體上生出了幾道堅冰,縱身一躍後在上頭連踩幾腳,就探手勾到了最上層。


    然而冰麵在他的踩踏下,完全破碎成殘渣,飛揚在空中。上去後,尼坤於裂縫旁單膝跪下,似乎是想拉黎朔上來,卻沒有伸出手。


    他居高臨下,看向底下的黎朔。


    周圍碎石崩塌,整個世界仿佛都在毀滅,時間所剩無幾。


    尼坤就這樣看著黎朔,默不作聲。他的綠色眼眸中好似有激越的情緒在翻滾,又好似什麽也沒有,隻是單純地與他對望。


    那其實也是雙很好看的眼眸,令人想到茂盛的、透著微光的爬山虎,鮮少藏得住情緒,大部分時間耿直得和它的主人一樣。


    嫉妒時會滿是不爽,平日裏又全是自得,確實如一隻花孔雀,每天昂首闊步巡查自己的領地,對著鏡子能打扮一兩個小時。


    他有出色的軍事才華,卻沒有應有的氣量。他期望保護自己心愛之人,卻隻能親口下令讓她死去,哭得滿臉是淚。他懷著對車站利益的忠誠,卻做了那一個叛徒數年。


    隻有在某些深夜,他會露出另外一麵。在古堡的那晚他告訴黎朔和夏一南,叫他們快逃。他還說,黎朔我們認識這麽多年了,都沒好好喝過酒。我的老朋友,祝你好運。


    幾塊巨石摔碎在黎朔身旁。大地亂顫,頭狼咆哮而來,他腳下的巨石在開裂,搖搖欲墜。黎朔同樣一言不發,他可以選擇立馬轉身迎戰,或是直接把眼前的地麵炸到崩塌,好讓自己墊著上到地麵。


    但他沒有,隻同樣仰頭望去。


    信任與扶持,質疑與背叛,這麽多年來的所有歲月,全在這三秒的凝視中。


    然後尼坤伸手,有力地把他扯出了這片絕境。


    上去以後尼坤笑了,拍了拍黎朔的肩膀:“不管怎麽說,幹得漂亮兄弟。車站有你真是太好了。”


    ……


    大部分直接朝克裏斯托弗飛去的彈藥,都被驚風席卷入腹部的裂隙內,隻有在他稍遠處爆炸的榴彈,才能稍微傷到他一點。而在軍隊極其強大的熱武器壓製下,他幾乎動彈不得。


    然而沒有人敢上前近身,也無法造成實質性傷害。巨響已經在吸引四周的感染者,市中心本來就是感染最嚴重的區域,即使是軍隊也有所顧慮。


    在黎朔火光炸開的刹那,就已經有兵士過去支援他們了。夏一南瞥了一眼,底下似乎是什麽感染者的巢穴,數量之多令人發指,卻並非超出控製範圍。


    克裏斯托弗被壓製著,底下的情況無須擔心,他便跟著軍隊慢慢撤離。


    就在軍方的且戰且退中,夏一南聽見了吼聲:“攔住他!”


    回頭時他看見一道身影如急電,從最底層順著每一層樓殘存的結構,迅速逼近“饑荒”。他身上的老舊外骨骼發出不堪的抱怨聲,齒輪摩擦時分外刺耳,而這不能慢下來他分毫。


    空氣中的水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化為他最有力的武器,尼坤周身是旋轉而起的寒流。暗藍色的冰錐飛旋其間,閃著華美而致命的光華。


    寒氣即使是隔了數米遠,都能清晰感覺到。水汽在不斷凝結的過程中,化作一道長.槍狀懸在空中!


    他踏足在克裏斯托弗十米內時,絢爛的冰花猛地炸開在腳下,一路蔓延過去,尖端閃著晶瑩的光。它們刺穿克裏斯托弗的腿部,凍結住每一寸關節,死死地,把他固定在了原地。


    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長.槍被擲出!


    鋒芒貫穿了克裏斯托弗的左肩胛,白色的冰痕迅速從傷處蔓延開來,限製住了他左臂的動作。然而冰冷長.槍的尾端在空中顫抖,從縫隙內傳來的極大風壓,壓迫著它的全身,直要斷裂開來。


    克裏斯托弗仍是眯著眼睛,以有些無奈的口吻說:“尼坤站長啊……”


    而尼坤一言不發,徑直向克裏斯托弗殺去。狂風吹亂了精心打理好的頭發,他儀表全無,英勇而無畏。


    在距離拉近的瞬間,克裏斯托弗用右手抓向尼坤的脖頸。


    ——他太信任自己的能力了,以至於完全沒在胸前設防。


    尼坤偏身避開這一招,撞入了他的懷中。整條裂縫吞噬了他的左手,風口在他半個身體的阻攔下,暫時失去了原本的壓迫。


    “你……!”驚訝第一次在克裏斯托弗的臉上浮現,有這麽一個瞬間,他的右手下意識要把尼坤往外推,離開這致命的吞噬。


    而這個動作停下了。


    針管沒入在他的心髒,裏頭淡紅色的液體在旋轉,被擠壓進了身軀。


    剛才的一切攻擊都是偽裝,隻有一殺招來得貨真價實。


    與此同時,裂縫已經貪婪地合攏,將尼坤的整條左手咬下。鮮血爆開,白骨森森,尼坤卻是咧嘴露出了笑容:“這就是我的複仇了。他們的……還有她的帳,我都要你一一償還。”


    “六年了,我做夢都想著這一天。被你最瞧不起的人算計,你可算滿意?”


    “你現在臉上的表情……可真精彩啊。”


    克裏斯托弗毀掉了實驗室內的全部d06。而在所有人都不知情下,尼坤早偷偷藏下了一支試劑,就是為了這一日。長時間居高臨下的心態,毀了“饑荒”對他的戒心。


    衰弱來得很迅速,克裏斯托弗接連倒退幾步,麵色第一次流露出感染者病態的蒼白。他劇烈咳嗽著,全身的血管暴起,微微彈動著,好似其中的每一滴血液,都在與什麽進行激烈的戰鬥。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嘴唇因為痛楚微微顫抖,最終也未發一聲。


    而伴隨著一聲咆哮,底層的頭狼終於開始向上攀爬,爪子將剩餘的樓層全部踏得粉碎。


    兩人都是站立不穩,一齊向下墜落。尼坤被趕過來的黎朔穩穩接住了,而在硝煙散去大半後,克裏斯托弗所墜落的地方空無一人。


    他逃走了,以傷重而脆弱的敗者模樣。


    建築坍塌後是遼闊晴空,流雲潔白。


    尼坤躺在廢墟之中,對著那片蔚藍放聲大笑,笑到眼淚都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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