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楚淮引治下太平盛世, 孟甫善倒台,薑儀外出練兵, 邱堅白的陰謀已經擊破。


    孟侜從千陽湖上來, 一路向南,他風雨兼程狼狽趕路, 在樹林裏休息時,差點暈倒,被路過的神醫撿了回去。


    神醫所住的村莊與世隔絕,大家對男人生子見怪不怪, 孟侜安穩地度過了十五個月。神醫專好撿流落在外的孕婦回去治, 孟侜來時, 這裏已經有兩個孕婦,一個孕夫。孟侜不僅蹭上了安胎藥, 兒子蹭了七個月的奶喝。


    孟侜抓耳撓腮給兒子取了個孟秉鈞的名字, 他對著兒子那張酷似楚淮引的臉,十分心虛。每次小秉鈞眉毛一皺,孟侜仿佛能想象出楚淮引做這個表情的樣子。


    他捏捏兒子的臉蛋, 你爹我又慫又窮,沒什麽留給你的, 這個名字還算大氣, 將就用吧。


    小秉鈞七個月時, 勉強可以斷奶, 孟侜抱著他告別神醫和村裏的其他人。他還有仇未報, 豈能一時貪圖安逸。神醫給了他特別調製的米糊, 路上帶著給小秉鈞吃。


    小秉鈞抱著神醫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神醫非常動容,給了他一罐桂花糖,完全忘記他之前是如何嫌棄小孩子的哭聲。


    孟侜抱著雄心壯誌出穀,立誌要位及人臣,碾壓孟甫善。等出了村莊才知道,才知道外麵翻天覆地,楚淮引登基,孟甫善已經倒台。


    孟侜:“……”


    果然他當初沒抱錯大腿。


    小秉鈞嘴巴叼,神醫給的米糊不肯吃,隻想喝奶。孟侜怎麽哄都沒用,一端出米糊,兒子眼裏就凝聚淚花,也不掉眼淚,就可憐巴巴地瞅著你,嘴巴閉緊表示拒絕。孟侜要是把米糊往他嘴裏喂,也老老實實地張開嘴,隻是臉上越來越委屈,讓孟侜懷疑自己喂的是砒霜。


    據說小孩斷奶都要折騰幾天,小秉鈞不折騰,但這個眼神就讓孟侜心疼至極。嬰兒輔食是一個慢慢添加的過程,孟侜深刻反省,哪能突然就讓兒子一口奶都不喝,就算砸鍋賣鐵也要給他再找一個乳母。


    恰好路過一個村莊,有一個生產六個月的婦女,叫王語,家裏窮得揭不開鍋,前幾天丈夫上山打獵不幸去世,娘倆失去依仗,日子過得一天不如一天。


    孟侜和她達成協議,他出錢養她們母女,奶水分小秉鈞一半。


    既然算是兒子的半個奶娘,為了兩個孩子都不餓著,孟侜砸錢給王語養身。


    養孩子不僅是個體力活,還費錢,孟侜帶出來的錢在兒子身上花得差不多了。孩子還小,不能風餐露宿,雇馬車和住客棧就花了大頭。


    孟侜從最初的差點火燒廚房,到現在技能熟練,能把魚湯熬成奶白色,鮮香四溢。當然,魚湯不是自己喝的,是給王語下奶的,他自己在廚房裏就著香味啃幹饅頭。


    王語窮慣了,即使丈夫在時,也沒天天吃這麽好的東西,她感恩戴德,不知怎麽報答才好,每天都是等小秉鈞吃飽了才喂自己女兒。


    孟侜抱走兒子,對她道:“王姐願意給秉鈞一口奶吃,我感激不盡,不用先顧著秉鈞,他也要慢慢斷奶了。”


    然而斷奶並不按孟侜預想地進行,怪他兒子長得太可愛,王語哪見過像小秉鈞這樣的孩子,粉雕玉琢,就跟菩薩身邊的童子似的,她母愛泛濫,勸孟侜再等等,人家有的小孩十八個月都沒斷奶。小秉鈞也不想,孟侜隻好戳著兒子的臉蛋:就讓你喝到周歲。


    王語和兩個孩子都胖了,隻有孟侜一個人瘦了。


    王語似乎感覺到孟侜的難處。


    “恩人你……”她眼眶微濕,“我就是一個鄉下人,不用吃這麽好的。秉鈞還小,養孩子哪裏不需要錢?我就是啃草根都行,不用吃這麽好的。”


    然而孟侜仍力所能及地給王語進補,他帶著王語上京,對方背井離鄉,自然要好好照顧,而且也為了小秉鈞能間接受益。


    某日,孟侜抱著兒子在膝頭喂沒有加鹽的魚湯時,小秉鈞攀著他日漸凸出的肩胛骨,毫無預兆地淚眼花花,把湯碗往孟侜嘴邊推,意思是要孟侜吃,孟侜不吃他就大哭。


    孟侜突然覺得一切都值了。


    男兒誌在四方,他不能一直帶著小秉鈞生活在與世隔絕的村莊。雖然不能給小秉鈞混個皇二代,官二代還是可以的。


    等他回京城,楚淮引應該肯讓他官複原職……吧?


    路上耗了一個月,小秉鈞八個月時,路上就很不配合,小家夥仿佛有使不完的勁兒,不讓孟侜抱,一定要在地上爬,很有一路爬到京城的架勢。


    孟侜拎起兒子,爬什麽爬,你這身衣服很貴的好麽,能買我身上的十套。


    孟侜顯然對富養和窮養沒有概念,他隻要一想到如果兒子跟著楚淮引該多麽錦衣玉食,他就忍不住給小秉鈞買上好的衣服和食物,自己反倒穿的裏衣還是打補丁的。


    到了離京城最近的一個鎮上,孟侜安頓好孩子,按著幹癟的銀袋子,歎了口氣,再不賺錢接下來就隻能露宿街頭了。


    孟侜在鎮上慢慢走著,心想他是要去碼頭搬貨還是擺攤替人寫信,還是去茶館說書呢?


    “去去去,我們不招人。”茶館夥計把孟侜轟出來。


    孟侜:還是考慮臨時工吧。


    他摸了摸靴子裏的匕首,要不把它當掉吧?


    孟侜猶豫良久,心裏不舍,怎麽說也是楚淮引送給他的,這一當掉,以後就找不著了。


    他背靠著鎮上最大的一家戲院的外牆,突然聽見嘩啦一聲,有人掀了桌子,氣急敗壞:“好你個張老三,竟然如此下作!你也是,就這麽中招了,不知道是誰端來的茶就隨便喝?你讓我哪兒去找一個人補上!”


    孟侜聽了一會兒,原來是戲班裏的台柱子被死對頭下藥,今天嗓子啞了唱不了戲。這個鎮上的百姓愛好戲曲,最出名的是一南一北兩大戲班子,今天趙四戲班演出,來了幾個官老爺,偏偏緊要關頭,台柱子被人下藥。台柱子能唱男女雙聲,鎮上一絕,趙四戲班就靠這個穩穩吸引客源。


    男女雙聲啊……孟侜咳了一聲,他在前世為了演一個唱戲的主角,專門和大師學過,能唱幾句唬人。


    機會來了。


    他在牆外吊了兩聲嗓子,成功吸引了班主的注意。


    救場如救火,在班主宛若看救世主的目光中,孟侜搓了搓手指,“這價錢……”


    “好說,好說!”班主非常大方,“今天除了酬勞以外,客人的打賞全歸您!”


    孟侜:“行吧,戲譜拿來我看看。”班主並不知道孟侜現學現賣,對他寄予崇高的期望。


    幸好,今天台柱子的詞並不多,孟侜迅速記下台詞,和著節拍從頭到尾對了一遍詞。


    待戲開場,孟侜躲在紅綢遮蓋的桌底下給台柱子配音。他看不見外麵的情況,根據嗩呐二胡的節奏判斷進度。


    大家都是專業人士,配合得天衣無縫。


    “裂石穿雲,玉管宜橫清更潔。霜天沙漠,鷓鶘風裏欲偏斜……”開頭是些微壯闊寂寥的男聲。


    再然後是情怯深深的女音,“月有盈虧花有開謝,想人生最苦離別。花謝了三春近也,月缺了中秋到也,人去了何日來也? ……”


    戍邊征人和獨守空房的妻子,以及由此引發一係列真假綠帽的故事。孟侜心裏吐槽劇本狗血,一邊深情款款分飾兩角,模仿的是台柱子的嗓音,底下沒有一個人聽出來。


    ……


    楚淮引微服出宮,他每個月就要去看一次孟侜,墳前的雜草長得太快,他得常常去收拾。這些事是楚淮引最後能為孟侜做的,他不願假別人之手。


    在孟侜墓前遇見了投訴無門的一對老夫妻,準備進京告禦狀,說縣令霸占田地,全部劃給了梅鎮上的一個富戶,他們沒地可種要餓死了。


    禦狀豈是那麽容易告的,這夫妻兩也算瞎貓碰到死耗子。楚淮引本打算隨便交給哪個手下處理,但他看了一眼墓碑,突然想起他和孟侜初遇,是孟侜替一個老婦人出頭,去王府裏救人。不知怎麽的,楚淮引轉了心思,左右無事,他叫上季煬,親自去了一趟梅鎮。


    季煬對陛下終於願意出去散散心感到欣慰,悶在皇宮裏會悶壞的,欸,他這一年多幾乎沒見過陛下的笑容。


    案子再簡單不過,楚淮引和季煬到衙門一問,加上隨行的地方長官,師爺倒豆子似的全供了出來,無非就是收受賄賂這些事。


    “縣令、縣令在趙四戲班聽、聽曲兒……”師爺舌頭打結。


    楚淮引突然覺得有些無趣,不知道為什麽要走這一趟。季煬觀察陛下晦暗的神色,極力推薦楚淮引去戲班走一走,聽聽小曲兒,說不定心情就好了。


    楚淮引沒駁他的意,一行人來到戲院,老遠就聽見一句“人去了何日來也……”


    季煬:“……”太平盛世,大家唱點喜慶吉祥的曲兒不好麽?這不是拆我台嗎?


    楚淮引使了個眼色,暗衛看懂陛下的意思,不等官差動手,眼疾手快地擒住了聽戲的縣令,把肥胖的身軀從椅子上架起,一用力帶著人離席,動作隻在瞬息,不打擾其他人聽曲兒。


    但還是引起了一點點騷亂。


    特別是正對著縣令唱曲兒的台柱子,他愣了一下,看見外麵的官差,閉著嘴呆住了。


    孟侜看不見外麵的情況,縮在桌底閉眼繼續唱:“洛陽花,梁園月……”


    於是所有人都看了台柱子明明閉著嘴,卻有聲音傳出。


    大型翻車現場。


    下麵的人開始喝倒彩。


    “哈哈哈哈假的!”


    “有人在桌子底下躲著!是他在唱!”


    “把他抓出來!”


    暗衛搓搓手指,嘖嘖嘖,他們最喜歡看這種熱鬧了。


    ……


    什麽情況?穿幫了?!!!


    孟侜心裏一咯噔,他從業以來還沒遇見這麽尷尬的事,請問他今天還能拿到錢嗎?


    他小心翼翼地眯著眼從桌布花生仁大的破洞裏一瞧,恰好和楚淮引來了個對視,嚇得“砰一聲”砸在牆上。


    一國之君不呆在宮裏,在聽他唱曲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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