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爺驀地瞪向了夜青天:“還不是你生的好兒子,一句話不說就把人閨女拐跑了二十年,這是人幹的事嗎?”抬手怒指夜驚風:“當初你在閻府大院說了什麽話你還記得嗎?你說會護她一輩子,不讓她遭受任何的委屈,為她遮風擋雨,讓我放心把女兒交給你。我早知你不是什麽好人,死活不肯同意,可是碧瞳她傻啊,非要死心塌地的跟著你


    。現在知道了吧,嫁了個無用的男人,是要吃盡苦頭的!”夜驚風背部被竹條打出的傷還流著血,髒了衣,沒有去處理。他聽著祖爺的話,好似感受不到痛一般,低著頭,雙眼空洞地望著地麵,腦海裏浮現出過去所發生的事。他


    曾以為,自己是世上最愛閻碧瞳的男人,也能保護好心愛的妻子,可……


    最近這段日子,與妻子重逢,短暫的愧疚後,夜驚風便陷入了從所未有的幸福感裏。


    看著麵容年輕總是露出笑意的閻碧瞳,而空虛又得到了一些懲罰,他便當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維持著夫妻恩愛。如今夜青天和祖爺的提醒,讓夜驚風預料到了什麽……曾經,空虛與他說閻碧瞳跳下了烈火窟,再見到閻碧瞳時,夜驚風以為那隻是閻碧瞳為了逃離空虛而使用的障眼法。直到這一刻,夜驚風的雙眼陡然緊縮,微微發紅,長


    袖下的一雙手攥緊成了拳頭……


    難道說,閻碧瞳真的跳下了烈火窟嗎?神月精靈,赤炎靈女,以火而生。閻碧瞳經曆了二十年的折磨,容顏依舊年輕,是因為這一具軀體是欲火涅槃新生出來的。


    夜驚風把頭壓低,一雙眼眶赤紅如血,爬滿了一根根清晰分明的紅絲。


    這段時間一家四口團圓美滿,幸福溫馨,以至於讓人忘了閻碧瞳曾經的痛苦。哪怕夜驚風心懷愧疚,知道閻碧瞳這些年不好過,也心疼自家妻子,但永遠都做不到感同身受,也不知那些個漆黑冰冷的夜,是如何把一個誌向高遠的女孩熬成了現在的


    赤炎靈女。夜驚風什麽都不知道……


    “碧瞳。”夜驚風壓低了聲音,像是在猛力控製即將爆發的情緒,壓抑著所有的痛苦。


    他沒有資格痛苦。


    閻碧瞳心軟了,她深愛著這個男人,過去的幾十年如一日般深愛著,每時每刻都在想念。


    正在閻碧瞳要走向夜驚風時,祖爺死死地攥緊著閻碧瞳的手,恨其不爭般瞪了眼祖爺。


    祖爺性格剛烈,脾氣極差,這麽一瞪,能把三歲小孩嚇得啼哭,反倒是閻碧瞳看見祖爺的眼神,覺得格外的親切溫暖。閻碧瞳雙手抱著祖爺,嗓音微軟:“娘……”


    “去吧。”祖爺鬆開了手,掩在月光陰影下的神色有著些許的黯然。


    有了愛人,誰還記得母親呢。


    祖爺苦笑,一瞬間蒼老黯淡了許多,仰頭望了眼皎潔的月,往下耷拉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苦笑。閻碧瞳走至夜驚風身旁蹲下來,急急忙忙拿出止血藥粉灑在夜驚風脊背的傷口上,而後伸出雙手,錯開流血的傷口,輕擁著夜驚風。夜驚風把臉埋在閻碧瞳的胸膛,鐵骨


    錚錚的男人竟是哽咽:“碧瞳,是我害苦了你,我不是個好丈夫,更不是個好父親。”


    夜青天幽幽地來了一句:“還不是個好兒子。”


    輕歌輕揉了揉眉心,略感頭疼地看向夜青天,爺爺真是看熱鬧不怕事大。


    誠然,這一日的場景,在輕歌的心裏幻想了太多次,卻不知現實是如此的戲劇性。


    “看來你還是知道你家兒子的德行。”祖爺悶哼了一聲。


    “那不是我兒子,我沒有這種兒子,分明是你家女婿。”夜青天雙手叉腰,兩眼一瞪,憤怒地道。


    夜驚風:“……”


    輕歌幹咳了一聲,拉著九辭、夜無痕兩位兄長走了出去,給長輩們留點空間。


    而在這個時候,林家姐妹出現在墨府大院前,墨府的高牆之上,立著一道血色身影。


    墨邪站立了一會兒,苦澀而笑,斜臥在高牆,目光複雜地看著院落。


    母親蘇雅是個性格溫和清雅的人,夜裏的涼風微寒,她與幾個婢女從房內走了出來。


    婢女抱著古琴和桌凳放在了院落的邊沿,蘇雅坐在凳上,雙手彈琴。蘇雅雖然已到中年,那一雙手格外的纖細柔嫩,仿佛少女一般,隻是這一年的時間裏,眉眼都透著倦態,以至於整個人都是滄桑的,不似往日的紅光滿麵。整個墨府散發著很重的香火味道,在蘇雅夫妻旁邊的房間裏,置放著一方佛像。每日的清晨黃昏,蘇雅都會進去點香,然後跪在蒲團前誦經祈禱,或是抄寫佛經禱告。傍晚過後,蘇雅


    會在院子裏彈琴,偶爾望向那一輪明月,時常想起遠方的兒。


    琴聲四起,餘音繞梁。


    “老爺呢?”蘇雅問。


    每一次她誦經過後來院子裏彈琴,丈夫就會在旁邊提筆作畫,或是吟詩,或是默默地聆聽。


    而這一次,縱觀四院,不見丈夫的身影。


    婢女往前走了一步,傾身回道:“夫人,夜家的將軍和閻夫人已經回來了,還有夜王兄妹。”


    “回來了嗎……”蘇雅神情微怔,琴音驟變;旋即,蘇雅苦澀一笑:“夜家出了個好女兒呢。”


    說罷,蘇雅麵色黯然,琴音微怨……


    她的邪兒,何時能回來呢?


    還能……回來嗎……


    啪嗒一聲,琴弦斷裂,割破了蘇雅的手指。


    嘶——


    蘇雅猛吸了一口氣,低頭看去,指腹溢出了血。


    “夫人!”婢女擔心地過來。


    蘇雅微笑:“不礙事的。”


    倏地,夜風悠揚,一道身影直掠而來,出現在蘇雅的麵前,緊張地握住蘇雅的手腕,查看她的傷勢。


    蘇雅愣住,驀然抬頭看去,入眼是一道金光,隻看見一張冰冷的麵具。麵具之上,垂下幾縷碎發。


    墨邪拿出藥物包紮蘇雅的手指,“疼嗎?”


    聽到了熟悉的聲音,蘇雅的心髒陡然顫動著。“邪兒,是你嗎?”蘇雅極力睜大眼眸,明月光照下,一張清麗的臉顯得蒼白,兩行清淚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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