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璣老人見他痛苦的模樣,眼神空洞,仿佛並沒有一絲半豪的心痛。盡管他是他的親孫子,他唯一的血脈,可他對他卻甚是殘忍和嚴苛。


    天狼對於冷漠的他早已習慣,可內心卻一直不懂天璣老人為何如此。每一次的淬體都會讓他因難受而不斷的抱怨:難道殘忍和嚴苛才是愛嗎?幼兒園第一課中講的“愛”呢,為何天狼越長大越未感覺自己擁有過這種情感。他不知曉自己的父母在什麽地方?盡管潛意識中有那麽一張深愛自己的無邪臉龐,卻隨著時光流逝變得異常模糊。他不知曉她是否還活著,若還活著那為何沒有出現在自己的身邊?有什麽難言之隱可以讓她狠心的離開用生命保護過的兒子呢?


    天璣老人看著站在天台上極力隱忍痛苦的年幼兒童,正因撕裂般的疼痛而咬牙落淚,卻因習慣了疼痛並未哭喊,反而露出了親切的笑容——那扭曲變形的臉龐上,一雙單純的黑瞳,純淨得不染塵埃。


    天璣老人見天狼死命擠著微笑,任憑自己如何去細看那微笑,都無法讓自己的心扉“勾起”漣漪。他早已將經受淬體之苦的天狼當作“擺飾”,視若無睹的收拾著因“波光”而震倒在地的狼藉,又自言自語的說著話兒。“我們所處的宇宙,其實是一個超級黑洞。而在這黑洞中,原本空無一物——因為這是一處死寂的黑洞。可突然有一天,黑洞外發生了‘宇宙大爆炸’,於是一粒塵埃在機緣巧合中趁著熱浪和急速衝撞力擠進了完全閉合的這個黑洞。當它以不可見之勢進入黑洞中的時候,在這靜止的空間劃上了一道‘時間軌跡’。不過很快,它就停止了運行,被黑洞中的靜止同化。原本以為這處黑洞就會如此靜止的直到永遠——這種狀態又何嚐不是永恒狀態呢。可是,因地球進入時身上的溫度和速度帶來的時間軌跡卻漸漸發生了微弱的變化。也許你現在還不明白究竟這是何意思,那我就拿常見的一個物件兒來形象說明。此時的整個宇宙黑洞,就像一塊隻有時針的鍾表。那道因地球進入時留下的‘時間軌跡’就是時針,而地球處於不動狀態。那道‘時間軌跡’內部因擁有熱量和速度,在這個絕對封閉的大空間中,按照物質恒定定律的原理,它將‘永生’於此。並且,熱量和速度加之地球進入時焚毀的碎片和雜質讓這道‘時間軌跡’變得豐富起來,隨著時光流逝變成了更多的物質。於是乎,各種物質開始競爭,占有更多的生存空間。為了有限的生存空間,它們開始找尋相似的物質融合,如同化學反應般形成了新的物質。反正,這道微乎其微的‘時間軌跡’發生了變化,開始震蕩。這道微乎其微的能量,仿若並不存在,可是卻又真實的存在。既然有了第一次的震蕩,便會有第二次甚至更多次“運動”。於是乎,‘時間軌跡’越來越壯大,震蕩的頻率也隨之加速,直到有一天,真正的變成了鍾表的時針,以地球為中心點,在整個宇宙的中央以不可見的速度,順時針運轉著。這,便是此處宇宙的靈魂,‘時間之神’魂魄的誕生。”


    天狼一邊聽著一邊流著淚水,突然那顆顆從淚腺湧出的淚水變成了藍色,滴落地麵時濺起了藍色的淚花,可是地板上卻“滋滋”的出現了烙痕。


    如此,他身體承受的痛苦並未減輕,反而加倍。十二經脈繼續接受著淬煉,藍色夜光的經脈漸漸暗淡,可天狼卻突然不受控製的被桎梏在離地一尺高的空中,接受著“藍光”和風暴的洗禮。他白色的衣衫隨風飄飛,被道道勁風“扇來扇去”。


    天璣老人的聲音很小,越來越小,仿佛他說的話兒無關痛癢。“過了億萬光年,這很小的時間動力軸,竟然攪動整個黑洞內部的運轉,如同星雲漩渦般,讓漆黑的空間呈現出五彩斑斕的光帶。於是,更多的物質出現。吸引力強的物質會自動讓其它物質依附,而本性相排斥的物質會自動分離,於是在萬千物質的自由運動中,慢慢形成了太陽係。當然其中的星體都是由物質自動組合而成。在黑洞已經不再滿足內部發展的時候,它便自動打開‘天窗’吞噬比自身微弱的物體——其中就包括了外來星球,甚至是一些小黑洞。而這些新進入的物體,有的能融入原本的星係,有的卻因自身磁場被排斥到邊緣地帶而自娛自樂,要麽自轉求得新生,要麽在停止中死亡。這,就是宇宙中星球的生存法則——看似平淡無奇,卻又是鮮血淋淋的殘酷現實。周而複始的吞噬,周而複始的新生或死亡,整個黑洞越來越熱鬧,同時每顆曾經熊熊燃燒過的星球也冷卻了,產生了物質——單細胞細菌……”


    天璣老人和天狼的身影其他王者都不可見,但飛行器中的漫漫卻看得一清二楚。


    她本在等待往生海恢複風平浪靜,好將飛行器停回往生海靜看最近迷上的一本修煉小說,但是當天璣老人端著療傷淬體靈水出現的瞬間,她便被莫名的吸引,看向了下方一處別墅樓頂。


    就一眼她便辨出天狼此時正在進行最萬惡的“淬體”培訓,心底猛然間痛起來。曾經,她在冥王星也受過這樣的格外“栽培”。


    很奇怪,當她本能的雙眼蒙上一層霧氣時,竟然聽到了天璣老人細如蚊鳴的話兒。“地球附近的月球自動產生了微弱的吸引力時,便讓這顆水球表麵蕩起了漣漪。原本如同死水般靜止的地球表麵出現了微生物,繼而慢慢有了內容豐富的空氣,品種繁多的植物、性情不同的動物……不管是什麽物種,都會麵臨著繁衍和滅絕的殘酷現實。於是乎,地球上曾經的很多超級霸主在無情的爭霸中或者達到巔峰時消失。而人類從弱小的物種走向今天這般成為地球的絕對主宰,用了很多年,也經過了好幾次瀕臨滅絕的危機。最近的一次,便是三千年前的‘界靈大戰’。這場戰爭,是古蜀人和外來物種為了爭奪地球霸權而展開的戰爭。當古蜀人以全族之力阻擋‘異形’侵犯時,才發現,原以為的‘高科技’早落後其他星球。是停滯不前的沾沾自喜,還是狂妄自大的惰性,讓這顆宇宙生命始祖變得毫無優勢了呢?還好,在千鈞一發之際,古蜀國用了最古老的祭祀——用聖女之血肉和靈魂求得聖域的王者‘不死鳳凰’前去幫助,才保住了地球並未灰飛煙滅,留存至今。而這一次祭祀,古蜀國最高神權在神都做了地球有史以來耗資最多,且規模最大的神聖儀式:焚燒並埋葬了全球最頂尖的祭祀禮器,消耗了全球大部分青銅器和玉器,獵殺了全球過半的巨型動物,以示天威和勇猛。正因這場召喚術,使得朱雀在烈焰中成為了真正的不死鳳凰。可如果遇到另一次毀滅性大戰降臨,不死鳳凰會不會前去守護,就不好說了。你們去地球試煉,如果萬不得已有人開啟了古蜀祭祀大陣,也許不死鳳凰會置之不理。”


    天璣老人一邊說、一邊漫不經心又饒有興致的看向天空的飛行器。


    漫漫也透過窗戶看到了黑色陽台上那雙混沌的眸子,泛著青光和死氣,可眼底的玩味性卻異常濃厚。“難道地球數萬年前的焚天之戰和三千年前的界靈大戰,隻有自己知曉真相?”


    天狼因淬體能清晰的聽到自己體內每個細胞的呼吸聲,因耳中有著紛亂而劇烈的轟鳴聲隔絕了外部,可今兒說來奇怪,在這般嘈雜的“環境”下居然會聽到天璣老人的低語。“難道自己將離開天璣老人了?或者,天璣老人的生命快要終結了?”生出如此念頭也不奇怪,畢竟,生離死別,才是聖者生命的常態。


    “可一個聖者一生的追求究竟是什麽呢?想要留下什麽呢?”


    沒有人能講得透徹,加之天狼還太年幼,此時並不清楚。


    有的聖者希望在自己“百年後”,依然被人記得;有的聖者絞盡腦汁,想要長生;有的聖者早看穿一切,隨遇而安不想爭鬥……


    反正,不同的聖者因經曆的不同,想要得到的人生常態也不盡相同。而他們終究不忘初心,牢記保護人類的使命。


    天璣老人佝僂著背看著天文望遠鏡,一身黑色暗紋長衫襯得他看起來如同地球上曾經出現過的一個聖人。


    天璣老人能聽到天狼的心聲,卻並未道破,靜靜的通過天文望遠鏡遙望著飛船玻璃窗裏臉色慘白而神情複雜的漫漫。


    漫漫眸子中生出了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臉色痛苦的回憶著那九死一生的瞬間:一個長卷發女人捧著一本獸皮書赤足走向熊熊燃燒的祭祀台,口中吟誦著書中的文字:哢諦喏唓呐。當她站在祭祀台後就被火焰包裹,成了一個巨大的火人,而那不斷重複的咒語卻越來越響,使得整座城池生出了無形之火,焚燒萬物。瞬間,天地間被痛不欲生的驚吼彌漫,又瞬間安靜下來。最後整個大地被灰飛堆積,唯有一殘破的獸皮卷緊緊的躺在其上。


    天璣老人見她看到自己回來前的樣子,竟後怕如此,心中對她生出了憐惜和崇敬。


    活到他這般大歲數的老聖者,什麽風浪沒有經曆過,又什麽怪事兒沒有見過呢?可他們所有老怪物都想在有生之年看看“犀牛望月”中的“鳳凰元嬰”最後成了什麽樣子?一直自憐自傷還自怨的躲在小島中療養身心,還是能勇敢的忘了驚險恐怖的一切,開啟全新的有限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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