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穆道長的解釋之後, 喻爭渡才知道國家方麵一直都設有專門處理特殊事件的部門。


    這點他之前其實已經有過猜測, 畢竟他自己入職羅豐以來就碰到不少超乎常識的事情,但日常生活中大部分人對此卻毫無察覺, 最大的可能就是有官方力量暗中處理掉了。


    這次司嶺幹旱事件不僅來得突然,波及麵廣,而且還出現了十分異常的現象,像是部分池塘一夜間幹涸,河流水平麵突然急劇下降, 還有一些水井一下子就打不出水等, 本來有些媒體已經收到消息準備過來采訪,但當地部門向上級領導報告了相關情況之後,事件迅速被壓了下來, 之後上麵火速派了特殊部門的人員過來, 緊接著又聯係了穆道長等大師高人, 齊聚此地。


    “我們打算明天前往度假區那一片了解情況, 定位旱魃可能出現的地方。”穆道長說道,他們的推測和商闕基本一致,認為很可能是之前暴雨衝垮了山坡,讓深埋地下的東西重見天日。


    寇不至道長在旁邊接話:“才幾天就出現這麽嚴重的幹旱,這個旱魃非同一般,現在還不知道是僵屍還是別的什麽怪物形成的, 我們必須要盡快找到解決,但……”


    喻爭渡見幾位道長臉上隱隱有些難色,好奇問道:“道長們是有什麽顧慮嗎?”


    穆道長搖頭歎氣, 元清在旁邊代為回答:“喻哥,你有所不知,司嶺這邊的人特別排斥外來的修道者,我們昨天到的時候本來想先找幾個本地人了解情況,結果人家理都不理,就連住酒店,要不是上級部門給我們安排,酒店可能都不願意接待。”


    喻爭渡驚訝:“還有這種事?”


    他想起方才酒店前台見到穆道長他們的表現,心下恍然。


    商闕若有所思:“司嶺這個地方因為特殊的地理原因,自古拜鬼不拜神,在信仰方麵一向自成體係,確實與外界的宗教不太融合,但應該不到排斥的地步。”


    “沒想到商居士對司嶺的曆史也有了解。”穆道長微微有些驚訝,隨後表示讚同地點了點頭,“這裏確實自古與外界的教派不兼容,但以前一些全國宗教大會還是有代表前去參加的。”


    按照穆道長的說法,司嶺以前雖然在信仰方麵自成體係,但與外界還是有交流的,直到幾十年前,因為大家都知道的曆史原因,全國的教派有過一輪洗牌,後來雖然宗教秩序重建了,但司嶺卻從此在全國宗教係統內徹底隱形,再也沒有參與過任何會議,開始還有些教派試圖進入司嶺地區,但司嶺對外界宗教的抵觸異乎尋常的強烈。


    喻爭渡疑惑:“為什麽會這樣子?”


    元清道:“說是這裏當初破迷信破得徹底,大家都不信這個了。”


    喻爭渡一臉不信:“這不符合一般規律。”


    通常來說,越閉塞落後的地方越不容易擺脫鬼神崇拜,尤其司嶺這種自成體係的地方,不大可能徹底拋棄過去的信仰。


    “我也是這麽認為的。”元清神神秘秘地靠近了說道,“我覺得,真正的原因可能是因為這裏的娛樂活動普及得比較好,大家精神上有所寄托,所以不信教了。”


    喻爭渡莫名:“……怎麽說?”


    “我前幾年聽一個曾經路過此地的道友提起過,說司嶺的人特別愛看娛樂節目。”元清一臉發現了真相的驕傲表情,“那位道友經過司嶺的時候正趕上節日,親眼看到這裏的鄉委會給每家每戶發了一套刻錄的《媽媽去哪兒》全集……”


    喻爭渡大吃一驚:“怎麽還光明正大盜錄啊?”


    “這有什麽。”元清攤手,“我剛想買點飲料喝,小賣部裏還全是雷碧和可日可樂呢。”


    喻爭渡竟無言以對。


    幾位道長是出來吃飯的,因此一群人一邊說話一邊到了一家小飯館,果不其然,飯館的服務員見他們幾個穿著道袍,態度立刻變得冷淡起來,整個愛理不理的。


    元清擦了把汗,憂愁道:“我們原計劃是在度假區那邊走訪一下,看能不能打聽到旱魃的行跡,但就司嶺人民對我們的態度,到時候他們配不配合真不好說。”


    喻爭渡略一思索,提議道:“我和老板原本也準備去度假區那邊了解一下,不如一起去?”


    元清眼睛一亮:“那可太好了,要你們能幫忙出麵跟村民溝通的話,說不定會順利一些。”


    幾位道長對視了一眼,他們中穆道長資曆最深,道行最高,全以他的意見為主,穆道長略一思索,便點了點頭:“待我與有關部門申請一下。”


    敲定了明日的行程,幾人便隨意閑聊了幾句,喻爭渡不忘提前做點功課,和道長們了解到時候要怎麽判斷旱魃的行蹤。


    “這個要看具體情況,低級的旱魃沒有自主意識,一般會攻擊活物,比如人、禽畜等。”寇道長道,“但也有旱魃和普通人看起來很像,據說不仔細分辨的話,很難認得出來。”


    喻爭渡虛心請教:“那這種要怎麽分辨?”


    寇道長有些汗顏:“實不相瞞,我們也沒有見過活的旱魃,不太清楚。”


    穆道長點點頭:“人間已經數百年沒出現過這種怪物了。”


    “其實也不難認。”商闕突然開口接道,“旱魃和人再像也不是人,他們的舉止十分怪異,比如行動僵硬,還有最簡單的一點,旱魃分不清人類正常在吃什麽,所以無論拿什麽東西給他們吃,他們都會吃下去。”


    幾位道長聽得頻頻點頭,穆道長更是麵露讚賞:“商居士真是見多識廣,連這個也知道。”


    商闕不置可否,也沒有接話,好在穆道長對他的做派也算熟悉,見狀便沒有再追問。


    一頓飯很快吃完,幾人結完賬便要回酒店,結果剛走到飯館門口,突然兩個女生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其中一個邊跑還邊往後看,一不留神撞了喻爭渡一下,差點摔了一跤。


    喻爭渡連忙抓住她的胳膊將她扶正,問道:“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那女生說道。


    就聽另一人急急道:“趕緊走了,等下那神經病又追上來了。”


    喻爭渡聞言覺得不對,便關心地問道:“你們是碰上壞人了嗎?”


    撞了他的女生不好意思掉頭就走,便點了點頭:“我們剛在逛街的時候遇到個變態,無緣無故叫我們吃土,還跟了我們好幾條街。”


    喻爭渡眉頭一皺:“吃土?形容詞還是?”


    “不是,字麵意義上的吃土。”那女生說起來還一臉的難以言喻,“而且他還當著我們的麵從花壇裏挖了一把土吃給我們看,好變態!”


    喻爭渡聞言立刻看了道長們一眼,果然,大家的精神明顯都是一振。


    喻爭渡立刻問那女生:“請問那個人現在哪裏?”


    那女生疑惑:“你問這個幹什麽?”


    喻爭渡正氣凜然:“這樣的變態,我們得趕緊報警把他控製起來,以防出現別的受害者。”


    女生被他散發出的正義的光芒感動得肅然起敬,正要給他指明方向,就見她朋友指著她們跑來的方向大喊一聲:“那變態又跟上來了!”


    隨後也顧不得理會喻爭渡他們,飛快地拉起她的朋友就跑了。


    喻爭渡他們轉頭一看,隻見一個穿著破爛衣衫,長相雌雄莫辨的人雙手往前伸著,直直地向前跑來,嘴上不斷喊著:“我會吃土,我真的會吃土。”


    仔細分辨的話,還能看出那人的肢體微微有些僵硬。


    旱魃!


    這兩個字同時閃過喻爭渡和道長們的腦袋,隻見道長們立刻從腰間掏出銅錢劍和八卦鏡等法器,擺出姿勢就要衝上去。


    喻爭渡也連忙伸手從口袋裏掏東西,不過掏了半天也隻掏出部手機,他又打開手機圖庫,調出一張符籙的照片放大,這是鄭衍發他的,據說他爸爸親手畫的,喻爭渡盛情難卻,隻好收下。


    元清在一旁“哇”了一聲:“喻哥,你們公司連符籙都信息化了?”


    穆道長也感受了一下喻爭渡的手機照片,驚歎道:“還是開過光的,法力挺強啊!”


    商闕看他們如臨大敵的樣子,疑惑問道:“你們在幹什麽?”


    元清指著那個肢體僵硬地跑過來的人,緊張地說道:“對付旱魃啊!”


    商闕麵無表情:“那不是旱魃。”


    大家紛紛對他遞過來懷疑的眼神,元清道:“不是你說的,旱魃肢體僵硬,吃奇怪的東西嗎?那個人那麽僵硬,還吃土……不是旱魃是什麽?”


    喻爭渡這時候反應過來了,汗了一下,說道:“呃,那應該隻是旱魃的必要不充分條件。”


    換言之,旱魃雖然具備這些條件,但不是出現這種現象的都是旱魃。


    說著那個人已經跑到了他們近前,道長們也顧不得那麽多了,幾個人立刻飛快地站成一排,擋在對方麵前,攔住他的去路。


    那人頓時一驚,往後縮了兩步:“你們幹什麽?”


    喻爭渡看著他雙手抓著兩捧土,嘴巴裏還有泥巴的痕跡,眉頭不由皺起,問道:“你為什麽吃土?”


    那人眼神閃爍:“與你何關?”


    一個人要吃土確實是不關別人事,不過喻爭渡不是那麽容易被問倒的,當即反問:“那你為什麽逼小姑娘吃土?”


    “我何時逼她們了?”那人大喊冤枉,“明明是她們說自己會吃土,我才問她們是不是與我一樣的人!”


    他語氣悲憤:“為了證明我也會吃土,我還現場吃給她們看,誰知道她們看完就跑了!”


    他說話的內容有點奇怪,幾個道長聽得一臉莫名,喻爭渡卻是反應了過來,一臉複雜地看著對方,問道:“你聽到她們的話,是不是類似於‘這個月要吃土了’或‘接下來要吃土了’這樣的說法?”


    如果沒記錯的話,剛剛那兩個女生說自己正在逛街,逛街的女生確實很容易吃土沒有錯。


    那人連忙點頭,驚喜地看著喻爭渡:“對對對,就是這樣的,莫非你也是我國之人?”


    “不是。”喻爭渡冷靜地否認,“我不是你國之人,她們也不是。”


    那人卻一臉不信:“不是我國之人,怎麽也會吃土?”


    他還想了一下,神神秘秘地靠近了一點低聲道:“莫慌,我是自己人,不會暴露你的。”


    喻爭渡:“……”你這不是都把自己暴露得差不多了嗎?


    幾位道長聽得一頭霧水,元清嘴快忍不住:“你到底是什麽人?”


    商闕淡聲說道:“無啟國人。”


    那人大吃一驚:“你怎麽知道?”


    元清則是一臉懵逼:“無啟國人?那是什麽人?”


    穆道長卻是知道的,當即露出驚訝之色:“商居士,你的意思難道是,這位居士是無啟民?”


    商闕沒回答穆道長,隻看著那人,垂眸道:“你也是被暴雨從地下衝出來的吧?”


    傳說古時候有無啟國,其國民不分男女,穴居食土,死了以後心髒不會腐爛,埋在地下百年後又能重新變化成人。


    大家都沒想到這人雖然不是旱魃,卻也不是普通人,當即商量了一下,將他帶回酒店了解情況。


    那人確如商闕猜測的,乃是死後埋葬在司嶺山中的無啟國民,據他所說,無啟國本是海外小國,後來滄桑巨變,小國覆滅,隻有少數國民流落到大陸地區,但穴居吃土且能複活的無啟民對普通人來說與怪物無疑,在幾個國民被當做妖物屠戮之後,他們隻好隱瞞身份,後來四散流浪,他獨自流落到司嶺地區,覺得本地土質極佳,便住了下來,臨死之前將自己埋在此地。


    他在地下不知曆經了多少歲月,直到前幾天山嶺被暴雨衝垮才重見天日,重新出世後他一方麵熟悉新的世界,一方麵小心維持著無啟民的謹慎,不敢暴露自己吃土的事情,直到今日在步行街聽到那兩個女生說自己要吃土,他以為對方也是重見天日的無啟民,驚喜之餘現場表演吃土認親,誰知道卻把那兩個女生嚇跑了!


    至於肢體僵硬,也隻是因為在土裏埋了太久,還沒完全緩過勁來。


    那無啟國民越說越氣憤:“我好心與那兩人相認,她們竟然不領情,沒想到我無啟國人如今竟是這般冷漠!”


    聽他說話的一群人:“emmm——”


    “呃——”喻爭渡幹巴巴解釋道,“她們說的吃土,和你的吃土,不是一個意思。”


    無啟民一臉不解:“那是什麽意思?”


    喻爭渡:“那是貧窮的意思。”


    無啟民大驚:“現在貧窮的人就要吃土嗎?”


    喻爭渡扶了下額,耐心地與他解釋了一番,無啟民這才恍然大悟,感慨道:“華夏人的語言還是這麽博大精深。”


    確認了這隻是一個吃土引發的誤會以後,大家稍稍鬆了口氣,本來這麽稀有的人種現世應該要和相關部門匯報,但這個無啟民能活到今天靠的就是極其敏銳的洞察力,一看穆道長他們似乎要跟什麽人匯報的樣子,立刻嚇得大叫,懇請他們千萬不要將他暴露出去。


    自古以來,被發現真實身份的無啟民不是被當成怪物屠戮,就是被當成能複活的對象研究,尤其是被追求不死的帝王發現,下場更是淒慘無比。


    那無啟民一把鼻涕一把淚,簡直撕心裂肺:“無啟國就剩我一個獨苗了,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話,我們就真的徹底滅國了啊……”


    大家:“……”這無啟民的姿勢台詞如此嫻熟,求生欲如此之強,難怪能成為無啟民的一枝獨秀,苟到現在。


    幸好現在也不是萬惡的封建社會了,大家都是受過先進平等教育的人,見他這麽求情,也心生不忍。


    大家互相看了看,寇道長到底年輕,又是學習過馬克思主義的道長,便開口道:“這無啟民並無危害,不上報倒也無妨。”


    這幾位都是私交甚篤的道友,而且他們和相關部門也隻是合作關係,並不是上下級,見寇道長這麽說,思考了一下,倒是無可無不可。


    不過穆道長還是謹慎,建議道:“要不,這幾日無啟居士先跟著我們,待司嶺的事情處理完,再看情況定奪?”


    大家一想,這也算是司嶺出的事,便讚同了穆道長的建議。


    商量完事情後時間已經不早,大家便各自回房休息,這時便要安排無啟民的住宿了,酒店已經客滿,無啟民隻能與其他人擠一擠。


    無啟民巴巴看著現場比較英俊又心地善良的喻爭渡:“我可以和你睡一個屋嗎?”


    喻爭渡還沒說話,就見商闕冷冷地轉過頭來:“你知道死字的四種寫法嗎?”


    大家:“……”


    無啟民:???這也是華夏新出的語言方式嗎?


    作者有話要說:  無啟國民資料參考了《酉陽雜俎》,做了私設。


    小葵:我現在允許你先跑49米。


    無啟民:這又是啥意思?


    你們知道營養液的四種澆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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