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闕一時無言, 隻能無奈地看著喻爭渡, 半晌,慢慢地將喻爭渡往自己懷裏一拉, 緊緊抱住。


    “隻要你沒事,我就不會崩。”


    平時商闕和喻爭渡在一起的時候,總是表現得很像一個“人”,但是此時,或許是過度慌亂後陡然放鬆, 讓他忘記了維持平日裏的偽裝。


    喻爭渡自己現在就是鬼魂的狀態, 但是他靠在商闕的懷裏,卻還能明顯感覺到商闕身上散發出的寒氣,是一種比鬼本身帶的陰氣, 更加深入骨髓的冷。


    喻爭渡卻沒有被嚇到, 相反, 他心裏突然生出一點難以名狀的感動, 商闕雖然平時好像把什麽都寫在臉上,但事實上他從來沒有真正對誰敞開過自己的內心。


    或許是因為這樣,他這一刻表現出的脆弱,反而顯得格外動人。


    “有你在,我不會有事的。”喻爭渡反抱住他,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背。


    在喻爭渡的安撫下, 商闕身上那股駭人的冷意慢慢消退,許久,他才將腦袋從喻爭渡的發梢處抬起來, 慢慢地看向遠方。


    炬口餓鬼噴出的火海還在燃燒,火焰在狂風的吹拂中升得越高,竄起到半空中,將整個森林照成了可怕的赤紅色,火星四濺,如同傳說中的火山地獄再現。


    無盡的烈火中,炬口餓鬼慢慢地站了起來。


    他身上的長毛被火焰燎得焦黑,皮肉上滿是燎泡,但他臉上的笑意卻越發張狂,猙獰的大口不斷地咀嚼吞咽著,嘴巴外麵還掛著半截鬼子的身體。


    他一邊吞食著那個鬼子一邊用怨毒的目光盯著商闕,聲音就像砂紙一般粗糙:“原來是你,原來是你來了……”


    商闕麵無表情地看著炬口餓鬼,看他狼吞虎咽地咀嚼著鬼子,根本懶得說話。


    他的漠視讓炬口餓鬼更加惱怒,龐大的怪物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來:“我好餓、好渴,我怎麽吃都吃不飽……我吃的每一口東西,都像在吞火炭,我喝的每一口水,都會變成岩漿……”


    “但就算這樣,我也要把那些鬼一個一個地吞下去,就算孽火燒幹我的血肉,我也要重返人間,找你們報仇……”


    針口餓鬼看著這可怕的一幕,將自己縮成一團藍色的球,“嗚嗚”地瑟縮道:“媽媽,炬口又在吃弟弟了,我害怕——”


    鬼母的臉上亦是無比沉重,看著商闕說道:“鬼王大人,大事不妙,這是他吃的第一千個鬼怪,他即將要成為極惡之鬼,逃出餓鬼道了。”


    隨著炬口餓鬼吞下鬼子,他的身體再次膨大,像是一座移動的山丘,血口如火盆,獠牙如丘陵,他淌下的口水像是滾燙的岩漿,將所有被濺到的樹木燒成焦炭。


    “羅酆山鬼王又怎麽樣,我今日便要與你決一死戰,哈哈哈哈哈——”


    炬口餓鬼的雙臂高高舉起,他的背麵是熊熊火海,身前是感受到威脅瘋狂逃竄的鬼子,他的獰笑響天徹地,令森林為之震顫。


    針口餓鬼的嗚咽聲成了這可怖場景的背景聲,令其他人心神俱是一凜。


    喻爭渡也是第一次看到這麽可怕的惡鬼,整顆心被緊緊吊了起來,他下意識抓住商闕的手臂,問道:“小商,這個……你對付得了嗎?”


    商闕半晌沒有回答,喻爭渡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才發現他原來漠無表情的臉上此時竟然有一絲滑稽的樣子。


    見喻爭渡看過來,他才輕輕地嗤笑了一聲:“看來人間果然已經忘了本王許久,才會有惡鬼膽敢說出如此可笑的話來。”


    見喻爭渡不解,他解釋道:“就是他吹牛的意思。”


    喻爭渡= =:“……哦。”


    炬口餓鬼已經逼到近前,與他們隔著黑湖,張口一噴,鋪天蓋地的火焰席卷而來。


    那火焰有如實質,幾乎是流淌著蔓延過來的,所過之處,土地都變成岩漿,湖水全部蒸發,逃竄不及的鬼子們瞬間化為灰燼,連掙紮都來不及。


    針口餓鬼直接在地上躺平了:“媽媽,我們是不是要被弟弟燒死了?”


    鬼母氣得大叫:“閉嘴!”


    炬口餓鬼的眼珠在火光的倒映中如同兩個火爐,燃燒著惡意與怨毒:“從今以後,餓鬼道將以我為王——”


    在他開口的刹那,夜空之上,無數道閃電齊齊綻放,耀眼的白光匯聚成天羅地網,濃黑的天空如鏡麵碎裂,那光亮蓋過了地上的火海,整個餓鬼道瞬間被照得如同白晝。


    隨著閃電,悶雷聲滾滾而至,濃雲一層一層壓了下來,恍惚間有如天陷。


    大雨應聲而落,猶似盆傾,天地間一下子被籠罩在無邊無際的狂風驟雨之中。


    那雨水如怒海,如奔潮,所過之處,火海被澆滅,岩漿成死灰。


    隻一會,燃燒著餓鬼道的衝天火焰便被撲滅,天地間恢複了原來的黑暗,隻有時不時閃過的閃電,間或照出炬口餓鬼的臉龐。


    “不——我不信——”


    炬口餓鬼發出撕心裂肺的吼聲,對著商闕再次奮力一噴,長長的火舌從他口中吐出,又瞬間被雨水澆滅。


    緊接著,喻爭渡就看到炬口餓鬼像是個巨型打火機,火舌不斷從他口中噴出,又熄滅,再噴出,再熄滅。


    喻爭渡:= =行了,這下炬口餓鬼算是一點排麵都沒有了。


    針口餓鬼怔怔地看著這突如其來的轉變,整個鬼都驚呆了,半晌才慢慢地爬到鬼母身邊,小聲地問道:“媽媽,炬、炬口在幹什麽?”


    鬼母深深地看著那暴雨中癲狂的巨大怪物,說道:“他輸了。”


    針口餓鬼不解:“他那麽厲害,怎麽會輸?”


    鬼母眼裏透著懼意,聲音也跟著發顫:“羅酆山鬼王,生來便能統禦萬萬惡鬼。”


    喻爭渡亦看著商闕,回想起他在帝陽青蓮觀的時候,穆道長告訴他的關於羅酆山的信息。


    傳說羅酆山下鎮壓著十萬惡鬼,匯聚了天地間最強大的煞氣,羅酆山鬼王,便是自煞氣中脫胎,他沒有前世,不入輪回,生來就擁有無上法力,能夠征調十萬惡鬼之力。


    原來,這並不是一個傳說。


    炬口餓鬼掙紮著噴著火焰,終於發現一切都是徒勞。


    “不可能——不可能——”他不甘地發出怒吼,厚而堅硬的大腳往前邁了過來,每走一步,地麵便是一顫,“我要吃了你們,讓你們全部成為我肚子裏的火炭——”


    他一腳踩進黑湖裏,揚起滔天的浪花。


    就在這時,炫目的閃電亮起,“轟隆——”的雷聲如同天崩。


    撼天動地的巨響中,雷火從天而降,悍然落到炬口餓鬼身上。


    商闕的聲音如同從曠古傳來:“那就讓雨水也無法澆滅的業火,將你燒成灰燼吧。”


    “轟——”的一聲,炬口餓鬼身上燃起熊熊火焰。


    “啊——啊——”炬口餓鬼發出痛苦的喊聲,“這是什麽?這火,為什麽比我肚子裏的火還要更熱,更痛——我好痛——啊——”


    雨水依舊潑落不停,將整個餓鬼道籠罩在雨幕之中,但炬口餓鬼身上的火半點沒有被澆滅,將他整個包裹其中。


    鬼母臉上露出恐懼的神色:“是、是無量業火……”


    無量業火,可以燒滅靈魂。


    “我是不是要死了?”炬口餓鬼似乎終於認識到了自己的處境,聲音裏充滿了無盡的恐懼,“這一次,是不是連靈魂也沒有了?”


    他身上的業火將黑湖煮沸,無數鬼子嚎叫著從淤泥中爬出,逃向遠方,但巨大的湖泊也無法熄滅他的罪孽。


    他雙手向前探來,像是兩根長長的,燃燒著棍子,試圖去抓喻爭渡:“我不想死……不想消失……”


    但無論他怎麽努力,都無法再向前一步。


    終於,他無力地仰起頭,雙目不甘地看著天空,慢慢倒下,陷入黑湖之中。


    業火在水中繼續燃燒,黑湖沸騰不止,像是油鍋地獄,將炬口餓鬼一點一點燒成灰燼。


    針口餓鬼被這可怕的一幕徹底嚇破了膽,躲在鬼母身後瑟瑟發抖:“媽媽,我以後再也不敢做壞事了!”


    ……


    大雨初歇,炬口餓鬼被燒成了灰燼,餓鬼道恢複了平靜。


    鬼母卻還有些回不過神來,癱坐在地上,怔怔地看了看商闕,又去看喻爭渡,一時間心情堪稱複雜。


    她真是怎麽也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清清秀秀的年輕鬼魂,隨隨便便召個鬼,居然就把羅酆山鬼王給召來了。


    此時此刻,她隻能瘋狂在內心回想自己剛才有沒有得罪過他。


    想了一圈,她終於慢慢鬆了口氣,還好還好,她前麵表現得還是不錯的,還請他吃東西了!


    喻爭渡也剛剛回過神來,連忙給商闕鼓掌:“老板真厲害!”


    商闕無奈地看了他一下,伸手輕撫他的發頂:“還不夠厲害,不然不會讓你陷到這裏。”


    他的聲音透著柔情,動作自然而又略顯親密,讓喻爭渡不由得產生了一點異樣的感覺……之前他還不覺得,但在班群裏說了那番話之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開始留心的緣故,他現在總覺得商闕的舉動似乎多了一絲不同的意味在裏麵。


    他心中還在疑惑,鬼母已經帶了針口餓鬼過來拜見商闕。


    鬼母道:“沒想到……沒想到我還能有再見到羅酆山鬼王的一天。”


    商闕也有一絲意外:“我也沒想到,溪山鬼母還在這裏。”


    餓鬼道裏有許多能誕子的鬼母,但長著虎龍足,蟒眉蛟目的隻有這一個。


    喻爭渡意外地問道:“咦,你們認識的啊?”


    鬼母深深一拜:“一千年前,打開餓鬼道結界,解救深陷此中的無辜冤魂的,正是鬼王大人。”


    說到這裏,她忍不住用餘光看了喻爭渡一下,心情又一次陷入難以言說的複雜之中。


    回想之前,她還嘲笑喻爭渡,說絕對不會有人再打開餓鬼道結界解救冤魂,萬萬沒想到……不但打開了,還是千年前的那一位。


    喻爭渡卻是一怔,鬼母此前明明說過,一千年前打開餓鬼道結界的人已經不在了?


    就聽鬼母道:“沒想到,鬼王大人還能重返人間,真的是太好了。”


    “以前的事就別提了。”商闕興趣缺缺地打斷了她,掃了四周一圈,眼睛裏一冷,“餓鬼道怎麽回事?為什麽會出現極惡之鬼?”


    喻爭渡道:“是蔣。”


    一提到這個名字,商闕的眼神頓時變得不善了起來:“就是他把你送到餓鬼道的?”


    喻爭渡點點頭,將自己遇到蔣之後的遭遇一一道來。


    待他說完,鬼母也跟著補充道:“其實從幾年前開始,餓鬼道就變得很不對勁了,餓鬼道裏的鬼子不斷減少,一開始我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直到我幾個月前誕下炬口餓鬼,才發現他竟然會吃鬼……”


    但鬼母並不清楚炬口為什麽會吃鬼,隻以為是因為餓極了發了瘋,她生為眾餓鬼之母,對自己誕下的鬼子有著天然的母愛,便不忍對炬口餓鬼痛下殺手,隻將他趕走,還把自己的其他鬼子藏了起來,不讓他找到。


    如果不是炬口餓鬼大功即將告成,得意之際說出真相,她根本不會想到,原來他竟是帶著前世的記憶,並且知道成為極惡之鬼可以掙脫餓鬼道的束縛。


    更沒有想到,在她將鬼子都藏起來之後,竟會有人偷偷將別處的魂魄投到此處,繼續豢養這些惡鬼。


    “幸好有羅酆山鬼王再次降臨,才得以阻止這場浩劫……”鬼母說道。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針口餓鬼的大眼睛突然間睜大了起來,拉了拉她的手臂,指著遠處說道:“媽媽,你看……”


    所有鬼轉頭望去,隻見無邊的樹林裏,藍色的鬼火一點一點亮起,鬼火越來越多,如同黑夜裏布滿天空的星辰。


    火光越來越近,漸漸可以看出輪廓,隻見密密麻麻的餓鬼從黑暗中走出,朝著他們而來。


    聲音嗡嗡,帶著虛弱與懺悔,在餓鬼道的上空飄蕩。


    “是鬼王——鬼王——”


    “鬼王大人——請寬恕我們吧——”


    喻爭渡就是一驚,嚇得反射性扒到喻爭渡的肩膀上,低聲驚呼:“怎麽突然冒出來這麽多鬼!”


    鬼母卻是恍然大悟:“看來,藏起鬼子的鬼母不止我一個。”


    難怪此前餓鬼道的餓鬼數量突然大減,原來不全是被吃了,恐怕是別的鬼母早就發現了異象,先一步將鬼子都藏了起來。


    這也就難怪這麽久才出現了炬口餓鬼這一個極惡之鬼,原來是別處早就沒有鬼可以吃了。


    而如今,羅酆山鬼王打開餓鬼道結界,降下無量業火,燒死了炬口餓鬼,這些被藏起來的鬼子們才終於敢現身了。


    隻見漫山遍野的鬼火漂浮在空中,無數餓鬼齊齊俯身跪拜:“拜見鬼王大人——”


    這時候,喻爭渡才看清他們的樣子,隻見他們一個個瘦骨嶙峋,衣衫襤褸,他們的肩上、嘴巴裏都綴著鬼火,帶給他們無盡的饑渴的折磨。


    喻爭渡不由自主地感慨了一聲:“太慘了。”


    商闕卻不為所動,漠然說道:“那都是他們前世種下的因。”


    喻爭渡想了一下:“也對。”


    作為一手開發了生死簿係統的程序員,他最清楚這些因果報應背後的關係。


    商闕冷漠地對著眾鬼揚了揚手:“散去吧,我無法寬恕你們的罪過。”


    隨著他的聲音,森林裏傳來一片“嗚嗚”之聲,無數的餓鬼低聲悲泣:“請寬恕我們吧——”


    針口餓鬼雖然渾渾噩噩,但眾鬼之聲令他感同身受,也跟著一跪,嗚咽著說道:“請寬恕我吧——”


    唯有鬼母一動不動,隻長長歎息了一聲,說道:“你們祈求鬼王又有什麽用呢?你們的罪業深重,唯有日夜懺悔,才能逐漸洗去孽障,隻可惜……”


    喻爭渡看她:“可惜什麽?”


    鬼母眼中露出悲憫:“可惜他們不懂。”


    餓鬼道眾生渾渾噩噩,他們的智商比畜生略高,卻又高不出多少,能隱約看到過去,卻又不甚明了,隻知道自己是做了惡事,得了惡報,卻不知道該如何改正,隻能日複一日忍受著饑渴的煎熬,被動地等待罪孽被抵消的一天。


    鬼母道:“這麽多年來,我一直潛心研究廚藝,就是希望讓我的鬼子感受到食物的美好,讓他們在渾渾噩噩中能接受到一點指引,早日掙脫此道,去往來生,可惜我的鬼子太不爭氣了!”


    喻爭渡:“……”


    他差點就要脫口而出,這真的不能怪她的鬼子啊!


    就她那廚藝,差點害得他都要放棄離開餓鬼道了,何況她的鬼子呢!


    喻爭渡看著她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又看了看猛虎落淚的針口餓鬼,想了一下,拍了拍商闕,說道:“小商,我有想法!”


    商闕看他:“嗯?”


    喻爭渡說道:“我看這餓鬼道跟個大型監獄似的,一直這麽放任下去也不是辦法,指不定哪天又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了。”


    商闕一想到喻爭渡差點在餓鬼道裏遇害,難免有些心有餘悸,便點了點頭:“嗯。”


    喻爭渡搓搓手:“我們得改造一下餓鬼道才行。”


    餓鬼道雖然同屬輪回六道,但因為有著業力結界,與其他各道不通,加上道中眾生都是前世惡人,渾渾噩噩,因此在三界一直處於被忽視的狀態,自古以來無論天庭地府,都是放任其自生自滅的狀態。


    但如今天地崩陷,又有人利用餓鬼道作惡,如不加以重視,一旦出了事,單單以如今人間的力量,恐怕無法對付餓鬼道中的百萬餓鬼。


    喻爭渡的意思,便是學習人間的監獄,給這些“餓刑犯”提供素質與改造教育,幫助他們早日洗心革麵,離開此道。


    商闕對他的建議自然是言聽計從:“好。”


    不過餓鬼智力低下,教育起來恐怕不容易。


    商闕想了想:“打幾頓吧……”


    喻爭渡:“……他們已經夠慘了。”


    他想了一下之前針口餓鬼看到美食食譜的反應,一拍手,說道:“不如給他們提供美食教育吧。”


    商闕看著他,良久,意味深長地點頭:“深夜放毒式教育,可以。”


    喻爭渡:“……”他不是那個意思。


    鬼母已然大喜:“鬼王大人,我申請加入教育餓鬼的隊伍。”


    喻爭渡連忙擺手:“不不不,教育餓鬼的第一要點,你不能加入。”


    鬼母:“……”


    過了一會,喻爭渡又伸出手:“對了,手機還我。”


    鬼母:“……”


    商闕轉過頭來,皺眉問道:“你拿了他手機?”


    “沒有沒有。”鬼母連忙摸出手機,畢恭畢敬地遞了回去,“我隻是看看菜譜。”


    喻爭渡接過手機,笑道:“別不開心,我回頭再給你燒一個。”


    鬼母大喜:“好的好的,太謝謝你了。”


    ……


    改造餓鬼道的事情任重道遠,一時之間也理不清楚,當務之急,還是要趕緊將喻爭渡的鬼魂帶回陽間還陽,否則十二個時辰一過,那真是不死也得死了。


    因此商闕與鬼母交代了幾句之後,便先帶著喻爭渡返回陽間。


    針口餓鬼依依不舍:“奶茶弟弟,你要記得常來看我啊——”


    喻爭渡揮揮手:“會的。”


    商闕手掌從他眼前掠過,喻爭渡隻覺得光明大作,再一定睛,就發現自己已經站在彌南的投胎點處,屋外陽光大盛,與餓鬼道完全是兩副景象。


    “原來餓鬼道與陽間真的是重疊在一起的啊。”喻爭渡感慨道。


    商闕點點頭,拉著他走到投胎點休息室的小床邊,隻見喻爭渡的肉身靜靜地躺在床上。


    “還好蔣隻帶走了你的魂魄,沒有對你的肉身做什麽事。”商闕心有餘悸地說道。


    或許蔣並不是不想對喻爭渡的肉身做什麽,隻是步行街人太多了,怕橫生枝節,但無論如何,最起碼,商闕還能將喻爭渡的肉身完整地帶回。


    這是不幸中的大幸。


    喻爭渡看著自己的肉身,情不自禁地說出樊利的名言:“我看起來好安詳啊。”


    商闕:“……”


    商闕臉色就是一肅,看著他的眼睛,非常認真地說道:“不要說這樣的話。”


    喻爭渡看著他難得的一本正經的樣子,再想起他在餓鬼道裏那幾乎溢出眼睛的擔憂和溫柔,那股異樣的感覺再次湧上心頭。


    莫不是,商闕真的對自己有意思?


    但他此前明明沒有表現出任何要追求自己的樣子啊?


    喻爭渡心中疑惑不已,商闕推了他一把:“快回你的肉身裏吧。”


    喻爭渡點點頭,正要躺回身體裏,突然靈光一閃,“哈哈”大笑兩聲,拿出自己的手機說道:“等等,我現在是鬼魂狀態,那不是可以查看我們的app客戶端嗎!”


    商闕簡直無奈:“你怎麽還有心情看這個?”


    “當然有!”喻爭渡一邊下載app注冊一邊說道,“你忘了嗎?我們的app是可以大數據算命的,陽壽未盡的生魂可以看到未來的事!”


    之前樊利就是在app上提前看到自己的姻緣,最後真的跟金悅在一起了。


    喻爭渡作為app的開發成員之一,自然也想親自體驗這個功能。


    他很快注冊完畢,興致勃勃地打開【善惡值】功能查看自己的生平大事,果然頁麵顯示出了他後麵的部分經曆,不過不知何故,他的大事記不像樊利的算得那麽長遠,隻顯示了後麵幾個月的經曆,而且非常有限,隻短短幾項。


    這個情況喻爭渡倒也能理解,這個大數據算命的功能,說到底是根據每個人的實際情況不斷變化的,能算到的時間長度自然各不相同。


    不過能看到幾項也不錯了,畢竟是預言啊!


    喻爭渡連忙低頭去看,然後眼睛就是一瞪,一臉震驚地脫口而出:“這是怎麽回事?!”


    商闕本來在旁邊抱胸等著監督他玩完趕緊還陽的,一見他大驚小怪的樣子,心中就是一緊,生怕是有什麽壞事,連忙湊了過去:“怎麽了?”


    “別——”喻爭渡這才想起商闕在旁邊,就想躲開,但已經來不及了。


    他那大數據算命結果本來就沒幾項,商闕一下子就看到了重點。


    隻見商闕亦是雙目一睜,呆呆地念道:“……某月某日,與商闕正式確定戀愛關係。”


    喻爭渡一看,得,都被他看到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便想著要不順勢問他到底是不是偷偷暗戀自己。


    喻爭渡剛轉過頭要開口,就見商闕微微抿了一下嘴唇,一臉矜持地說道:“原來你打算這一天跟我表白啊,我知道了,我會好好考慮的。”


    喻爭渡:“……”


    喻爭渡:“???”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資料裏水到了餓鬼眼前是變成尿液,但是……所以我給改成岩漿_(:3∠)_


    商闕:原來他是這麽計劃的!


    爭渡:我不是,我沒有!


    今天也很長,我今天也要勇敢說出那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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