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一整天,傍晚時分,雨小了很多,但依舊淅淅瀝瀝不見停歇之勢。


    男人醒來,已經是晚上八點,他住院以及手術的費用,都是長生墊付的。


    我和長生出去吃了點東西,回來的時候就發現他睜著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見到我們,他的情緒有些激動,他很恐懼地看著我和長生,張著嘴想要說什麽,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醫院的護士已經從他的隨身物品中找到證件,男人叫白翔,三十八歲,他無疑就是八年前猥褻唐雯雯的人之一,不然,他不會遭到唐詩詩的報複。


    “唐詩詩一定還會出現。”長生非常肯定地說。


    我懂他的意思。


    唐詩詩從黃泉路逃脫,為的就是替妹妹報仇,她已經弄死張善,既然找上了白翔,必然不會放過他。


    “今晚很關鍵,我打算留下來。”


    “那我……”


    “司機會送你回去。”


    “你自己在這裏?”


    長生眉頭一挑,“怎麽,不放心?”


    “那倒不是。”


    “行了,回去吧,司機在外麵等你。”


    遲疑了幾秒,我還是起了身。


    和長生道了聲再見,我出了病房。


    這裏是住院部的六樓,電梯那裏擠滿了人,我不想等,索性就拐進了樓梯通道。


    樓梯間光線很暗,很靜,沒什麽人。


    下到四樓的時候,我隱約聽到身後有腳步聲,起初沒注意,可那腳步聲距離我越來越近,仿佛有人緊跟在我身後一樣,但每次回頭,身後都空無一人。


    當我停下的時候,那腳步聲會跟著停下,再次邁步,腳步聲便會馬上響起,這感覺讓我毛骨悚然。


    我能感覺到氣溫驟降,一股陰氣在周圍彌漫開來。


    “誰?”


    我低喝一聲。


    喊聲落下,無人回應。


    “不要裝神弄鬼,出來。”


    “嗬嗬嗬嗬嗬……”


    一個陰惻惻的笑聲忽然響起,聲音像是從四麵八方傳來,我根本捕捉不到聲音發出的具體方位,隻聞其聲,不見其人,讓我的心頭不由地一緊。


    我警惕地環顧四周,樓梯間除了我,鬼影子都不見一個。


    “到底是誰,給我出來。”


    我撞著膽子吼了一聲。


    “嗬嗬嗬嗬嗬……”


    回應我的,依舊是那個陰冷的笑聲。


    我亮出腕部手鏈上的十字架,那笑聲戛然而止。


    周圍陷入一片死寂,陰氣並沒有擴散,反而越來越重,昏暗的光線下,我猛地看到下方樓梯拐角的地方站著一個人。


    不,不是人,是唐詩詩的鬼魂。


    她在看著我,雙眼瞪得通紅。


    她還是白天在機場時見到的那副猙獰的模樣。


    “詩詩?”


    “我告訴過你,不要多管閑事。”


    “你不能再殺人了。”


    “如果你再防礙我,我不會對你客氣。”


    “我不會讓你傷害任何人。”


    “他們該死。”


    “我知道,但你不能……”


    話還沒說完,我就感覺到身後有人,不等我回頭,後背就被人用力推了一把。


    我來不及抓住樓梯扶手,狼狽地跌下樓梯。


    不確定自己跌到了幾樓,但全身都疼,頭部好像也受到了撞擊,意識很模糊。


    我試圖爬起來,卻使不出力氣。


    趴在地上沒撐幾秒,眼前就徹底黑了下去。


    迷迷糊糊間,我好像聽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那聲音很陌生。


    我努力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可怕的臉。


    是個男人,眼窩深陷,嘴很大,瘦骨嶙峋,像骷髏一樣


    他瞪著大眼看著我,有口水順著他的嘴角流下,且散發著惡臭。


    我見過他,他不就是一直跟著我的那隻餓死鬼?


    “美味,美味……”


    餓死鬼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笑聲,張牙舞爪地向我撲來。


    我拚了命地爬起來,不知是起身過猛,還是因為頭部受到撞擊,我感到一陣暈眩,跌跌撞撞地跑了幾步,卻因為暈的很厲害,胃裏也跟著翻江倒海起來。


    我蹲下身子一陣嘔吐,幾乎將晚上吃的食物全部吐了出來。


    “美味,美味……”


    餓死鬼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我顧不上身體上的疼痛,爬起來就跑。


    發瘋一樣地衝出樓梯通道,腳下卻是一滑,狠狠地摔了一跤。


    雨還在下,雨點打在身上,透心涼。


    趴在濕漉漉的地麵上,我冷得倒抽幾口涼氣,好不容易爬起來,還沒站穩又險些栽下去,關鍵時刻,一隻有力的手臂一把將我攬了過去。


    我跌到一個溫暖的臂彎裏。


    還沒看清伸出援手的人是誰,那人的聲音就在我頭頂響起。


    “你搞什麽,下雨天跑出來淋雨,好玩是不是?”


    竟是十月的聲音。


    大喜之餘,我總算能鬆一口氣。


    他撐著一把黑傘,十分詫異地看著我,“怎麽了你?”他似乎看出我有些不對勁兒。


    “麻煩你帶我進去看醫生。”


    “怎麽了,突然病怏怏的,病了?”


    “從樓梯上摔下來了,可能有點腦震蕩。”


    “你怎麽這麽笨。”


    “能不能別廢話,照我說的做。”


    “走個樓梯都能摔下來,你說你是不是個笨蛋……”唧唧歪歪的同時,他一把將我扛到肩膀上,徑直進了醫院。


    一陣恍惚之後,我昏睡過去,醒來時,我已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這是間雙人病床,旁邊的床位上睡著的人是白翔,長生和十月都在病房裏,兩人正坐在沙發上商量什麽事。


    我小心翼翼地坐起來,頭還隱隱作痛。


    想起自己從樓梯上摔下的一幕,我心頭不由一顫。


    應該是唐詩詩幹的。


    這是她的警告,倘若我繼續幹涉她的事,可能就不是摔下樓梯這麽簡單了。


    “醒了?”


    長生起身,朝我走了過來。


    在床邊坐下,他扶著我躺好,神色嚴峻道:“發生了什麽?”


    “隻是從樓梯上摔了一跤。”


    “你自己摔的?”


    “……”


    “好端端的人,出門還沒十分鍾,就摔成這樣,就算你說你自己摔的,我也不會相信。”長生皺起眉,追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沒等我開口,十月就若有所思地說:“發現紀笙的時候,我好像看見了一隻餓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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