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 江翊又回了平南將軍府。


    府上江恒德和江羨芝都在, 江度當職, 家中也沒留他。


    “那位蒼謀士肯納她, 已經是好的了。”江翊喝著茶問:“日子定下了嗎?”


    江羨芝愁雲未散,“定下了,十日後就過門。”


    “這麽急?”這準備起來也是要花些時日的。


    “沒辦法, 總得在她肚子大起來之前辦了。而且早些嫁過去, 生孩子的時間也差不多能對上,以免被人說閑話。”江羨芝道。


    江翊點點頭,“那嫁妝上江月嬋可有要求?”


    “有, 不過沒空給她辦。我跟你父親商議了一下,就準備妾氏份例上的就行了。郭氏願意給她添就添,不添家裏是不會再出了。”


    “她能同意?”這對江月嬋來說恐怕是夠打臉了。


    “不同意也沒辦法,府上沒有那麽多時間給她準備。”雖說是嫁出去了, 家中的聲譽未受影響,但想到家中出了這麽個不知尊重的女兒, 她還是很生氣。


    “也是, 希望她在蒼府能過得如意吧。”江翊覺得現在也沒什麽可說的, 日後且看吧。


    “若能如意便是好的。”現在江羨芝已經不求江月嬋能輔助家中了,隻要不惹事就行了。


    “郭姨娘呢?可還在府中?”江翊問。


    就算要休,也要等江月嬋嫁出去, 否則就算是納妾, 也不會納被休之婦的女兒。


    “我已經讓人把她關在院中了。”江恒德愁眉不展。


    江翊關心道:“父親可是有什麽心事?怎麽看起來心思頗重?”


    江恒德捏了捏眉心, “昨天你曾外祖家來人跟我鬧, 不讓我休郭氏,還把你曾外祖和靈位給抬來了。”


    “這像什麽話?”江翊皺起眉,“郭姨娘沒教養好女兒還要讓家中姑息?”


    江羨芝歎氣道:“沒了郭氏,外祖家的日子怕是沒這麽自在了。不過話說回來,自從我管家,郭氏不能隨時套銀子了,外祖家的財力本就差了一層,若郭氏真回去了,家裏恐怕就不好支撐了。”


    “所以父親的意思呢?”江翊問。


    “實在不行,就把她的院子封了,不讓她出來吧。”想來,他也不能完全不顧自己的母親。


    江翊點頭道:“也好。父親這些年拉扯哥哥和我,也著實不易。現在我和哥哥都長大了,父親也應該為自己考慮一下。若有年紀合適,品德端正,跟姑母合得來的,續弦也是不錯的。”


    江羨芝讚同道:“翊兒說的沒錯,這些年郭氏對你雖算上心,卻也不是知心的人。你這些年一個人也著實不易,我待在府上也總覺得少個說話的人,你若娶一個得力懂事的,也是極好的。”


    “說什麽呢?當年我沒娶,現在亦不會再娶,我這輩子啊,隻要一個正妻就夠了。所以家中的事,還得勞煩姐姐,若姐姐悶,就多出去走走。江翊也別想些有的沒的,現在你得了律王這府親事,咱們家在京中可以說是炙手可熱了,所以做事遇人,都要格外當心。我現在啊,隻想著給江度找門好親事,你和律王和和睦睦的,日後律王和襄王有一人繼承大統,便夠了。”江恒德一直沒有忘記自己已故的正妻,在他看來,這世上已經沒有比自己的正妻更好的女人了。


    “好吧,既然你有自己的打算,我也不說什麽了。”江羨芝道:“咱們家正因為炙手可熱,所以更要謹慎。月薇那邊我也會嚴加管教,郭氏……到時候給她個安身的地方即可,外祖家那邊要再有什麽意見,讓他們來跟我說。度兒的婚事倒是不必太著急,要挑個最保險的才是。”


    江恒德點點頭,“姐姐說的是。”


    江翊見父親和姑母都拿完了主意,他也不用再說什麽了,就按父親的意思辦吧。


    回到府上,江翊跟封欽說了家中情況。


    封欽笑道:“正好,添妝都省了。”


    江翊笑了,“堂堂王爺,竟然在意這事。”


    封欽道:“那怎麽了?有那銀錢,還不如給你買幾套書來的實在。”


    “你這要讓別人聽見,肯定要笑你小氣。”


    “隨他們的便。”封欽根本不在意,反正不虧他的輕塵,怎麽都好說。


    隔日,宮中傳來消息,說懋妃複位了。


    這算是多日來最好的消息了。


    “改天我帶你進宮去給這位懋妃娘娘請安。”


    江翊點點頭。先不提懋妃自己的仇,就衝著懋妃沒有兒子這一點,就注定他們可以長期共謀。


    三日後,封欽帶江翊進了宮。


    “參見母妃,參見懋妃娘娘。”兩人一起行禮。


    “快起來吧。”貞貴妃笑道。


    自從懋妃複位,她的心情也跟著好了不少,平日裏也有個能說話的人了,這心情一好,笑容自然就多了,人也自然更漂亮了。


    “快讓我看看。律王都長這麽大了……真好啊。這是王妃?嗯,不錯,很是文雅呢。”懋妃笑道。


    “娘娘過譽了。”封欽道。


    “別站著了,坐下說話。”貞貴妃道。


    “是。”


    兩人坐下後,苗玉端了茶來。


    懋妃看著他們,眼裏盡是喜愛,“我聽青陽說,你素日很是照顧她。”


    上一世還真沒有,但這一世從醒來,府上一些女子用的東西,除了給母妃,其他的還真都給了青陽。青陽是閣中女兒,平日隻能繡繡花,讀讀女則女訓之類的,日子是挺無聊,能有點新鮮玩意打發一下時間,也是好的。


    “青陽這是在給我說好話呢。”封欽道:“宮中兄妹依舊男女有別,我也不方便常去探望,隻能弄些小玩意兒給她解悶。”


    懋妃笑道:“那已是難得了。”


    “哪裏。”


    懋妃又看向江翊,“律王這個王妃選得好,跟王爺感覺互補。看王妃氣色如此好,想來是很和睦的。”


    從心結慢慢開始解開後,江翊心思的確不像之前那樣重了。加上日子過得順心,倒也長了點肉。


    封欽笑道:“娘娘,他臉皮薄,你可別打趣他了。”


    懋妃哈哈一笑,“看你們都好,我也就能安心了。以後勿要跟我見外了,有什麽事盡管來找我便是。我能有今日的機會,我虧了貞貴妃娘娘,自然視你們如己出,定不會推脫怠慢的。”


    “娘娘說哪裏話,若非怕被疑心,我與兄長認您做義母也是應該的。”封欽道。


    封欽這話說得妥帖又暖心,貞貴妃和懋妃都很高興。


    之後懋妃又拉著江翊了解了一番,氣氛一直很不錯。


    懋妃笑道:“我出來後,就聽身邊的人說律王妃是個博學的君子。原還在想我這隨意之語是否會顯得不夠雅致,但不曾想王妃卻是個好相與的,與我聊些閑話也是可以的。”


    江翊微笑道:“詩書謀略是用在需要之時的,當下母妃與娘娘在這兒與我閑談,關心我與王爺的生活,自是家常,我倒也不必拘謹刻意了,有什麽說什麽便是。”


    貞貴妃放下茶盞道:“也就你這性子,能跟欽兒合得來吧。”


    懋妃掩嘴笑道:“正是呢。”


    貞貴妃道:“還是欽兒有福氣。”


    封欽臉皮厚的根本沒謙虛,反而握住江翊的手,一副“你們說的都對”的樣子。


    吃了一會兒果子,貞貴妃道:“對了,立秋時皇上要去日壇祭天,欽兒,你想跟著去嗎?”


    這是每年立秋的習俗,是來祈禱秋收順遂的,這也是農民一年中最重要的時節。每年皇上都要親自到日壇祭祀,皇子隨從倒沒有定數,一般皇上會帶得力和喜愛的皇子一起去,最開始的時候去的都是大皇子,後來封業回來了,回回也都會帶上封業,二皇子和四皇子也去過兩回,封欽倒是一回也沒去過,一來是他沒有主動去求,二來是怕他途中遇上不順心的事,再發個脾氣影響祭天。


    “往年都沒去,今年不去也罷了。”封欽對這個倒沒有什麽執念。


    懋妃道:“王爺,今年你還是跟著一起去吧。”


    封欽問道:“可是有什麽要緊的事?”


    懋妃搖搖頭,“皇上祭天,百姓夾道,誰知會否有不軌之人混入其中?這次祭天,襄王必是會去的,現在皇位的爭搶已經漸漸展露,皇上年紀越來越大,皇子慢慢年富力強,自然不會再像之前那樣被束縛著。所以難免不會有人動了異心。王爺跟著去,能護住襄王,我和貞貴妃也能安心些。”


    封欽點頭道:“娘娘思慮周全,那到時我去求了一起去便是。”


    “好。”懋妃溫柔地笑道。


    時辰差不多了,兩個人便告退回府了。


    進了門,封欽問江翊,“你覺得懋妃怎麽樣?”


    “挺好相處,思慮也周全。能讓皇上惦念,又力排眾議複位的妃子,當然不會是簡單的人物。懋妃就算隻為自己的目的,也得三思而後行,定不能讓出差子的。”江翊微笑道,“再者,你應該相信母妃看人的眼光,不會錯的。”


    “你說的對。看來立秋當日,又要辛苦一番了。”


    立秋當日,豔陽高照,似乎預示著將會是一個大豐之年。


    從宮中出發到日壇,需要一個時辰。


    皇上出宮,侍衛自然不會少。擁在道路兩邊想看皇帝一眼的百姓也已被官兵擋住,不得靠近。


    禦駕走得不快,封欽和封業騎著馬走在後麵。這次跟來的皇子除了他倆,還有大皇子。


    不過他們跟大皇子沒什麽話可說,也就各走各的了。


    而在這多人前,也不方便討論事情,所以封欽和封業雖並騎而行,卻也沒聊什麽。


    正當一行人走過銜房街準備出城之時,一邊的人群中傳來一陣騷動,隻見一名女子大力撞開侍衛,衝到了禦駕前,跪地大聲道:“皇上,求您為民女做主!”


    “大膽!”皇上身邊的黃公公怒指著那女子道。


    隊伍不得不停下。


    封欽他們聽到動靜,驅馬走了過去。


    皇上皺著眉頭掀開簾子,問道:“何人在此?”


    那女子倒是不卑不亢道:“民女織湖縣範鄔村薑氏。”


    “你有何事?”百姓們都看著,皇上自然不能將人直接拉走。不過看這女子的打扮,估計不是什麽富裕人家,衣服又舊又破,頭上也沒個飾物,看起來寒酸極了,估計一路上京是吃了不少苦。


    “皇上,民女要告織湖縣知府強搶民女,與二皇子勾結。二皇子貪汙結黨,包庇其黨羽,對知府所為隱瞞不報,民女無法,才一路上京來告。還請皇上為民女做主!”說著,薑氏一個頭磕在地上。


    “胡說八道。”黃公公怒道。


    這可是在大街上,讓百姓聽到,皇家聲譽還要不要了?


    封欽和封業對視了一眼,並沒說話。


    “民女沒有胡說,整個織湖縣都知道此事。民女的父母為救民女,都已被知府的家丁打死。民女現在孤身一人,已經沒什麽可怕的了。左右縣城知府隻會推脫,民女不得不告到京中,讓惡人得到懲罰!”薑氏道。


    皇上嚴聲道:“真有此事?”


    “皇上,民女一介弱女子,若非不得已,怎麽會孤身一人千辛萬苦跑到京城來伸冤?不說路上的種種,就連到了京城能否見到皇上都不一定。還請皇上為民女做主啊!”


    黃公公小聲在一邊提醒,“皇上,不如將這位薑氏先帶回去,等祭天結束,再細問。別耽誤了祭天的吉時。”


    皇上點點頭,便讓人照辦了。


    大皇子在旁邊,封欽沒說什麽,向兄長使了個眼色,意思結束之後去府上說。封業點點頭,就當什麽事沒發生一樣,隨隊繼續前行。


    除了薑氏的那點小插曲,祭天一切都很順利。


    護送皇上回宮後,兩個人去了襄王府。


    宋頎這幾日正全力照顧幾株名貴又難得的藥材,根本沒時間招呼封欽。封欽倒也不在意,畢竟誰都有忙的時候,自家人根本不需要計較那麽多。


    “這事哥哥怎麽看?”封欽喝著茶問。


    “你想借此一搏?”封業問。


    “那薑氏的話倒也有些可信,畢竟二皇子手底下的人的確幹過這事。當然,如果薑氏有更多的證據會更好些。”封欽道。


    封業:“我覺得就算有證據,父皇這次也會輕輕落下。”


    封欽嘴角一勾,“那就讓父皇想落也沒處落。”


    “怎麽說?”封業見他這是有注意了。


    “這次父皇就算派人去查,也不會派我們去。當然,我們也不能讓大皇子的人去,畢竟二皇子跟他們是一條船上的。如果此事是真的,那織湖縣的百姓不可能隻有一個人含冤,而那薑氏敢來告禦狀,應該是有證據的。”封欽分析。


    “的確,看來可以去查查。如果百姓真的都怨聲載道,倒是可以借機來一出大的。”若事真鬧大了,那父皇真是的想落也沒地方落了。


    封欽道:“還是先想辦法見見那位薑氏,看她手裏到底有沒有可行的證據,沒有的話這工夫就大了,不一定能擺二皇子一道,而若有,那就好辦多了。”


    封業:“薑氏應該會被帶進宮,這事還得讓母妃幫忙了。”


    “嗯。父皇今日疲累,不一定會審薑氏。但願這個薑氏聰明點,別話太多失了先機。明日哥哥去請安時跟母妃說一下,我就後天再去請安,以免咱們一起去,父皇覺得咱們過於親近,再有所忌憚。”


    “好。若實在不行,我就想辦法讓薑氏假死,把她弄出來再從長計議。”


    “嗯。咱們這兒忙活著,四皇子那邊得到消息肯定也不會閑著。他那邊我會盯一下,看他有什麽動向。”


    “嗯。行了,時辰不早了,我就不留你吃飯了,趕緊回去陪江翊吧。”


    提到江翊,封欽笑了,道:“那我就先回去了。哥哥有什麽事派人到我府上說一聲便是。”


    “好,路上慢點,”封業微笑著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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